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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落花意(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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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压过草丛,草影剧烈抖动,映在帘幔上。几人脚步匆匆,进了院子,主屋内,一点昏黄灯火摇摇晃晃。
“谁在里面!”曹无思愕然,快步上前,沈婵拦住了她,对她摆了摆手,唇语道。
“莫要打草惊蛇。”
曹无思步子慢了下来,她眼神锋利,看向身旁长工,“你们谁进去过?”
“不敢啊,大人!”长工满眼惧色,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您不在屋里,谁敢不经您同意进去呢?”
“那里面,是谁?”
沈婵手指置于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缓慢挪动到了窗纸前面,指尖稍稍用力,窗纸便破出一个洞来。
她向后看了眼,曹无思正焦躁又困惑地看她,她没露声色,瞧向小小的空洞之中。
窗纸被戳破的毛边映着烛火,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画面忽大忽小,眼睛在此时恍若失去了焦距。
渐渐的,画面清晰起来,那房间中央站着个人,发丝散乱,背对着她,身型却意外的熟悉。
是谁?
沈婵皱起了眉,正欲再看,那人却突然转过头来,一张白净俊俏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
孟子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屋内之人好似全然没有发现破了洞的窗纸,面无表情,双目失神,宛如一个被丝线操控的人偶一般,手脚僵硬,朝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
他要做什么?
孟子澄逐渐走出了沈婵的视野范围,她只得踮起脚,侧过身子去看那屋内的状况,身后传来曹无思紧张的询问。
“路姑娘,如何?”
沈婵朝她艰难地摇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屋内人走了一会,陡然停在一个阴影下,而后直挺挺地跳了起来,从墙上拿下了一把装饰用的青铜古剑。
虽说是装饰品,可剑刃锋利异常。
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下一刻,就见孟子澄提起古剑,不要命似的往剑刃上撞去。
“不好!”
沈婵离得最近,当即撕开窗纸,想都没想就抄起了窗边的一个青瓷瓶砸向孟子澄的方向。
“噼里啪啦——”花瓶挡住了就要落在剑刃上的脖颈,而后掉下来,碎了一地。
“杀人啦——”长工害怕地叫出了声。
沈婵冲进屋子里一脚踢开那把沉重的古剑,转头看到孟子澄愣愣地还要上前拿起剑,冲长工喊道:“还不进来帮忙拦住他!”
身后几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翻进了窗户,拉住孟子澄手脚,不料他平时看着瘦弱,此时力气却格外大,一个劲想要挣脱身后人,爬去拿那古剑。
“这、这位公子好像是被魇住了!”长工说。
沈婵余光看到桌案上备着凉透的茶水,连忙掀开了壶盖,兜头浇了孟子澄一脸。
“咳咳咳咳——”孟子澄猛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软了下来,身后几人扶不住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高傲的公子变得湿漉漉的,抬眼望来,还真有几分可怜。
“路姑娘!”孟子澄看到沈婵,激动地要流出泪来,直起身就要往她那里跑,却被更快响起的声音拦住了脚步。
“孟小公子。”曹无思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孟子澄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瞪向对面的人,“曹无思,你装什么好人!不就是你把我掳过来的吗?”
沈婵凝目,没错过他略显古怪的神情。
“你胡说什么!”曹无思立刻拉住沈婵,“路姑娘,冤枉啊!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绝不可能掳他过来!”
沈婵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问道:“你说曹小姐将你掳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我……”孟子澄飘忽不定,“约莫是我刚睡下的时候吧……”
“那你方才怎会往剑上撞?”
“我也不知!”孟子澄指着曹无思,“定是她给我下了什么迷药!”
“我从未来过这屋里,哪有功夫下什么迷药!”曹无思也捏了捏拳头,“而且,什么迷药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你自己往剑上撞?怕不是坏事做多了自己魇住了!”
“你、你怎么这么污蔑人!”孟子澄血气上涌,脸通红一片。
曹无思占了上风,扬起嘴角,“路姑娘,我和他无冤无仇,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沈婵按捺下心思,没有接话。
孟子澄却像是找到破绽一般,得意一笑,“曹无思,你一早便觊觎我,此先说服了我兄长还不够,现在用这种下作手段不就是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吗?”
“你兄长卖了你,你不恨你兄长,反倒来污蔑我?”曹无思被气笑了,“当初你不同意,我难道强迫你了吗?”
“……”
这两人碰面就像是点了火的炮仗,吵个不停。
不过,驸马和孟子澄、曹无思之间的关系,果然没有孟子澄口中那样清白。
她之前扯了一缕银白灵力放在曹无思身上,现在看来,至少她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沈婵悄悄记在心里,往角落里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走进。
“晏深。”她唤他,离得更近些,鲜亮的衣裙彩色一下子就让灰扑扑的角落明亮起来,“……他方才,是被魔气控制了吗?”
男人冰冷的手指微动,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并未。”
“什么?”沈婵不禁捏紧了袖子,“那孟子澄怎么会……”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旁的气息,幕后之人真的能将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吗?
身陷囹圄之人,难窥得外界之貌,好似有一双眼睛暗中窥视着一举一动,将一切掌握于大网之中。
窗外一阵惊雷,大雨瓢泼而下,屋内温暖如春,可沈婵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幸运的是,没有一个人受伤,孟子澄简直像个被刻意推上台前的羔羊。
“那今日就不多叨扰,我和阿兄先回去了。”沈婵向曹无思道别。
“等一下,路姑娘。”孟子澄叫住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婵:?
不情之请不如就别说了。
不过孟子澄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今晚这一通折腾让他形貌狼狈,连精致的红衣都破了好几个口子,倒真显得楚楚可怜。
“今日是我运气好,才没让歹人奸计得逞,可往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他语速很快,生怕面前人拒绝似的,“我一个人住在公主府,着实害怕。”
公主府那么多下人莫不成是鬼?
沈婵听着,没拆穿他,不过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孟子澄失踪,可见公主府对他并没有多少重视,他害怕也是情理中事。
“路姑娘和路公子都是修者,可否这段时间暂住公主府,也好震慑那为非作歹之人!”
“……”沈婵本想拒绝,又像是想到了了什么,心念一转,答应下来。
孟子澄眼睛瞬间睁大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只是,没人看见,沈婵身后刹那间被黑雾笼罩,黑气涌动着,仿佛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
“姑娘,就是这里了。”
细细的女声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沈婵接过她手中另一把伞撑起。
那领路的小丫头像有鬼在身后追一般,转身就跑,一溜烟在雨中没影了,沈婵看着面前的院门,不知为何,迟迟没迈出一步。
晏深被安排在了另一处院落,公主府很大,不缺这一两间房。
她想的是另一件事。
孟子澄坚称是曹无思策划了这一切,可曹无思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哪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如此干净的气息,倒让她联想到在归一庄周玄灵夫妻被烧死时的情状。
一模一样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这两件事相隔太远,其中到底有没有联系尚未可知,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手指抚上门扉,稍一用力,门便被推开,屋内一片漆黑,忽得,一条冰凉湿滑的东西环住她腰间,猛地用力,沈婵往前栽倒,扑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身后的门被“嘭”一声关上,这下,连唯一一点微弱的夜光也被熄灭,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屋子里静得可怕。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沈婵深吸了两口气,耳畔心脏跳动声如擂鼓。
“……晏深。”
好半晌,她轻轻唤了一声。
“嗯。”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悦耳。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沈婵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她能感觉到腰间触手在缓慢游移,触手尖端逐渐捆束住她的小腿,绕到脚踝处,不紧不松地摩挲着表面的皮肤,停止不动了。
腰间的绦带忽然被挑动,她下意识去挡,这次却不是触手,摸到的触感分明是苍白冰冷的人形手指。
她的手腕被另一条触手桎梏住,不得动弹,而那只手顺利地解开了绦带,绦带落地,被黑雾私藏,手指挑开了衣襟,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腹部被寒意冻得下意识战栗,紧紧绷成了一道弦丝。
那只手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深入,沈婵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声线颤抖。
“你、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