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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陶俑变(3) ...

  •   很好。
      沈婵捂着还有点发昏的脑袋,没死,腰子还在。
      那颗药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小年呢?”她突然想起来,直起身来问晏深,头却一下子撞上了床梁,“好痛!”
      “……”
      晏深头也跟着疼起来。

      “晏深。”沈婵吃了痛不长记性,没好全乎脑子里还惦记着,拉了拉他垂落在床榻边的绦带。
      “……”晏深好一会才想起这么个人来,绦带无风自动,从沈婵手中滑落,“死不了。”

      龟毛洁癖狗男人。

      沈婵赌气:“你要是再迟点来,干脆搬两副棺材,我们一人一副躺进去得了……”
      晏深:……
      说什么胡话?

      她叽叽喳喳半天,发现晏深始终沉默不语,怀疑道:“你有没有没听我说话?”
      “嗯。“他惜字如金。

      对着牛说话都比对着他说话有意思。
      沈婵觉得好烦,“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晏深转头,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等等!”沈婵忽得想起来,抓住空中那段飘逸的绦带。
      轻飘飘的力道约等于无,可晏深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头,“有事?”

      “!”沈婵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心虚片刻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一介弱流,没有一点保命手段……”
      她顿了一下,杏眼圆睁,摇了摇手中攥着的绦带,暗示道:“你不是这种冷酷无情的人对吧?”
      “……我是。”晏深看她水汪汪像小鹿一样的眼神,冷酷无情地抽走了绦带。

      沈婵:?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哼哼,死就死吧,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也不算我亏……”她气得牙痒痒,在被褥上用手指一下下画着小圈圈。
      晏深耳力极好,沈婵自以为小声的嘟囔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下一刻,黑影陡然闪现。

      三道银白灵力从指间汇聚,沈婵还没反应过来,灵力就没入她额心。
      她随手摸了块铜镜一照,三道灵力宛若花钿一般,组成了一个三瓣花的样子,在昏暗的房间内隐隐散发出光芒,只一瞬,光芒就隐入了皮肤中,花钿的纹路也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
      “传讯符,有事联系。”晏深看了眼窗外沉沉夜色,身影逐渐在空气中变成黑色的雾气,冰凉如玉石撞击的声音也像雾一样愈散愈淡,“……暂且用着。”

      星光黯淡,黑云笼罩了半边天幕,以长缘河相隔,魔域一端红色惊雷隆隆,魔云翻滚,隐约有蔓延之象,却在中部被无形的闸门阻隔,如一块撕裂的布帛。
      黑雾凝结成人形,晏深垂眸,脚下是一方小院,他轻轻抬起指尖,空气中登时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红色小蛇,全都直奔小院中的某一厢房而去,却在半路被厢房外闪烁的银白结界湮灭成灰烬。
      虺蛇是最低等的魔兽,然而对蝶魄这样纯净的灵息却最为敏锐。如此多的数量,想来方圆百里的虺蛇都被吸引过来了。

      说她是麻烦精还真没错。
      晏深微敛着睫翼,晚风吹拂,一条虺蛇迷路似的,红黑色的鳞片流淌着诡异美丽的光影,它游向了晏深垂在身侧的指尖,露出细小的猩红口器,正欲吸食,还没碰到就从内爆开,散成一团粉末。
      虺蛇以灵息或魔息为食,三两不足为惧,可若是群起攻之,连高等魔兽也要被吸食干净,徒剩一副骨架。

      虺蛇来了又来,好似数不尽,晏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银白色的灵力从中散射出去,瞬息之间就笼罩住整片地域,虺蛇灵智未开,冲着强大的灵息而去,被卷入的一刻烟消云散。
      玄色衣袂飘动,晏深耳边一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传讯符?这玩意怎么用?”
      “大魔头真不靠谱,给了就走,连使用说明都没有。”
      “差评!差评!”

      “……”灵息忽得断开,竟真的被虺蛇咬去一块。
      晏深挥了挥手,灵息续上,他开口:“沈婵。”
      对面如同麻雀似的声音陡然停了。

      心脏一抽,晏深皱眉,契约传递来猛烈的心跳。
      他平生头一次知道“被吓到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声音停得太久,银白色锋刃将最后的虺蛇齐齐割断,收束回来,小院恢复了静谧。
      晚风微凉,晏深薄唇轻启:“什么事?”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错觉,沈婵居然从大魔头与平常无二冷冰冰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柔和?
      她摇摇头,把这种离谱的想法摇出脑袋,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回来一下?”
      她看着眼前虽然掉在地上但是毫发无损的食盒,唯一的遗憾是里面的膳点已然冰冷,“帮我热一下饭。”

      “……”
      对面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沈婵抓起铜镜一瞧,只见额心的三瓣花掉了一瓣花瓣。

      狗男人挂她传讯?
      沈婵不可置信的同时还有点羞愤。
      热个饭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她看着凉透的膳点,思考着是饿一顿好还是吃冷饭好。
      都怪晏深。
      坏脾气又龟毛,她诅咒他这辈子没老婆。

      “你说什么?”
      正在沈婵嘀嘀咕咕的时候,头顶传来声音,她一抬头,只见晏深朝她逼近。
      玄色衣袍周身还带着寒露,沈婵说人坏话被抓个现行,只能讪讪一笑:“没、没。”

      晏深懒得计较。
      “热什么?”

      !
      沈婵猛地看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要收回原来那句话,大魔头是个顶顶的好人,不,好妖。

      她把面前的食盒推给晏深,弯出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就是这个。”
      灵力忽闪,食盒内的膳点刹时升腾起微白的雾,香气弥散。

      沈婵决定了,她要封晏深为居家旅行必备神器,上能打怪,下能热菜。
      她吃得快乐,说话也好听:“晏深你人真好。”
      晏深离开的脚步顿了下,随即身影消失在原地。

      沈婵吃完美美睡下,第二日晨起,方洗漱完,就听到门口传来叩门声。
      往常这个时辰,都是小年来给她送早膳。
      想到小年,她心里不由一沉。

      她走到门口开门,看到门外人的刹那,沈婵惊讶。
      “小年?”
      门口提着食盒,眼睛弯弯笑得开朗的人,不正是昨日被林淮岚打晕带走的小年吗?

      “沈姑娘早,我来给你送早膳。”小年若无其事,好像昨日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沈婵心中疑窦顿生,“你昨日没事?林小姐和那侍卫阿金对你如何了?”
      可是,小年的下一句话更让沈婵睁大了眼。

      “沈姑娘,你在说什么?”小年歪了歪头,“林小姐对我们这些长工最是和善,阿金又是我密友,她们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呢?”
      沈婵抿抿嘴,仔细打量小年神情,她面上困惑不似作假。
      “那金秀才呢?”她试探问。

      “金秀才?”小年更奇怪了,“金秀才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来庄子里治病的吗?”
      “……”沈婵看着她清澈的眼底,一时无言。
      小年没什么城府,若是说谎断不可能做出如此完美的反应。

      她又问了些旁的事情,小年一一答了,除却昨日和金秀才之事,其余都和沈婵记忆中别无二致。
      暑热将至,沈婵却莫名觉得心底泛起凉意。
      她好像知道那丸药是何作用了。

      “沈姑娘,我还得去给别的院子送膳呢,先行一步。”小年向她告辞道。
      沈婵恍惚点了点头,小年转身离开,身侧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小……”沈婵想喊住她,小年走得太快,身影已经看不清晰,她只能蹲下身捡起。

      是一张纸条。
      没有折叠,上面的字迹明明白白地展露在她眼前。
      “醴定镇赤霄祠。”

      *

      自千年前赤霄大帝以身为引封印大妖乌玄,将魔兽封印于魔域之后,此先的大多神灵庙宇皆在战火中断了传承,人间奉赤霄为人神,建造庙宇祠堂供奉香火。
      醴定镇虽在边陲,也不例外。

      沈婵看到纸条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到镇上的赤霄祠一探究竟。
      这张纸条掉落得蹊跷,她实在没法说服自己无视。

      醴定镇的赤霄祠几乎是从醴定镇存在开始就有的,期间历经多次修缮扩建,成了这座朴素小镇上最为繁华的建筑。
      沈婵到时,赤霄祠前已是香烟袅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祠中只有一巨大的白玉塑像,塑像雕刻为人神赤霄,眉眼坚毅,手持青剑,脚踩火焰,让人望而生畏。

      沈婵不信神佛,也没有跪拜的打算,她悄悄寻了个角落,看着一群人上完香后,出了祠庙开始闲聊起来。
      “赤霄大帝保佑稚子平安……”
      “怎的?娃儿病了?”旁边一人问道。

      “可不是,昨日就起了高热,两碗药下去也不见好。”
      “这事你可不能求赤霄大帝。”另一人神神秘秘一笑,“你得去求林大人啊!”
      “是这理,谁不知道林大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连死人都能救活。”旁人纷纷附和。

      “真有这么神?”
      “可不是?前几年的时候,城南那个丫头,叫阿金罢,生下来就是个小神童,八岁便能吟诗作对,口齿伶俐,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阿金?
      沈婵耳尖,听到个熟悉的名字。
      和她认识的那个侍卫阿金是同一个人吗?可她认识的阿金连话都说不清楚,和此人口中口齿伶俐显然南辕北辙。

      “……她也是,夜里突发高热,好几日都没得褪下,她娘急坏了,眼睁睁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给送进林大人府上了。”
      “你说怎么着?”
      “隔了一日,就活啦!”那人一拍巴掌。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为何阿金她娘一开始不将人送进去?”

      那人摆摆手,“你有所不知,天河庄救人,是有代价的。”
      “诊金?”那人摇头。
      “束脩?”还是摇头。

      “是人。”
      “天河庄若是救了人,便要她在庄子内做工。为人父母,爱子心切,怎愿意让孩子一辈子留在庄子里呢?”
      “不过啊,要我说,在天河庄做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林大人给的月例怎么也不会少。”

      阿金。
      就是阿金。
      一个人会因为一场病而大变模样吗?

      那边还在讨论着。
      “若不是我那夫婿没有灵根,我也将他送去林大人府上救治了。”
      “林大人救人,无非就这两个条件……”

      一群人逐渐远去,沈婵不便再跟,她想着听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救人还要有灵根?
      这林大人莫非也是修真之人?

      正想着,丹田忽然热意上涌,眼前来往行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绰绰的雾气。
      和在魔域时看到的场景一样!
      沈婵快速转头环顾四周,一种奇异的预感笼罩了她,她看向不远处的神龛,神龛背后有团灰黑色的雾气,与别处格格不入。

      就是那里!
      她小跑过去,神龛恰在祠庙的最深处,无人注意到她,她打开神龛,眼前雾气消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僵硬人面直冲她面门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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