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處》綠草如茵

4、chapter （1 ）

　　機場的入境大廳門口站著一個穿米色風衣的男人，他不時地抬腕看表，看樣子是在等人來接。他的衣著十分整潔，幾乎一絲不亂的頭髮和毫無皺褶的衣服，加上他挺拔高大的身形，手中只拎著一個簡單的旅行袋，遠遠地讓人一眼就會瞥見他站的地方。

　　這場大雨，已經將部份出來的旅客湧上門前排班的計程車。現在剩下幾個寥寥可數的人還在那裏等待前來接車的人。『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他想，『該不會那個司機忘記了自己今天要回來吧？』就在他有些開始心煩意亂的時候，一輛計程車呼的一聲煞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對不起哦！阮先生，剛才本來會很準時到的，可是突然又下起了大雨，到接近機場路口的時候，小小的塞了一下。對不起啦！對不起！」他連聲地賠不是，隨即趕緊打開車門走下來，想要幫忙拿他手裏的行李。

　　阮暮塵適時地把手中的旅行袋放進車子后座，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東西，任何東西都不喜歡。司機看見他已經自己坐進了車裏，只好趕緊小跑回駕駛座，並且立即發動了車子，呼嘯一聲離開了機場。

　　雨還在下，雨點劈啪作響的敲打著車窗。阮暮塵想像往常一樣閉目養神，這趟旅途太累了，超過六個小時的長途飛行，還有好些天都睡不好的疲勞，此時他想或許可以小憩一會兒，想著也就不再睜開眼睛了。

　　司機將車子平穩駛上了高速路，才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後面的這位“老客”。『奇怪！認識他都好幾年了，可是每次坐車他還是一樣話不多，除了那幾句最常用到的禮貌性言語以外，他竟然從沒聽過他主動與自己談論任何話題？若不是自己已經跟他熟識，還真會誤以為他這種人多傲慢呢？』他又看了一眼後面的他，此刻他的眼睛已經像往常一樣緊閉起來，大概是睡著了吧？於是，他不再去想找他說話，專心將車子往市區方向開去。他知道只要車一停穩，他就會醒來，每次都一樣。

　　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使得他清醒過來。是什麼東西在座位上，他感覺到有東西在座位上，硬硬地、越來越不舒服的卡在下面。

　　他伸出手到座位下，碰到一張像書殼一樣硬硬的紙張。他急忙把它拉出來看個清楚，原來真是一本書卡在那裏，怪不得不舒服了。他將書本合起來撫平，仔細地看了那封面上用綠色金線篆刻的書名《傲慢與偏見》，眉宇間流露出不自覺地舒緩，『擁有這本紀念版的人定是愛書之人，不知道他（她）是否發現書本已經遺失？那人想必一定很難過吧？』緊盯著書本的他，陷入某种設想的沉思。

　　司機發現他突然醒過來，還以為他這次終于要和自己交談了，于是刻意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阮暮塵聽到他的咳嗽聲，一陣不小的驚嚇。他在想司機是否看見自己從座位下面拿起來的書了？他是不是想要等自己把書交給他以便下次再遇見那個客人交還給對方？想到這裡，他忽然有种不想要跟他談論起這本書的感覺，于是順手將書放進了貼身的風衣內袋裏，然後繼續閉上眼睛假裝睡去，心底也暗暗思忖著大概這樣司機就不好意思再來問他了。

　　隔著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他微微張開了雙眼看向車外那快速划過的景物立刻又閉上。那些山，那些樹，那道路兩旁依然挺立在雨中的巨幅廣告畫。這些年，他已經看過不下數百回，熟悉到閉上雙眼也能感覺到它們的影像，只是他覺得這一切既乏味又了無生氣，於是每次從機場回家的路上他也不再留意車窗外的世界。

　　生活總是一成不變的像單調行駛在那通往既定地點的列車，緩慢而又沉悶的進站又離站，來來回回...又回回來來....他想著自己這些年所過的生活，想著無論如何去努力也得不到任何一絲絲的喜悅，感受一點點溫暖的心，究竟是如何維持與她在一起這麼久？或許不去想這個問題的究竟，才能讓自己擁有僅存的“快樂”。

　　車速開始緩慢了下來，他被迫又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順著明亮的光線看向前面不遠的交流道，很多車子塞在上面，長長的車隊就像爬行類動物一樣蜿蜒向前，緩慢而又靜靜地移動著。他覺得眼睛開始酸澀起來，終于敵不過疲勞的來襲，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睡著的感覺真好，一切在這裡靜止，悄然隱去....』意識開始模糊，很快地，他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