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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

  •   四顾门中,能同时被李莲花和方多病视为故人的寥寥无几。

      偏偏这人还真就是其中之一。

      李莲花带着他走到城中一处破旧庭院前,在门上扣了几下,漆皮斑驳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一名单眼戴着黑色眼罩的中年人打开院门。

      方多病一喜,“刘前辈。”

      四虎银枪之一的刘如京见是他,也有些笑意,但很快就匆忙招呼他们进门,确认身后并无人跟来才迅速紧锁院门,将两人迅速引入屋内。方多病敏锐注意到刘如京眼中不像当年迷茫,似是视物无碍,真情实意替他开心,说话时声音也染上笑意。

      “刘前辈,您眼睛好了。”

      他奔波几日,早就疲惫不堪,此时倒是难得开怀。

      刘如京看了眼李莲花,解释道:“是门主治好的。”

      身旁站着的李莲花原本仅仅颔首以示确定,但见方多病转头冲他莞尔一笑,多年过去,青年面目没什么变化,只是更俊朗英挺,加上这几日都沉着脸,看上去确实成熟稳重,可此刻笑时眉眼弯起,还像少年般活泼赤诚,与当年无异,看得李莲花一时恍惚。

      刘如京很快严肃起来,对李莲花道:“门主,刚才百川院的人来送过破刃榜。”

      话是对着李莲花说的,手中的破刃榜却递给了方多病,毕竟破刃榜上画着的人像,正是方多病的脸。

      刘如京继续道:“不仅是破刃榜,朝廷的悬赏,都在追捕方少侠。”

      李莲花问道:“□□呢?”

      “之前追杀我的人就是长乐楼派来的。”方多病替刘如京答道:“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玄字追杀令。”

      李莲花虽不在江湖多年,但对江湖中波折变化并非不知,若说十年前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是笛家堡,那十年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就是长乐楼。若说笛家堡已经让笛飞声这样的人要靠创立金鸳盟来抗衡,长乐楼只能是更令人闻风丧胆——

      江湖中无人知晓长乐楼在哪、有多大、是什么人在统领、杀手从何而来,只知其在笛家堡覆灭后某日陡然崛起,十年来,王公贵族,江湖侠客,凡长乐楼要杀的人就没有失手的。方多病亲自领教过,当然也知道,自他被追杀到与李莲花重逢,他已经对付过数十波杀手了。

      长乐楼杀人,从来不计代价,追杀令一出,至死方休。

      可怪异之处也在此,方多病和李莲花同时觉得不对,看向对方。

      “你救下我后——”

      “我没再见过长乐楼的杀手——”

      二人同时开口,说到一半又都沉默下来。

      方多病却越想越怕,他血液发冷,下意识握住李莲花的上臂:“除非他们追杀我,本就是为了引你出现。”

      李莲花并不同意,方多病关心则乱自然慌忙,他却有别的想法,只顺势把方多病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青年少见的慌张,本能地抓紧他的手。

      “小宝,冷静。”李莲花声音镇定,“我就在云隐山,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打听不难知道,他们的目标要是我,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大可直接上云隐山。”

      方多病问道:“你的功夫?”

      李莲花笑得坦然:“确实不如当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多病抿紧嘴唇,李莲花说的当年自然是指二十年前李相夷最盛之时,毕竟碧茶之毒终究损伤了他的根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解毒时一夜白头。他的指尖在李莲花温暖的手掌中渐渐恢复感觉,头脑逐渐冷静,李莲花说得不错,若目标是他,大可不必拐这么大个弯子。

      只是他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尤其想到寄给李莲花的那封信。

      李莲花看他面色不似方才惨白,也明白他冷静下来,顺水推舟劝他:“但是呢,昨日长乐楼的杀手都见过我的脸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已身在局中,你还要对我隐瞒下去吗?”

      “如今朝廷发下海捕文书,还令百川院协办,说你杀妻未遂后逃逸,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目光交汇,李莲花声音和缓,目光缱绻。方多病只觉有什么深埋心底的东西正试着破土而出,这场景有点讽刺,像是十年前的场景倒错,只是他依旧做不到拒绝对方。

      此时方多病还未意识到,其实在彼此的事情上,他们都做不到真正的划清界限。

      方多病咬了下唇内的肉,将手从对方虚握中扯出,苦笑道:“因为如今公主府的章惠长公主,并不是真的昭翎。”

      ……

      此时,长乐楼中烛火长明,却不能驱散这诡异之处的阵阵阴寒,明明是白昼,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却一片黑暗。一凤目高鼻的少年疾步穿梭在灯火之间,他长相俊美妖冶,光影从他侧脸流过,映得他耳垂上坠的紫水晶也明灭不定,他眉眼压低,看得出心情极差。

      有一面目都隐藏在罩袍下的黑色影子在黑暗中等他,少年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质问:“阿娘,是您改了方多病的玄字令?”

      那女人有一张和少年极其相似的脸,也不回答他,反而问道:“她回来了?”

      少年被她反问,眼中满是愤懑,但还是低头答道:“是。”

      “你过来不也是为撤下他的玄字令?”

      “可……”

      少年正要抢白,他母亲已伸出涂了丹蔻的手指拨动了下他耳上坠着的紫晶,“阿都,娘是在帮你,她要是知道了你早在雍王开口前就安排好了杀手,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都脸一白,还想说话。

      女人捻了捻手指掸去不存在的灰尘,平静道:“方多病有大用处,他现在还不能死。”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多活一天变数就增加一分,还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一了百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从怜悯转为警告:“你们的计划只是个开始,你要再为儿女私情误事,娘和她都不会纵容你。”

      阿都脸色从白到青,最后只能躬身答是。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你派人去一趟血域,问问那个老东西——”

      “二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想不想报当年的仇?”

      ……

      不久前,方多病隐约觉得昭翎不太对劲。

      准确说来,他已有一段时间觉得妻子不似以往,她看着与之前无异,方多病几次试探也算对答如流,甚至有一次他问起女宅往事,对方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旧事重提,却也说对了只有她才知道的细节。

      可方多病就是觉得怪异。

      归根结底,就是举手投足再像,也会有些疏漏,假昭翎的怪异在于对子女的微妙态度。世间有很多事都可以伪装,唯独至亲的情感不能假装。

      方多病意识到身边的昭翎被人替换了,至于幕后之人也不难猜。

      六七年前,先帝过世,因膝下无子,临终前一年曾在宗室子弟中选了那时才八岁的成兆立为太子。

      主少国疑,何况大熙四面强敌,那时才刚打了几场败仗,别无他法的先帝只能托孤于昭翎和手中掌握兵权的异姓王雍王,封昭翎为章惠长公主,雍王为摄政王,以辅佐新帝。

      昭翎和成兆虽不是亲姐弟,却从小相识感情甚笃,雍王则野心勃勃,一直想独揽大权掌控朝政,两人明争暗斗三年,昭翎逐渐势弱,不得不前往封地。

      但摄政王封号为雍,这雍州最早当然是他的封地。将此地安排给长公主,目的显而易见,若非昭翎与方多病的婚事让她和朝中清流文臣一党绑在一起,想必她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可昭翎已经在政治斗争中落败,为何雍王还要费尽心思李代桃僵?

      方多病暗中调查,于几天前截获了一份密信,终于明白雍王的目的。下月初五是太皇太后的八十大寿,雍王想替换的不仅是昭翎,更是整个公主仪仗,以此为掩护,将他的人送入皇城。

      等假昭翎带来的人刺杀成功,他便能名正言顺地以勤王为由谋权篡位。

      方多病担心打草惊蛇,本想先上京警告皇帝,却被假昭翎的人发现,论武功他们自不能和他抗衡,但对付一个父亲,却只需带走他的孩子。

      他最初的伤,就是为救月娘,生生受了几颗雷火弹,又为逃生跳入汴河,伤到了经脉。接下来便有长乐楼的杀手三天来不断追杀,直到一日前和李莲花重逢。

      方多病要回汴京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是为了警告成兆,二是因仍然忌惮他的功夫,摄政王派人将月娘带回了京城,作为若长乐楼没有成功,与他对峙时的人质……

      可是长乐楼几次暗杀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便作了场驸马杀妻未遂的戏。一是为他回京路上增加阻碍,让他疲于奔命,二就是给假昭翎等人一个提前进宫举事的借口。

      方多病道:“无论怎么说,长乐楼的人都不该放弃。”

      李莲花略一沉吟:“除非他们对你有别的计划,或这背后,不只是摄政王的势力。”

      而这,正是方多病担心的。为何偏偏从他与李莲花重逢,幕后之人就改变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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