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回忆：月亮 ...
-
回到家，虽然她老妈已经给她老爸打了预防针了，但金澈挨的打是一点没少。
她老妈尽力拦了，可跟以前一样，根本阻止不了他暴起打她，就只能在一旁看着流眼泪。
金澈知道她的母亲很爱她，但也仅限于此了，她帮不了她，她不怪她。
她老爸说看金澈这个死样子就来气，门外从树上撇下来的树枝都被他打断了。
她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老爸是什么人，她辩解也无用。
还是夏天，天黑的晚，金澈被他罚跪在搓衣板上，让她在家门口外面的空地上跪着，周围人人来人往，都在看她，她却没什么反应。
烦人的蚊子在她周围嗡嗡飞着，叮咬她流血的伤口，她也不动一下。
新伤加上旧伤，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就没有好的，黎安费心给她包扎的纱布也在她老爸揍她的时候，被他给扯掉了，他说巴不得她疼死。
血糊了一身，黎安给她细心洗干净的手又弄脏了。
要是安安看到，会生气吗？她有些惶然想着。
她手掌心黏腻一片，血干了又凝，反反复复的，看着非常吓人。
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阳光并不柔和的炙烤着她的伤口，天空的云层形状不一，可每一朵云，都能让她联想到黎安。
飞机飞过云层，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她想起和黎安在学校的操场跑步时，黎安体力不太好，但是又很倔强，坚持要跑完规定的圈数。
好多同学都在偷懒了，一圈有大半天都是在走的，有女生看她跑的喘的太厉害，劝她歇会，反正老师也不强求，没必要的。
黎安笑着摇摇头，继续跑，她也不要自己照顾她和她一起跑，金澈就只能在她背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她的辫子在背后一翘一翘的，像灵活的飞鸟。
看着她的背影，金澈总觉得心情很安定，有一种想一直跟着她就这样跑下去的冲动。
无论做什么，只要和安安一起就好了。
夕阳坠落，染出了一片红霞，像黎安脸红的模样。
美术课，老师把课程讲完，让他们自由发挥，画自己想画的。
金澈想画黎安，她便让黎安当她的模特。
黎安乖巧的坐在板凳上，淡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她在画板背后对着黎安龇牙咧嘴扮鬼脸，黎安没崩住，笑了。
她笑的时候那凤眼尾部上翘弧度更为明显，浓密卷翘的睫羽其下缀了近乎透明的瞳仁，含着笑意看向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成为她世界全部的错觉。
金澈看的笔都掉地上了，还是黎安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俯下身去捡笔的手碰到了来帮忙的黎安的手。
她们毫无预兆的对视了，黎安本有点惊讶，被她碰到了手，看金澈又一脸呆呆的样子，像水池里呆滞游动的金鱼，她又笑了。
可能那时候的教室被阳光穿透的时间正好，也可能那时候穿过教室的风太过柔和，就那样吹起了黎安的长发，她的发就那样散开，零碎浅金的光衬托她的笑容，灿烂胜花。
“砰、砰、砰”，心跳声在此刻成了噪音，根本抑制不住地盖过了她能听到的任何声音，在她的胸腔里嚣张地振动。
她最近总是这样，每次碰到黎安，或者干脆就是从见到黎安起，心跳得不受控制。
然后还是黎安拿起了笔，好奇的看看她的画板，结果上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阿澈，你怎么什么都没画呀。”黎安走过来，搓搓她脑袋。
她一走近，属于她身上忍冬清甜的香气就侵占了自己的这方空间，金澈没说话，她在尝试摒住呼吸，为什么黎安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而她只是闻到了味道，心跳就跃升了好几个度。
她惯常空无一物的精神世界里，如今仿佛住进了个小人，那个小人在每次黎安接近自己的时候极其的欢欣雀跃，连带着心跳加速，身体温度也会随之变化。
随着黎安靠近开心，随着黎安远去而失落。
现在，那个小人又开始跳舞了。
很快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奇怪的情绪裹挟着她，让她连暂时拒绝黎安的香气都做不到。
“我画了的。”金澈道。
“在哪呢？”黎安双手扶上她的肩膀，尽管画板上一片空白的样子根本不用再验证，她还是仔细浏览了一遍，看看是不是哪里有铅笔浅浅的痕迹。
因为金澈不会说慌，她很自然的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也能说这是习惯吧，习惯了推测金澈的一切，虽然结果总是偏离自己所想，她还是乐滋不疲。
“在，这里。”金澈手指着自己脑门，点了点。
“我记住了你的样子，你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画纸上画不出完美的你，而我闭上眼，也可以看见你。”她害怕黎安不信，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瞎扯出这些话，就是看着黎安，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本来，也是实话，黎安在自己眼前，她看她的时间犹嫌不够，哪有心思画画？
十几岁的少女不知道自己轻易说出的这句话能多让人误会，她这双明媚的桃花眼轻轻眨动，无端多了点无辜，琉璃的眼睛映射出黎安逐渐升温的脸庞。
然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是美术老师过来了，看她一节课什么都没画，光在那聊天了，气的罚她下次上讲台上画。
她笑了，牵动了嘴边的伤口，疼的皱眉，毕竟那个男的逮着她脸扇，她躲还打的更狠。
夜幕降临，等那个男的吃完饭后，让她滚回来，
她母亲才敢出来叫她回来。
她这才感觉到了腿部那里已经跪到失去直觉了，她第一下还没站起来，要不是她老妈扶了一把，她得以脸着地。
她跪的姿势太标准，搓衣板已经深深嵌进了她腿里，突然起来，搓衣板都被带起来了，她老妈让她靠着缓了好一会，才把搓衣板慢慢拿掉。
这疼的活生生像是搓衣板长腿上了，她咬紧牙关，一声痛也不喊。
深夜，家里人都睡了的情况下。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小手机，是静音的，怕被她老爸发现。
小手机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这是她老妈不用的，换下来的旧手机，作为英语考试及格了的奖励送给了她。
她一打开就立即点进来短信，收件箱里达到了惊人的70多封，全是黎安发的。
来电显示也有1个未接，估计是她这边显示关机了，之后就没再打来了。
短信从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一条条看下来，黎安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金澈能打电话的时候和她联系，她很担心。
安安肯定是着急了，自己那么长时间没有回复她，现在都十一点多了，不知道她睡没睡，金澈犹豫之间，黎安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打字：安安，你等我出去一下，先不要说话。
然后，她才接通了电话。
她的房间隔音太差了，她说什么隔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她就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摸到了院子里。
这就是平房的好处了，院子还挺大的，她可以缩到家里小狗房间里打电话，小狗房间就是杂物室改出来的，里面空间还是挺大的。
小黄狗见到主人兴奋地摇着尾巴，金澈摸摸她脑袋，给它倒了点水喝，趁它喝水溜进去了。
手机那边如果不仔细听完全听不见，黎安呼吸声有意压的很轻。
“安安，我出来了，能说话了。”金澈呛了几口，这里灰尘太大了。
“阿澈，伤口还疼吗？阿姨有没有带你去诊所看看？”黎安也没有提她那么久没理她的事，很关心她的伤口。
好奇怪，刚才她无论被她老爸怎么打，她都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喊一声痛，而一听到黎安的声音，酸楚的情绪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她突然好委屈，她无力抵挡，眼泪迅速蓄满了眼眶。
不由得她反应过来，就滴落在她的手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透明液体，她居然哭了？
在她的父亲面前，她的眼泪只会让父亲更变本加厉地打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所以她对于挨打，都快麻木了。
就算再痛，也是可以忍受的，反正死也死不掉，冒出来再多负面情绪也毫无用处。她每次被打了以后都这样控制自己，难过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情绪，所以眼泪对她而言，就是脆弱的象征。
现在，只是打个电话，听到了黎安的声音，就哭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她好久没说话，黎安也耐心等着她的回答，电话里一阵又一阵的沉重呼吸声，黎安意识到了不对劲。
金澈捂着电话话筒，远离深呼吸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拿回耳边时，听到了黎安放柔了声线喊她的名字，“阿澈？”
“我在，我没事。”某人秒破功，她的语气正常，一丝波澜都没有的那种。
任黎安如何想都不可能知道，这家伙在电话的这头，面无表情在哭，眼泪还不停的那种。
“安安，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好黑。”她顾左右而言他。
“阿澈害怕吗？”黎安顺着她的话，问的其实有两个意思。
“我没做错，我不怕。我就是，想看到月亮，想和你一起看月亮。”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怔怔道。
“阿澈，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和你一起。”那头的黎安一字一句道，语气很珍重。
杂物间周围又脏又乱，她呼吸间也都是难闻的味道，蚊虫都要把她抬起来了，一切都很糟糕。
可听到了黎安的话，伤口好像都不疼了，她对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努力的咧开了嘴角在笑，哪怕对方根本都看不到。
黑漆漆天空里没有月亮，她珍藏已久的月亮却点亮了她的夜，光芒万丈，势不可挡。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回忆：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