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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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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为什么不戏弄别人。”
松竹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他怔愣喃喃,“只戏弄您。”
鹤兰之略感尴尬,他纠正松竹的话,“并非不戏弄别人,或许他也喜欢戏弄旁人,只是我不知道。”
松竹瞬间精神,他今夜非要问出那暴君究竟对鹤兰之都做了什么,到底对他冰清玉洁的仙人国师抱了什么变态心思。
“既然您也是猜的,怎么能笃定他就戏弄过旁人?”
松竹执拗在这个问题上过不去了,鹤兰之无论如何也觉得,此时两人相对而坐严肃讨论顾辞明是否对他心怀不轨,这场景实在太过超出常理。
“这也不是很重要。”鹤兰之试图将对话拉正,“顾辞明心思一会儿一变,不必揣测他如何想。”
松竹瞪大眼睛,“这当然很重要啊!”
鹤兰之摆明了不愿在此事上多说,松竹也不能逼迫,他只得缓口气再旁敲侧击,“那国师,是为何觉得暴君有断袖之癖的?”
松竹的称呼在暴君和陛下之间丝滑切换,鹤兰之只当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尽量从客观的角度解释。
“顾辞明征战多年,未曾听闻他有过什么艳闻情事。战乱平定之后都会投君王所好进献美人,但顾辞明手下并未有人如此做。”
甚至北襄国的将军士卒都自上而下十分统一地没有抢掠乱施欲望,北襄军队就如同他们的帝王,冷血嗜杀又平等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遇见可疑之人,通通都是直接杀了了事,少有对旖旎情事动心。
大约是上行下效,军纪严苛得不通人性。
鹤兰之继续道,“这只能说明一点,顾辞明不喜欢这种事,手下自然不敢自作主张。”
再加上他提后宫妃嫔,顾辞明一点反应也没有,鹤兰之甚至疑心顾辞明是否真的有后宫。
松竹听得狐疑,“或许他只是不喜欢祁国的女子呢,如何就能是断袖?”
鹤兰之以正常的逻辑进行推理,“顾辞明至今未有一子半女,就算他当真是天煞孤星,可这么多年连一个后妃有孕的风声都未曾传出过,实在也有些古怪。”
松竹一阵沉吟,这倒确实。
“暴君今年也二十有五了?”
鹤兰之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微妙停顿一瞬,“嗯,他与我同岁。”
松竹没作他想,“确实,寻常男子在他这般岁数,孩子都满地乱跑了。”
鹤兰之还以为终于把松竹的注意力给引开,他刚要松口气,就听松竹紧接着冒出一句惊天之言。
“或许是身有隐疾,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松竹大喇喇道,“他征战多年,身体有些毛病也正常吧。”
鹤兰之真想敲敲松竹的脑袋好弄清楚他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震撼得久久未言,很一阵子才深叹口气出来,“说这种话,不要命了?”
此时偏殿外头看着是空无一人,但鹤兰之很相信,但凡此时传出点什么不同的动静,侍卫瞬间便会将这里团团围满。
松竹一经提醒终于也稍微冷静了点,关心则乱,他是口不择言了。
松竹摸摸鼻子,“罢了,总归暴君此人不宜多接触。国师,若再有什么事,不如就叫我代为传达,如何?”
鹤兰之心累,只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事,顾辞明只有时心血来潮会来一趟。”
这话初听完松竹还要点点头,但甫一细琢磨便琢磨出了不对劲来,不把国师关地牢,反而关进太和殿偏殿。
太和殿是君王早朝的地方,太和殿偏殿则用来面见臣下,留重臣用膳歇憩,显示帝王恩典与亲近。
暴君把他家国师关进这地儿还派重兵把守,一日三餐换着花样来送,药材更是丝毫不含糊,得闲了下朝便来不明所以地戏弄国师一番。不是,这听着能对吗?
这算什么,暴君动凡心开了窍,直接金屋藏娇?
松竹快越细想越快被吓晕了,可他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暴君对鹤兰之是清清白白。这行为,这人,哪里能称得上清白二字呢?!
松竹一时间心乱如麻,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主仆俩围着棋盘相对而坐,烛火幽幽一照,看着一个比一个活不长的模样。
鹤兰之久等松竹都无言,他也看不见松竹在对面如丧考妣的模样,于是他只能开口劝道,“很晚了,不如你先去睡吧。”
松竹像个游荡在人间仍有心愿未了的鬼魂,“我睡不着。”
鹤兰之顿了顿,“那你先把手臂抬起来,压到棋子了,我拿不到。”
松竹一阵无语凝噎,这都什么时候了,鹤兰之还只惦记着他这盘下到一半的棋。
松竹气哼哼双手抱胸,鹤兰之真就安静摆弄起围棋来。松竹也不知道鹤兰之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下过一次的棋竟能一次又一次原封不动地复原出来。
大约这就是有预言神力之的人,和他们这等凡人都不一样。
虽说鹤兰之脸色很不好,但许是刚刚吃过晚饭的缘故,鹤兰之唇瓣颜色粉嫩且很是润泽。低头归拢棋子时白绫软软垂落身侧,下巴上一点红痕夺目显眼。
莫说顾辞明,松竹看着都坐不住,想叫鹤兰之理理他,别只顾着那盘棋了。
这念头一出松竹更加担忧,他自问也是个取向正常的男儿,连他都尚且如此,暴君那变态断袖看了还得了?
鹤兰之是真的不困,大有坐在这独自对弈到夜半的架势。松竹不愿去睡,他也不勉强。从前他们便是如此相处,如今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其余都并没什么不同。
鹤兰之需要一段自己能沉静下来的时间,他也更习惯一个人独处。
松竹仍在胡思乱想,他担忧顾辞明喜欢男子,担忧顾辞明对他心怀不轨,但鹤兰之似乎没有此方面顾虑。
也对,鹤兰之七情六欲从来淡薄,也不是会多心思虑别人是否心悦自己的性子。
松竹托腮沉思了良久,冷不丁忽而开口问道,“每日早膳,都是辰时初便送到吗?”
鹤兰之已完全沉浸在对弈中无法自拔,他先是疑惑抬起头用鼻音嗯了声,随后才回道,“是。”
松竹暗自嘀咕,“也不知明日还是不是小和子来送。”
鹤兰之分出心神关心松竹,“你今日和他碰上了?”
松竹一怔,“他来叮嘱我用药的时辰,便简单聊了几句。”
“哦。”鹤兰之平平应道,“和公公是个好人,年纪也与你相仿,你与他相交也未尝不可。”
松竹简直毛骨悚然,他盯着鹤兰之瞪大双眼,“缘何说到交友?”
神佛在上,可别是国师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被暴君给拐得带坏了吧!
鹤兰之浑然未觉什么不对,他只觉松竹今夜不知怎的总是一惊一乍,反应过于大了。
“你们两个年纪应当是差不多,性情秉性也相似。”鹤兰之虽瘦弱但肩骨挺直,烛光朦胧,衬得他周身似有月下华光,说不出的温雅和润,“从前在祁王宫,你都未曾交过什么朋友。”
鹤兰之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这样一番话,毕竟小和子是在顾辞明跟前伺候的人,只是松竹这些年来的确未曾有过什么年纪相仿的伙伴。这其实是不太对的,但在祁王宫,松竹实在没有什么交朋友的机会。
原来鹤兰之是在说这个,松竹为自己不可说的念头心虚了一瞬,他脑子里想着断袖,听见什么都不自觉往那方面偏去了。
“我……”松竹现在对同一性别的所有人和虫都是敬谢不敏,“呃,此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鹤兰之自然也不会强迫松竹交友,他只是觉得松竹如有机会与同龄人多接触,比成日和他这个年长无趣的人待在一块儿有意思些。
不过虽不打算交朋友,但小和子那儿套些消息出来还是有必要的。松竹心思沉寂了没一会儿就又不知不觉活泛起来,屁股动来动去坐不住。
怕鹤兰之又看出不对,松竹先一步张口,“我到外间的榻上休憩一会儿,您下完棋了就叫我。”
鹤兰之摇摇头,“不必,你去吧,我可以。”
松竹起身,但他只打算在榻上思考未来的人生,这样还能为鹤兰之吹灯。
但他年纪还小尚未及冠,本以为是满腹心事,实则刚沾枕头眼睛就闭上了。
鹤兰之的棋局过了大半,黑子落盘都不曾有过犹豫,但到白子的时候鹤兰之却蹙紧眉头,手在半空迟迟不落。
棋盘上黑子隐隐连势成龙,白子被围困至角落,眼瞧着是还有一条出路,却是黑子故意为之逼迫而成。
鹤兰之把手上那枚白棋放回棋奁,白子挣脱不得,既已没路,那便算了。
鹤兰之想再把棋子分别放好,捡了几枚却忽然觉得很没必要。
他轻叹口气,循着热源将烛灯吹灭。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皎洁月光透过窗缝照到鹤兰之的身上。
鹤兰之伸手将窗子彻底推开,夜风迎面吹拂在他面上,白绫系带随之短暂飘扬起一瞬。
他伸手抚摸到夜晚微凉的空气,仰头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时,当真像是一个随时会飞升回天的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