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處》綠草如茵

5、chapter （1 ）

　　海邊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斐霖也在家裏躺了好久。重感冒之後的她看起來憔悴又虛弱。熹偉為此還唸了好久：「你啊，什麼時候才可以不用為了夏卿卿的事而這樣不顧一切？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還要自找麻煩。」他最後這一句話倒是說的含糊不清，不過斐霖還是聽見了，但是她並不想要理會他，側身瞄了一眼床頭的時鐘八點了，她知道他快要出門去了，於是閉上了眼睛假裝睡去，而她的腦子裏正在想的卻是等下要打幾個電話，給卿卿，還有書店，當然還有媽媽家。

　　熹偉從客廳回到臥室裏，見她又睡著了才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他寫了張紙條貼在冰箱上，就出門上班了。已經請假好幾天了，公司一定事情多到爆。他一面走一面開始打起電話來，門從他身後合起來，聲音也消失在門后。斐霖聽到他出門了，趕緊掀開被子，披上睡袍下床。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些虛弱。她走到客廳電話旁坐下，想先打給卿卿，又想到媽媽應該也很急吧？不自覺手指卻還是撥通了卿卿的號碼。

　　「卿卿嗎？」她想她應該還不能夠出門，這些天總是想要找機會打給她問問看情況，每次剛拿起電話想要撥號熹偉立刻就搶走：「給人家一點空間吧！你就先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好好養病行不行？」語氣裏總帶著一股氣呼呼的意味。斐霖只好忍了下來，不再提打電話的事情。

　　「斐霖嗎？卿卿剛剛吃過葯睡著了，我會轉告她叫她晚點再回電話給你。]趙樹仁的語氣聽起來還是一貫的溫文有禮，還帶著十二萬分的耐心。要不是自己早對他這種人了解的清清楚楚，若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肯定會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人類物種裏面再也難求的好男人。那僞善的言語和面目？哎...她著實想不透一個人怎會同時擁有兩种面貌，卻還能活的如此自在？

　　她聽著自己用極不自然的聲音回答：「沒事，我只是想問問看她好些了沒有？知道她沒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先挂了。」她覺得自己正在跟一個表演功力十分深厚的演員挑戰對方的演技，或許這就是她一直不喜歡和他說話的原因了。壓力好大，大到像她這樣的人沒辦法應付的地步。

　　那“完美”的男低音又自話筒傳來：「斐霖，謝謝你跟你先生幫我照顧卿卿，有機會我一定要請你們夫婦吃飯，好好答謝才是。」斐霖有种這個男人的演技可以贏得奧斯卡獎的驚訝，如此輕而易舉就化被動為主動了，好像他們只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輕描淡寫帶過。她有股趕快挂掉電話的衝動，他卻好像突然想起了某件小事隨口問道：「我想那天卿卿還有些隨身物品被你們帶回家了吧？」語氣裏一點愧疚的感覺也沒有，「能不能麻煩你們有順路的時候給她帶過來呢？」

　　斐霖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有些結巴：「哦..好啊，過幾天我上班就會拿過去給她，幫我跟她問好。」她不再試著想去碰觸他們的問題了，總之就是熹偉說的，「一段孽緣，自己又何必去趟渾水？搞不好，他早就恨死自己多管閒事而讓他的“好男人”形像快要現形？ ]她覺得自己還真是不值得為了這种人浪費大腦，於是趕緊挂斷電話轉而撥打另外一個號碼，準備接受媽媽“愛的嘮叨”。

　　還沒有說話，就聽電話裏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大小聲：「是不是大姐？電話給我啦，拜托..我要問卿姐跟她那個“完美先生”分了沒啊？給我啦，別..別這樣啦...媽，您總是不讓人家打聽點獨家新聞...」。電話很快就被媽媽搶過去，「小霖，是媽媽，你不要理你妹妹，她整天回家閑閑沒事做，專當“狗崽隊”。」斐霖笑了出來，就聽那頭傳來楚悅的大聲抗議：「什麼嘛！您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真心關心卿姐的哦！ 她上次住院我可是有去幫忙啊！」。斐霖覺得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要跟誰說話，她對著話筒喊起來：「媽，您跟悅悅說，叫她明天帶早餐來我家，我再跟她好好地聊。」

　　終于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她可以聽清楚媽媽的聲音了，「小霖，你還好吧？我跟你爸爸接到熹偉的電話差點嚇死了，」她聽到媽媽吞嚥口水的聲音：「你呀，怎麼每次一遇到卿卿的事情就失去了判斷力呢？好歹你也要找個人一起去，而且那麼冷的水啊！就算不會被淹死，也會大病一場。」她繼續叨唸，斐霖也莫可奈何，不發一語的聽她“愛的嘮叨”，因為她知道如果不給她老人家唸完她是不會罷休的。

　　有時候覺得擁有這樣的父母，其實還真是种甜蜜的負擔呢！她又想到了卿卿，她父母親離異，她跟弟弟各自生活在重組的家庭裏，可想而知她應該是從未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就連跟自己父母同桌吃飯的記憶，始終還殘留在幼小的兒童時期。

　　她想的有些出神起來，媽媽在那頭喂了一聲才又將她喚回,「喔！有在聽啦。]她其實根本沒聽清楚她後面唸了些什麼，反正還不是那一套，「顧別人也要先顧自己啦，量力而為呀，等等之類的重復了幾百遍的話...」而楚媽媽從不不在乎孩子們說自己有多囉嗦，總有一天等她們自己也當了父母，就不會再抱怨父母的一番苦口婆心了。

　　媽媽的“關愛”終于結束，斐霖一陣輕鬆。挂上電話前，媽媽還一直叫她這個星期和熹偉回去吃飯。她知道媽媽和爸爸一定是想要確定自己已經沒事了，再說事發當天他們沒立即趕過來已經算是奇跡了。說到這個，她不得不佩服熹偉的安撫功力一流，竟然能夠把家裏這兩個動輒為了孩子大驚小怪的老人家給說服？她揚起了嘴角，只是剛好想到父母聽到這件事時的驚嚇表情，忍不住露個頑皮的笑容。拿著電話，她一邊走一邊又撥通了書店的電話。

　　走進廚房，她盯著冰箱上貼的便條紙，一面和李小姐說著話，一面看那上面寫了些什甚麼。李小姐並沒有提到斐霖上星期不告而別的事情。她雖然是老闆，但是一直以來對斐霖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好，基本上她們相處這幾年是非常愉快地。

　　她想起自己剛結婚時，熹偉的媽媽要自己辭職在家調養身體，準備生小孩。那時，自己確實掙扎了一陣子，雖說書店的工作並不是高薪的職業，卻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再說，李小姐那時店裏剛剛起色，自己的離開勢必會讓她又要煩惱于新人的訓練。所幸，後來自己說服婆婆，只要一懷孕就辭職，她才得以繼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只是沒想到，這一做，竟然就是五年，她的肚皮也沒見任何的變化。她知道婆婆對自己有諸多埋怨，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偷偷避孕，她也不想多做解釋。反正熹偉從不提及此事，自己難道還要逼他去檢查？這事情就這麼擱了下來，隨著日子的流逝，也越來越沒人會去主動碰觸。

　　李小姐輕輕叫了一聲將她從回憶裏拉回，「你還好吧？」她有些擔憂地問。斐霖覺得她實在是個很好的老闆，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沒事了啊，謝謝你的關心哦！我下個星期就可以回去店裏上班了，請了這麼久的假真不好意思！」她是完全發自真心的說這些話。那天的不告而別，後來還請假這麼久，她都沒有任何的抱怨，自己實在該早些回去幫忙才是。

　　「你確定自己可以來上班了？」她不相信的再問一次，然後聽到斐霖輕快的聲音傳來：「確定，醫生叫我休息一周，早就超過了。」想到可以立即回去店裏忙碌，總比每天躺在床上久了沒有病也會憋出病來，她就開心起來。

　　講完最後一通電話，斐霖開始覺得肚子有些飢餓。放下電話，打開冰箱想要找找看有什麼可以果腹的東西。「哎?不對..」忽然想起冰箱門上的便條紙還沒看清楚寫甚麼，她趕緊關上冰箱的門，從口袋裏拿出紙條再看一次，「1：餓了，下層的保鮮區有燻雞三明治和鮮奶。2：吃完，第二層還有媽拿過來的雞湯，要喝就放到爐子上熱了再喝。3：下班我會帶外賣回來。記得好好休息。」她把紙條貼在胸口感到當年的那個他仿佛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