77、狭路相逢 ...
-
等易南开车来到这片凄惨混乱之地，天边的红云已经黯淡了一半。
他在路淮之后下了车，遥望远处燃烧着的熊熊大火，无数如超大型集装箱的工厂冒出浓重的黑烟，他瞠目结舌地说：“看这规模，黑图灵的生产线应该是一点也不剩了。”
身后直插云霄的大厦中隐约传来枪声，和生产工厂里面高能机动供应链发出嗡嗡轰响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心惊胆战。
易南走进几步，一股混杂着化学品的刺鼻热风就刮过脸庞，他抽了抽鼻子：“好像.....都快烧完了。”
正在观察四周的路淮收回视线：“里面还有人，后面的大厦里灯也还开着。”
停车的地方离大门很近，他们踩着满地碎屑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防弹玻璃墙上面焦黑的弹孔。
不知道哪来的热风咕隆一吹，玻璃墙哗啦啦全碎，后面的头部中弹的警卫也从座椅上一下子滑了下去，然后，放眼望去就没什么人了。
——看来这个地方被银河她们攻占得差不多了。
一条宽大激荡的排污河贯穿整座工厂，原本被掩埋在地底，而现在外部受创钢筋裸露、机械设备倒塌，里面的污水开始增压外排，如瀑布般冲出地面，不时从各个钢管中爆破吐出。
易南小心避过了一块燃烧着的钢片，远远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顺着污水河往下流，他有些疑惑：“水上怎么有火？”
仔细看后，发现那竟然是几个人，或躺或趴，身体残缺不全，脸上一片血色脏污，正无知无觉地顺流飘荡，旁边响起路淮有点沉的声音：“仿生人，看制服是黑图灵的。”
爆炸余波让整个天空红中带黑，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视线都变成了血红色，而他们两人就站在这狼藉的最中央，易南对眼前地狱般的场景有点诧异。
突然一旁的废墟中闯出两三个人，他们肩搭着肩，脸被炮火波及，深蓝色的芯片裸露，他们本来低头往前走着，冷不丁看到有两个人站在火海中，浑身骤然紧绷起来。
路淮看到后面两人胳膊抽搐，关节处有电火光闪现，神色未变地微侧身体。
易南则一怔，认出最中间那个人：“你们是.......银河小姐那边的人？”
这三个仿生人警惕地对视了一眼，明显对易南不太信任。
这时后面一座中型工厂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灰尘扑扑的瘦高身影从中走出，隔着几步远，易南就看清他脖子上那道鲜明狰狞的疤。
疤叔叼着烟大大咧咧走过来，大步上前把什么东西插在了这三个人身上，嘴里叨叨：”都说了我给你们手搓一个热能转电能的转化器，跑那么快干嘛，都差不多清干净了，没什么地方需要支援了。“
这位革命军医疗大师心灵手巧，转化器一插入仿生人后脑勺处，滴滴一声后开始运作，发白的电流迅速流窜全身，所经之处都发出咔嚓闷响。
易南看到上一秒还焉头巴脑的仿生人仿佛重塑了一遍骨骼，他们低头晃了晃自己的身躯和肩膀，动作已看不出分毫的僵硬和滞涩。
路淮望向工厂里鱼贯而出的仿生人：“这就是大部队了？”
疤叔眼神一转，这才认出当时在大本营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但神色并没有多意外：“银河小姐说你们会来，我还不太信呢。”
接着，他才叹声回了刚刚那个问题说：“我们刚来的时候，人数比这多一半呢。”
看着自家机械大夫和人聊起来，这群刚经历恶战的仿生人终于卸下防心，一边捡着掉落的零件一边勉强保持着秩序开始撤退，在经过时易南几乎能闻到他们身上一股绵长的焦味，像是焚烧久了残留余味的冷钢。
想到自己的身体构造也是如此，他微蜷了一下手指，追问说：“我们收到银河小姐的消息才赶过来的，莉卡直播引发的舆论效果很大，她这时突然又来黑图灵，我想过来看看情况。”
后面的大楼外墙在他话音消落之时轰然破裂，里面闪过的弹光直冲云霄，引得这边工厂里幸存的仿生人纷纷警惕抬头。
疤叔微眯了下眼睛：“金莉卡，说来也巧，没有她我们还没办法这么成功地占领这工厂。”
哥哥因黑图灵想要毁灭自己而无辜被牵连惨死，在前几年一直表现正常的大明星突然对黑图灵发难，没有人知道这位看似柔弱却有着某种毁灭般的坚决的女人会做什么。
易南指着如那座尖塔建筑：“她是在这里面吗？”
路淮望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推测说：“里面有武装部队，她带了很多帮手过来。”
金莉卡留给易南的记忆还停留在房间里漂亮的音乐盒、模糊的照片，还有督察局门口的匆匆一眼，始终是温和的需要被保护和关心的形象。
哪怕这位顶级歌星在挑起人类和仿生人矛盾的直播中表现得决然坚定，他也始终无法把这位妹妹和什么处心积虑之类的词联系起来，尤其是在知道了火灾隐情后。
“她还真的带了一只军队过来，”疤叔牙疼地抽了一口气，语有戚戚，“我在他们进楼之前遥遥看了一眼，装备精良程度不下一只军队，不过也是托他们的福，我们才有了更多的时间。”
“她是想要报复黑图灵。”易南面色担忧地往大厦走了几步，考虑要不要进去。
【“兄妹情深”，角色演绎度＋10%，目前50%】
但疤叔突然记起了什么，大步上前拽住了他：“等一下，银河交代说如果看见你来了，让你进综合工厂找她，她有样东西要亲自交给你。”
易南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配置变化了，他裸露出来的脖颈显出一种偏冷的色泽，连浅如琥珀的瞳孔都变深了：“她在等我吗？”
路淮回头，语气淡淡：“她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还要单独让他进去？”
疤叔不跟年轻人计较礼貌问题，好脾气地忽略了大少爷隐约紧绷的态度，解释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单独留下是为了破坏工厂的内网，那玩意我们插手不了，只有她自己核心芯片的算力能勉强解析。”
易南顺着问：“内网是什么？”
在他们身后，数以百计的工厂已经在狂轰乱炸的武力中捣毁，只留下几幢残破裸露出钢筋的废墟，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工厂俨然留存完好，同样被呛人的黑烟和烈焰笼罩，里面的情况是一片未知。
身穿制服、只有上身驱赶的仿生人从废墟中爬了过来，下肢已消失，腰部拖着一大块仿生人皮，在颤颤巍巍爬动时露出下面精密而冰凉的机械结构。
疤叔眼疾手快地擒住那人的手，把他提起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上面流转的蓝光：“内网就是用来控制这些人的中枢芯片，如果不彻底摧毁，哪怕他们身体变成这样，也还是会继续执行命令。”
易南眼睁睁地看着、心情沉重地想这还真是另一种程度的不死不休了。
”好，“没过一会，他下定结论，“那我先去找银河，等会和她一起出来。”
路淮正要跟他一起走向综合工厂，忽然被疤叔拦住，他周身氛围一凛，那双锋利又别有韵味的眼眸斜过去，神情有点危险：“你要拦着我？”
疤叔语气尴尬：“无意冒犯，只是银河说了只要他一个人，而且......"
地面的火焰围成奇特形状，粗长的浓烟贴地而行，隔着十米远的地下污水河散发着化工品焦灼的味道，无声地刺痛着所有裸露在外的有机体。
灼烧和腐蚀。
易南立刻反应过来，握住了路淮明晰的手腕，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那里已经泛起了一片红。
他嗓音莫名紧张：“这里挥发的有害物太多了，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在外面等我好吗？”
斑驳的红色触手滚烫，亏大少爷还能无动于衷地跟着他这么久。易南小心摩挲几下，默默地想难道这就是少爷阶级有病装没病的脸面。
路淮投落在他侧脸的目光，有点沉重，但是在氤氲火光下竟然有点温柔。
大少爷不以为然：“那你要一个人进去？”
“你倒也不用这么担心他，S级的抗生系统比X型差不了多少，都是真金白银的材料堆出来的，”疤叔在旁摊手，“你就跟我们几个一起去楼那边躲躲吧，离这很近的。”
路淮默然，过了很久他才说：”那我等你。“
从进副本就一直一起的两人分道而行，进入工厂大门前，易南回头，意外地发现他依然以一贯的姿势站在不远处，正往自己这边望来。
肩背挺直，让他本来就修长的身材更显拔拓，像是隐于暗处的一道幽长魅影，单单一个轮廓就透出某种鹤立鸡群、从容冷淡的氛围来。
只可惜看不清眉眼，无从窥见神情。
易南心登时漏跳一拍，匆忙转身进了综合工厂。
【”做出抉择“，角色演绎度＋10%，目前60%】
循着空地在构造简单的综合工厂前行，路过那些精密而冰冷的流水线，穿过几个检验仪，易南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
四个粗大的机械臂悬在半空，机械手指遥遥地伸向空地的中心。
——那里伫立着一道利落身影，是银河。
她背对着这边，周围笼罩着一道无形的能量场，走近时某种沉重的感觉拂过全身毛孔。
当他走近，看到银河收回手，缓缓睁开那双透明泛灰的眼睛：“你们来的比我想象得快。”
她的声线柔和中透出镇定，丝毫也听不出革命军首领的感觉，易南不由自主把目光移到她手刚刚停留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方台，齐腰高，上面是一块发着蓝光的屏幕。
“这就是内网吗，”他轻声问，“已经被摧毁了？”
“中枢控制台，只有综合工厂有，”银河点头回，“黑图灵的内网并不能被摧毁，只能被入侵，刚刚我已经接管控制权了。”
“接管控制权，是要干什么吗？”易南问。
银河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把手放在那个小方台上。
波动的电信号开始链接，易南因全身发痒而一抖，有阵水流似的冰凉从手掌一路涌到脖颈后方，顷刻间他浑身都绷紧了。
中控台发出幽光，他的睫毛半遮住清亮眼睛，显得有点经受不住，但是抿紧的唇仍在坚持。
“S型芯片自带一段特殊病毒程序，购买人在身旁时，这段程序不会启动，一旦远离，病毒就会开始缓慢入侵，直至自主芯片失去所有功能，”银河在控制台上按下几个按钮，“只有黑图灵的内网能消除这个病毒。“
易南握紧五指：“所以之后我不用再留在别人身边了？”
【”最终战争“，支线完成度＋20%，目前进度80%】
电流被收回，银河扫了一眼头顶，四个机器臂”怦“一声开始运作，最近的一个吐出能量惊人的电磁炮，一击中的地射倒了中枢控制台！
工厂崩溃解体的轰隆声响彻云霄，银河拉住他的胳膊，轻柔但有力地推了他一把，催促说：“出去吧，我启动了自毁程序，这边要塌了。”
易南顺从抬腿，但是没走几步就感觉力道消失了，回头就看到银河脸色凝然地站在原地，蹙眉看着半空中——一道敞门直升机无视滚滚浓烟缓缓下落，直升机扇叶转动的轰轰响从头顶砸下来，转眼间离地面已不足几米。
机翼产生的风压几乎清空了这片地面，让他难受地眨了一下眼睛，后撤一步，而旁边大片的地面猛然塌陷下去，露出了地底那条湍急乌黑的排污河。
银河的领口和衣摆都在风中猎猎飘动，而唯有她的身形如眉眼般沉着。
在她紧盯的视线尽头，一道身影从直升机上跳下，游刃有余地落到地面。
—是萨德。
这人落下后，对周围恶劣的环境熟视无睹，直勾勾地和她对视，拍下袖子上的灰尘后，他眼角掀起一抹笑意：“又见面了，银河。”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狭路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