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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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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河随意寻了个借口,说他猜的星溶爱吃肉汤面。星溶半信半疑,也没再追问。
店小二见来了大生意,忙不迭点头哈腰,小心翼翼捧起灵石,一溜烟跑向后厨张罗。
长云执起茶壶斟了盏茶,未先敬师父,反倒递到星溶面前。
星溶接过茶盏,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就这一眼便让长云笑得见牙不见眼。
苍河不解他为何这般欢喜,这一路追着星溶说笑便罢了,此刻竟还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
当真目无尊长。
“长云可是对为师有何不满?”苍河突然开口,语气森冷。
长云一怔,忙道:“徒儿怎敢?您是我师父,敬重还来不及呢!”
“当真?”他面沉如水。
“千真万确,再真不过了!”长云恨不得指天立誓。
苍河不再言语,只淡淡瞥了眼星溶手中的茶盏。
星溶会意,将茶盏推至他面前:“师父请用茶。”
他却将茶盏拂开,另取空杯自斟一盏。
长云毫无眼色,竟将苍河推开的茶盏又推回星溶面前:“师妹渴了吧?快喝。”
这般作态,分明是故意的。苍河心头酸溜溜的。
星溶忙向长云使眼色,示意他安分些。
可长云像个榆木疙瘩,对着星溶挤眉弄眼,满脸不解。
“有何话是为师听不得的?”苍河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星溶急忙解释:“徒儿只是让他安静些,师父莫要误会。”
长云皱眉:“师父要误会什么?”
这下莫说苍河,连阿鲁都觉出他是存心装傻充愣,一再冲撞师父。
阿鲁用力撞了撞他肩头,示意他噤声。
长云却扬眉挑眉,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苍河瞧着长云甚是不顺眼,但念及是自家徒弟,不便发作,只得强压火气,暗自记下这笔账。
不多时菜肴上桌。长云这会儿收敛许多,安静用饭,还殷勤为苍河递上竹筷。
星凝望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面,依旧疑惑,师父怎么猜的这么准?难道会读心术?若真会读心术,那她每天想的那些事,他岂不是全知道了?
她埋头吃得香甜,不一会儿便见了底。心满意足放下竹筷时,苍河竟递来一方拭唇的帕子。
她故作自然地接过,拭了拭唇角,将帕子紧紧攥在掌心。
殊不知,心头又开始乱糟糟的了。
也不知是否因着仙君身份,苍河用饭时举止格外优雅,与狼吞虎咽的长云、阿鲁形成鲜明对比。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尊贵教养令人如沐春风,更难得他心细如发,连拭唇的帕子都备得及时,实在出乎她意料。
四人用罢饭食,由店小二引着登上二楼。
因客人稀少空房多,他们各定了一间厢房。
星溶的客房恰在苍河与长云之间。苍河总觉不放心,借口教授变术之法,坐在她房中迟迟不走。
他为星溶变了几样小戏法,她起初学得兴起,奈何困意袭来。平日这个时辰她都要小憩片刻,此刻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苍河仍无离去之意,她只得催他:“师父下山奔波劳顿,不若也去歇息片刻。”
“我不困。”他稳坐如山。
“可徒儿困了。”
“你困便睡就是。”
“……”
“附近妖气未散,我怕你睡得太沉遇险。”他寻了个留下的由头。
星溶只得作罢,走至榻边预备小憩,谁知苍河竟跟了过来。
“那日为你上药后,再未看过伤口,让我瞧瞧愈合得如何。”他突然关切起此事。
“多谢师父挂心,早已好了。”星溶浅笑,盼他安心。
“但我放心不下。那五鞭子力道不轻,让我亲眼看看才踏实。”
他说得轻巧,可曾想过男女大防?难道要她宽衣解带任他察看?
那日他能为她上药,是因鞭痕撕裂衣衫,伤口裸露在外便于处理。
可如今这般情形,要如何察看?
她垂首不语,坐下又打了个哈欠。
见她默然,他伸手欲探,又缓缓收回。
星溶瞥见他这个动作,心下暗惊,难道他还要亲手为她宽衣?
思及此,她竟不争气地红了脸颊。
“不如你帮我涂药罢,今日疼得厉害。”他较起真来,不肯轻易放过她。
她无奈,只得伸手到他面前。
苍河幻出一瓶伤药放入她掌心,坐至榻边开始褪去衣衫。
外袍滑落,宽厚肩背再度展露在她眼前。她望着那结实的肌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取了药膏为他涂抹,这次动作极快,带着几分敷衍,三下两下便料理停当。
多耽搁一刻,她都怕按不住那颗狂跳的心。
“好了,师父。”她扣好药瓶,起身立在一旁。
他轻叹一声,仍坐在原处不动。
这般赤着上身令她难为情,偏又困得眼皮打架。
无奈只得重新坐下,拾起他的衣衫欲为他披上。
恰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星溶慌忙望去,只见阿鲁目瞪口呆立在门口。
他竟未叩门?
阿鲁惊愕片刻,扭头便跑,一路冲进长云房中,扯着他道:“师父和师妹……睡、睡在一起了!”
长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慌慌张张随阿鲁赶往星溶房间。却见星溶安然坐在桌前品茶,哪有师父踪影?
长云这般冲进房内四下张望,活像来捉奸的。
阿鲁揉揉眼睛,不见师父身影,莫非方才眼花了?
“两位师兄寻我有事?”星溶神色自若地问道。
长云不答,转身要去苍河房间查探,刚出门便见苍河自楼下缓步而上,石阶才行至一半,手中还提着个油纸包。
长云瞪向阿鲁,阿鲁挠头嘀咕:“莫非我真看错了?”
长云扶额:“你真是要吓死人了。”
苍河走上回廊,问道:“你二人在此作甚?”
长云躬身行礼:“弟子与师兄想出去逛逛,特来请示。”
苍河当即准了:“去吧,当心些。”
长云拉着阿鲁下楼,二人出了客栈,见不远处有人杂耍,立刻围了过去便无心再管师父师妹的闲事。
苍河提着点心重回星溶房间,他突然闪现吓了星溶一跳。
虽未做亏心事,但想到方才阿鲁撞见师父赤身的场面,总有些心虚。
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听店小二说此地的桃花糕是一绝,方才去买了些,你尝尝。”
星溶脱口道:“师父动作真快。”
他浅笑:“我可是仙人。”
星溶问他:“那师父往后让长云帮您上药可好?”
苍河果断:“不行。”
星溶:“那阿鲁师兄呢?”
苍河:“也不成。我不喜外人近身。”
星溶:“他们是您徒弟……”
苍河:“徒弟也不行。”
“那为何我就可以?”这话在她舌尖转了一圈,终究咽了回去,毕竟他是为她受伤。
“徒儿会负责到师父伤愈。”她低声应下,拆开桃片糕,取了一块递予苍河,“师父也尝尝。”
他接过轻咬一口,赞许点头。
星溶也尝了一块,入口香醇,甜而不腻,带着淡淡桃香,确实美味。
房中又静了下来。
星溶见苍河默然,她连咀嚼都不敢用力了。
“往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礼。我虽是你师父,却不意味着高人一等。”苍河坐下开口,全无离去之意,接着温言道,“其实你有很多优点,善良乐观、开朗坚强、勇敢无畏。你身上有种亲和力,令人见之便想亲近。容貌更是出众,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你的剑术也极精湛,胜过许多男儿。”
“我像你这般年纪时,连运剑都不会。别看我已是仙人,烦心事一箩筐,坏毛病也不少。其实成仙也没什么好。就说这身衣裳,瞧着华丽尊贵,可与粗布麻衣有何分别?不过遮体罢了。若非为了仙家体面,我也懒得穿它们。”
“有时反倒羡慕你,年轻聪慧,又有使不完的冲劲。这般优秀的你,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惹人喜爱。”
这番话听到一半,星溶眼眶就已经红了。她一手捏着桃片糕,一手揪着衣角,低头强忍情绪。
过了一会,转身走向床榻,闷声道:“师父,徒儿实在困倦,先歇息了,您自便罢。”
三百年来,何曾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何曾有人这般夸赞她、认可她?
他是第一个。
欣喜若狂之余,也让她觉出自己竟是这般脆弱。
她周身开始隐隐流转的彩光。
望着她隐忍的背影,他心中疼惜更甚。不再打扰,轻步出了房间。
星溶埋在锦被里哭了许久,待情绪平复才坐回桌前,继续吃着桃片糕。
吃着吃着,泪珠又滚落下来。
她用三百年筑起的心墙,竟被他三言两语击得粉碎。
原来此生还能遇见待她这般好的人。
可她似乎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回赠与他。
——
长街之上,长云与阿鲁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兴致正浓。只见一个身着虎皮袄的汉子朝人群喷出烈焰,火舌蹿起老高,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阿鲁也拍手叫绝,在仙门宫闷了数日,总算能松快松快。
本该冷清的街道突然冒出杂耍班子,虽令人起疑,却挡不住众人好奇。
说来陌峰镇近日妖物频现,按理不该有人胆敢当街杂耍。但这伙人不知从何而来,个个身形魁梧,其中两个肥头大耳、满面虬髯的穿着虎皮袄,有的喷火,有的舞狮,还有的表演胸口碎大石……
起初围观者寥寥,渐渐便聚起三三两两的人潮。
长云虽也觉得这些绝活新奇,但毕竟身负除妖重任,他一边观看杂耍,一边细细打量在场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衣衫褴褛、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身上。
那孩子神情呆滞,望着这些连大人都啧啧称奇的把戏,竟全程不见半分笑意,连一丝激动也无,反倒不时扫视人群,似在寻觅什么。
长云不动声色挤到男童身旁。刚靠近便察觉到一股奇异却不易察觉的能量萦绕在其周身。
他伸手欲拍男童肩头,手还未触及衣料,便被一股巨力弹回,整条手臂如遭电击,剧痛难当。
他惊愕瞪大双眼,忙向正看着胸口碎大石傻笑的阿鲁拼命招手。
阿鲁挤过来刚要开口,长云压低嗓音道:“此处有异,快去请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