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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且邀他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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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挽桑并非睡着了。
雅间里孟挽桑确实吃醉了酒,只不过后来她的酒清醒了一下下。
也就是那一下下,叫孟挽桑瞬间清明了起来。
她清楚的听到谢玉衡在问自己什么。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应付过去,毕竟谢玉衡不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正焦灼的时候,正好想到先前系统里存放的回溯记忆的碎片,她毫不犹豫的点开了。
是的,孟挽桑先择了逃避。
后来她确实睡过去了,或者说是昏迷了过去,因此也很好的将谢玉衡给糊弄了过去,不用在回答他的问题了。
*
梦中四周很黑,空气里的味道也并不好闻。
有着血腥味,还有霉味。
只有边上的窗户透近一点光亮,窗户下卷缩着一团小小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一点。
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纸,仅存的洒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脏污和血迹照应的无所遁形。
孟挽桑知道卷缩在那,瘦小的人就是谢玉衡,小时候的谢玉衡。
她又打开,继续观看了谢玉衡小时候的残影。
这些画面是她积攒很久了,先前她觉得自己能回去了,不想加大自己和谢玉衡之间的羁绊,或许还是觉得没必要对他太过关注,潜意识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这次她为了逃避谢玉衡的答话,到是阴差阳错的将它打开,继续窥探他儿时的经历。
孟挽桑驻在原地,愣愣的注视了那团卷缩在窗户下。他安静的躺着,就像像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孟挽桑只是迟疑了一秒,便朝他走去。
先前窥探到的过往,叫孟挽桑心底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她缓缓走到洒落月光的窗下,看着地上卷缩着的人,他的呼吸很清浅,清浅到叫人都担心他能不能活过这个晚上。
孟挽桑缓缓在他的身侧顿下,看着他脏兮兮的脸颊,轻轻的唤他。
“谢玉衡?”
只是地上的人双目紧闭,依旧没有反应,一动都没有动。
孟挽桑碰不到他,叫不醒他,也去不了其它的地方,只能在他身边坐下,安安静静的守着他。
这一晚过的很漫长,月亮渐渐西斜。
原本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的月光也渐渐消失,露在了孟挽桑的身上,而谢玉衡彻底被黑暗吞噬。
在也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孟挽桑抱膝靠墙,侧首注视着他,打量着。
现在的谢玉衡同当时见到他那次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就连衣服似乎都没换。
但屋子里太昏暗,孟挽桑只能借着月光打量。
在加上离上次见到小谢玉衡的那场梦境有些久远,叫她记不太清楚,也不太能确定。
孟挽桑守着他想了不少事情,也不知晓过去多久,在太阳还没冒头之时,窗外传来虫鸣声中终于混杂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近了,便能发现其中嘈杂,似乎来此的不止一人,并且有些急切,是一路跑来的,只是他的速度很慢。
孟挽桑刚起声,朝外望去,想要看看来的是谁时,只看大廊下两道黑影一晃而过,很快那扇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一转被点燃的,泛着橘红的灯笼最先露头。
随后孟挽桑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小谢玉衡”骤然出现在眼前。
孟挽桑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人,这才是谢国真正的太子,“谢玉衡”。
不久前,她在孟国的城门下见过他。
彼时,他带着谢国的兵马,骑着高头大马兵临城下,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孟挽桑对他的印象仅仅只限于那一面,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
只不过这次,他看不见自己。
“殿下快将鞋穿上吧,地上凉,千万不要着了风寒!”紧跟他后头进来的小公公手里提着盏灯,撇了一眼地上不知生死的谢玉衡,丝毫不关心他是死是活,只是将提着的鞋子放下,费力的用心思哄着眼前的人。
“殿下此处污秽,殿下既然瞧见了,就随奴才回去歇息吧!娘娘一会醒来寻不到殿下怕是要担心了。”
只是站在门口的人并不动也不说话。
那小公公有些着急,埋怨的忘了一眼地上卷缩着的谢玉衡,心底对他更加不喜,将这过错全部责怪在谢玉衡身上。
但仍旧半跪着,伺候着主子把鞋子穿上。
再起来提灯时,就用身子将灯光挡了挡,不下叫主子看到地上躺着的谢玉衡。
毕竟主子娇贵,万一看到他那副模样吓着了,他可没脑袋担责。
孟挽桑站在窗口,扫过屋子里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几人,将这一切看的清楚,不由眯了眯眼。
孟挽桑眯了眯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那个同谢玉衡长得一样的小人站在远处,看着地上躺着的谢玉衡眼底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茫然。
“你去看看哥哥死了吗?”
孟挽桑静静的看着两人,心却有些冷。
漠然的望着眼前这个同谢玉衡长的很像的弟弟,他们长的很像。他们异母同胞,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本该是最亲不过的人。
孟挽桑望着那小公公提灯朝他们走来,眼底神色渐冷,甚至有些嘲讽。
孟挽桑很清楚,眼前同谢玉衡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他对谢玉衡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还有几分善意。
只是这分善意,只是这善意太少,太少。
少到叫人失望。
明明就在眼前,可这份善意都不足够支持他抬脚,亲自走近谢玉衡的身边看上一眼。
仅仅只是谢玉衡身上的污秽,就已经叫他望而却步。
孟挽桑看着那小公公提着灯笼,离谢玉衡远远的蹲下,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嫌弃,小心的避开谢玉衡身上的血迹,又将灯笼提着凑近谢玉衡的面前照了照。
方才抬头,朝门口站着的人摇头回禀。
“殿下放心,他还活着。”
只是他没说,谢玉衡的呼吸很微弱,或许很快就要死了,但是他不在乎。
甚至在整个谢国都没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站在门口的人抿唇没动,只是开口道:“你去拿些药来。”
“阿玉!”
女的嗓音尖锐含怒,从门外传来。孟挽桑看到站在门口的人,身子轻微的顿了顿。
很快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娘亲!”孩童的嗓音亲昵眷恋,仰头望着门外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谢玉衡的母亲,孟挽桑先前在梦境里见过,只是此刻的她看着要正常很多,就像一个在寻常不过的母亲一般。
眼底的怒气在看到眼前的人时也消减下来些许,缓缓拉过他的手。
只是在望向地上卷缩着,始终昏迷未曾醒来的谢玉衡时,眼底闪过片刻的不悦,但很快又遮掩了去。
“怎么跑到这来了?”
神色温柔的垂眸,抬手摸了摸身前的脑袋。在不见之前面对谢玉衡时的疯劲。
“天还未亮,该随娘亲回去歇息了。”
那还同任由她拉着半转过身,只是离开前还是好奇的回头忘了一眼昏暗中倒在地上的谢玉衡。
“娘亲……他真的要代替我去孟国吗?”
她神色温柔的道:“自然,娘亲会保护好你的。阿玉不要担心。”
她拉着他的手,不耐道:“好了,娘亲带你回去,你该睡觉了。”
离开前又回头瞥了眼地上趴着的谢玉衡,眼底的神色淡漠,裹夹着一点不喜,很快就挪开了眼。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今日为什么突然跑到这脏地方来看他,心底有些不悦,想来当时自己就更狠心一点,立即将他送走,也省掉一些麻烦。
身侧的婢女触及她淡淡不悦的视线,立即埋首。
那婢女在她身侧待了多年,立时就知道她眼底的意思,沉默的低头跟着主子出去。
孟挽桑看着那小厮也提着灯笼匆匆离开。
孟挽桑又在他身边蹲下,凑在他的身边轻轻的唤他。
“谢玉衡?”
小小的人卷缩着,那长待着血污的脸上,双目紧闭着,但孟挽桑能看见,被污血沾粘在一起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孟挽桑不知道他是不是醒着,只是在装睡,还是未曾醒来,又或者因为那毒的原因。
此刻谢玉衡同孟挽桑猜测的大差不差,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那毒还在发作,将他折磨的筋疲力尽,虽然恢复了一点神智,可一点力气也没有。
眼皮就像有千金重,不论他如何都睁不开。
孟挽桑轻轻叹了口气,听到门口有传来一点点响动,便又朝门口看去。
那扇门没有关闭,孟挽桑很快就看到那一起离开的婢女去而复返,此刻身后还跟着几名身材壮硕的禁军。
那婢女应当在外面就将事情全部都交代好了的,那两名禁军近来没有等她发话,就径直朝着她和谢玉衡这处窗户下的一角走来。
两人的动作不轻柔,算的上粗鲁。
从地上将人拽起,拖着两条胳膊就朝外走。
谢玉衡就像一句尸体一样,半边身子都拖着地朝屋外走去,那婢女瞧见并没有责怪,一句话都没有言语,只是寡淡的转身走在前头。
孟挽桑垂首看了一眼地上被拖拽出来的血迹,沉默的跟在后头,中途她停下,看了一眼谢玉衡落下的鞋子,只顿了一秒又一步一步跟着那痕迹,在几人身后走去。
孟挽桑原本是想将那鞋子替谢玉衡带上的,只是这会她捡不了。
眼下少了鞋子,谢玉衡的脚上的袜子也很快被磨破,里边的脚趾脚背也一片血肉模糊,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或许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因此受伤了。
孟挽桑紧紧望着被拖着的谢玉衡,她到希望谢玉衡这会是真的晕过去了,这样就感觉不到痛,也不会难受了。
心底觉得他可怜,又有几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