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
回到京城第三天，云意终于踏实睡了个好觉。良玉早在离家的第二天就被徐澈求着哄着带回去了，这样倒也好，她的耳根子反而清净了许多，不用再听良玉回忆一些自己和徐澈从前的事了。
暖阳清风下，她在院子里看一本旧书，总觉得怀里少了个什么东西，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想起来原先养着的猫咪也被陆洵一起带过去了。怪不得怀里空落落的。
院门开着，似乎感应到她的心事，忽然秦小运就外头窜进来，务必精准地跳进了她的怀中。
“哇！”云意惊讶一笑，抬眼却看到陆洵提着一篮子点心漫步上前，她就知道，猫怎么可能凭空找到家，一定是有人带过来的。但他怎么知道自己想猫了，难道感应到她心事的是陆洵？
“早啊。”陆洵很随意地站在她身侧，恰如其分地挡住了一半的阳光，让书上的字看上去没那么刺眼了。云意摸一摸小猫的脑袋，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的啊？”
“三天前。”
云意刷地一下站起来，“你监视我？！”
陆洵不答，反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重新坐了下去，他蹲下身子来与她双目齐平，眼眸平淡如水，“不是说好我们两人一起回杭州，你一点儿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是带着点儿撒娇语调的话，但他的神情看上去可不像撒娇，明明是在责怪她。云意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刚要开口，陆洵马上换上了一双无辜的表情，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这下她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好啦，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带上你的。”不过有没有以后，暂且不论。
不对啊，明明她也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反过来道歉了？明明一开始他们可不是在说这件事！陆洵太会拿捏她的心思了。她正要发作，身上一沉，视线被遮挡，整个人被陆洵拥进怀里。
“总觉得你回来之后怪怪的，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要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地要一个人待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猜来想去，也只有秦适另娶的可能。
“倒是有一桩我爹的喜事。”
“别说了。我知道了。”
果然这种事，简直是一猜就中。陆洵放开了云意，伸手揉揉她的脸颊，反而含笑望着她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喜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想过。”云意点点头，往外挪了几步，后退又后退，直到两人之间隔了几个人身的距离，陆洵想过来，被她伸手制止。“其实我反悔了，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她说完之后带着几分歉疚看向陆洵，如果他不开心，或许她立刻就会改变心意，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她有勇气去接纳他的一点小瑕疵，她也想好了要是之后他变心了，自己要怎么过好余下的人生。
只是对方的回答很是出乎云意的意料之外。
他说：“好啊。”说完轻笑一声，迫不及待地走到她跟前，重新挽起她的手来，“那就不要成婚。我们一直这样好下去，直到白头，也算喜事。”
“你真的不是在说反话？”
“我说得这么诚恳，听着像是反话么？”
“那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我做你的外室了？”
“当然不是！”陆洵急得跳脚，“你怎么想的？我还没说清楚？我说，我们两个都不要成婚，就一直这样好下去。”
“哦...”云意捂嘴偷笑，心情又变得好起来，她拉着陆洵的手晃荡了几下，看着地面两人交叠的影子，一脚踩在陆洵的影子上，他于是配合地叫了一声，“好啊，你偷偷踩我的影子，还踩在这里！”
“喂，不准偷袭，我怕痒...”
云意跑进屋子里，陆洵也跟着追进去，两人在里面闹腾了一会儿，直到云意累了，坐靠在椅子上休息，她忽然反应过来，马上焦急地问：“今日不去做事吗？”
“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京中小变天了。现在我已经从圣上亲近信任的新宠变成了被冷落的弃子，可是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挥霍。”
云意哑然。
她没想过这种事，陆洵会用几近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反而站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阳光正好，要不要出门去城外走走？景山半腰上的凉亭往岔路走二里，有一处梅林，齐雪贞年前去过，回来时一直在跟我说漂亮得不得了，让我一定要带你也去看看。”
云意搭上那只手，“出去散散心也好。”
两人出了巷子，去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车夫一边给马套上纤绳，一边说：“今日去景山的人很多，那里大概挤满了人。”
“回程路上必定拥堵。要是到时回不去了，怕是要在那儿住上一晚。”车夫看着云意好心提醒道。
云意暂未开口，陆洵马上说：“山脚下有一间茶舍是我友人的，可以借住在友人家。友人住宅屋大院大，房间很多，不用担心住不下，车夫也可以一起住。”
车夫于是不再说话，只默默做事。两人上了马车之后，云意小声地问：“你说的那个友人，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嘘，小声点，被人知道就不好了。”陆洵也凑近了，故意压低声音说。
云意被他逗笑了，此时车夫转过身来瞅了两人一眼，看上去似乎就是寻常的公子小姐，只是两人一点儿也不避讳，都不带侍从出门。虽然本朝民风奔放，不过车夫还是很担心那个纯真的小姑娘被骗，因此时不时要盯着陆洵。
好在两人一路上只是谈一些趣事，竟鲜有提到男女之情上，车夫一开始心不在焉地，后来也慢慢不再转头，自顾自哼起农事歌儿来。
到了景山之后，车夫自将马车停在山脚下的空地上，和一旁已经歇息了的同僚们招呼起来。陆洵和云意正往山上走了一小段路，到一处转角的亭子边上时，却看见里面坐着一群人在那儿有说有笑。
“看来人满了，我们还是一鼓作气，直接到梅林那儿去吧。”
陆洵话刚说完，亭子里原本坐着的那群人里忽然有个人站了起来，云意定睛一看，正是九方临，再一看，李筝也在。
“真是巧了。”
九方临率先从亭子里走出来，对身后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跟过来。李筝似乎侧着身子在和两个男子玩耍，视线被遮挡了去，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来。
“你们也来看梅花吗？”他走近了问云意。
云意点点头，“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陆洵淡淡一笑，不作回应，但牵着云意的手紧了几分。任何同云意说话的男人，都是那么令人讨厌。他有些不耐烦地身子往前倾，眼看脚步就要迈出，云意却没动静。
“时间不早了。”他催促了一声。
九方临会意，马上让出道来，“那就不耽搁你们了。”
等两人走远之后，九方临回到亭子里，李筝半开玩笑地说：“还忘不了她呢？都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们男人就是有这样的胜负欲。”
“我对陆洵可没什么胜负欲，他险些成了牺牲品，机会不会常来，想要东山再起，不背靠世家大族，是不可能了。”九方临说着眯起眼睛望着那一团逐渐模糊的背影，接着说：“你瞧瞧如今他这样，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在官场上斗。”
李筝笑说：“或许他本来不是什么贪恋权贵之人呢？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一样舍不得这一身荣华富贵。”
“有些东西，一旦拥有了，就不甘心被剥夺。讲真，我好不明白，陆洵是怎么抵抗住那些诱惑的？”
九方临摇摇头，转身在两个美人之间坐下，他伸手搂住其中一个，看着李筝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人。”
“那你觉得，日后是他的胜算大一些，还是我们的胜算大一些？”
“这要看圣上的意思了。保不准有一天圣上看我们两家哪一家不顺眼了，再找个‘陆洵’来办事。”
“唉，好可惜，我以为他会愿意做我的丈夫呢。”李筝无奈地往后一靠，目光逐渐涣散，双眸微闭，“要是没有云意妹妹，他会为了权利和我做交换的。”
“不然。”九方临反驳说，“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会为了权利妥协的人。”
“这样一说起来，倒显得我们很窝囊似的...”
“从前也想过建功立业，可你在军中看到了那些人的作派，仅仅只凭我们，无法扭转底下士卒的命运。不，甚至可笑的一点在于，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只能沉迷在这无边无尽的酒色里麻痹自我...”
“因为我们都清楚...”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上面容不得一丝反抗。”
*
穿过两个岔路口，离梅林越来越近了。
云意抬头看了一眼陆洵，他似乎没有刚才那样的兴致，“你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你又理他了。”陆洵有些生气地说。
“只是碰上了说两句话而已，难不成我要苦着一张脸？”
“我不喜欢你跟他说话。”
“是吗？”云意偷偷一笑，接着拦在陆洵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说：“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跟你说话。”
她已经熟练掌握了哄他的技巧，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的笑意，她就知道，这种小事他是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无名无分在一起，你真的能接受？”陆洵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接着不等云意回答，他又说：“我只是觉得，要是我们办了婚礼，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来跟你攀谈了。”
“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他说着垂头笑笑，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时，里面闪烁着浓烈的爱意，“所以，只要你开心，我也可以做溺水三千中普通的一瓢。”
云意解释说：“我不是怕被束缚。只是经历过一些事以后，人在心境上有所不同，很难再有从前那样相夫教子的想法。如果我只是在陆家等你回来娶我，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父辈的情仇纠葛...又或者，我不曾在京城开一家客栈，不曾目睹好友失恋，父亲移情，我断然不会这样诸多顾虑。”
“只靠爱，是无法抵消这一切带给我的恐惧的。陆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她说完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梅林前。
一路上没什么人，但进了林子时不时就碰到痴情男女在浓情蜜意地赏花，口中说着要天长地久的誓言。而相比起那些幸福的人，他们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他们还牵着手，却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陆洵听完那些话并没有急着回应，他环顾四周，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在逃避她的话，只是一味地看花。
对她的爱已经超过了预期。
越来越忍不住要去限制她，明明心里想着要慢慢来，嘴上也答应了，可行为却出卖了他。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忍不住想占据她的所有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气到了。”云意停下脚步来问他。
“没有。”陆洵摇摇头，“只是在想...”
“想什么？”
“想要是没有遇见你，我会有怎样的人生。”
“嗯？”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要是没有遇见你，我大概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只是不会有这么多幸福而已。”
原来她真的有让他感到幸福。云意双手碰上陆洵的脸颊，带着玩笑兴致捏了捏，转而说：“那我想想，要是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和父亲来京城之后，先是跟在他身边生活，等他另娶他人时我会离家出走，做一个江湖闲人。”
“江湖闲人？”他失声笑了一下，“我很怀疑，你真的有谋生的手段吗？”
“千万别小瞧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还和一位半仙学过算卦呢。”
“是吗？那你算算，一会儿我们会不会吵起来。”
“不会。”她笃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跟我争吵。”
被拿捏住了。陆洵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之前我做了太多让你伤心的事，现在轮到你来惩罚我了。不过...我愿意被你惩罚。”
云意听后哈哈一笑，找了块石头拉着陆洵一起坐下。一阵风吹过，桃花纷飞，有人在花瓣雨里转圈，有人在忙着伸手接，而她只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回望她的双眸，满目虔诚：“我会像你以前等我时一样等你，等到你愿意嫁给我的那天。”
一片花瓣落在云意的鼻尖，被她打了个喷嚏抖落在身上。
“起风了，我们回吧。”陆洵关心地看着她说，“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况且，再迟了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才来看一眼就走吗？”
“看过就好了。人多了就没什么魅力，满眼望去都是人，风景倒成了点缀。”
云意听后掩唇一笑，两人自是手挽手往回去了。其实重要的是人，从来都不是风景，不过他急着回去，大概也是怕自己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两人早早下去时，车夫的神情看上去颇为意外，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对着陆洵笑了笑，似乎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人家。车子在积尺巷前被云意叫停，“我在这儿下。”
陆洵在车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才让车夫回去。
一夜好梦。
次日，云意很早就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推开小院的门，露出一丝缝隙，只看到有人往陆洵之前住的宅子里搬行李。她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视线里闯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开门。”
陆洵直截了当地说。
他竟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偷看！云意心虚地拉开了门，指着那些搬东西的人问：“有什么人要搬过来吗？”
陆洵点头应是，越过云意往里走，手中还提着一篮子东西，“对，你要有新邻居了。”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转头一笑，“早上好，友邻。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