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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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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兰之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他也没有拒绝的心思。上药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他自己,那换了谁都一样的不舒服,顾辞明给他涂药只是会更加不舒服而已。
紧挨着顾辞明的鹤兰之一如既往地双眼紧闭,仙人闭目本该看不见人间疾苦,可若真有苦痛求到了鹤兰之跟前,他偏偏还是会应。
鹤兰之仰躺着,顾辞明挖出一块药膏,触感微凉。
他心念微转,将药膏在手心搓热,随后微微用力按在鹤兰之颈上。
鹤兰之不由发出一声喘息,他蹙眉唇瓣张开些许,看起来是痛到了,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也是实在发不出来声音。
这两者对于顾辞明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因为结果都是鹤兰之像一只濒死病弱的漂亮白鸟,只能在他掌下对他予取予求。
精巧的喉结在顾辞明掌心硌着他,顾辞明故意上下左右地绕着它抚摸。
鹤兰之面上红晕明显得叫人不能忽视,身体的颤抖细细传到顾辞明身上。
鹤兰之摇头的幅度很小,因为顾辞明的力道仍没有撤下,他带不动顾辞明的手。
“国师,耐心些。”顾辞明拇指指腹依依不舍地从他喉结上滑下,“这里看着受伤不轻,朕总要将药涂好才能放心。”
鹤兰之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顾辞明是在编瞎话,不过幸好顾辞明也大发慈悲地松松手放过了那枚可怜的喉结,虽然手仍是放在鹤兰之颈间没有拿开。但是有先前的对比,这样紧贴着他的脖子鹤兰之也能接受了,他逐渐升温的躯体得以开始平复。
顾辞明目露欣赏地等鹤兰之的颤抖渐渐停息,顾辞明的手压得他嗓子难受,鹤兰之被逼出了点生理性眼泪,不过他闭着眼睛又蒙着白绫,没人能看得出来。
等到鹤兰之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顾辞明才开始一点一点绕圈把药膏推开。
药膏混着顾辞明掌心的热度瞬间就融化在了鹤兰之肌肤里,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在一个疯子的面前完全袒露,鹤兰之无法不觉得别扭,他稍微偏开头。
“许是国师从前没怎么受伤过。”顾辞明特有的带点散漫的嗓音响起,“涂药都要涂开,若是叫奴才或太医来,他们或许还没有朕涂得好。”
顾辞明涂药的确很是娴熟,力道也合适,鹤兰之想起陈广印对他说起的顾辞明年少时的事,心下一时微妙起来。
无他,任何人来都没办法把面前这个权势滔天又任性妄为的帝王和那个人人欺辱的可怜孩子联系在一起,现实和传闻太割裂了。
顾辞明涂药时总是似不经意地用指尖触碰鹤兰之的下颌,每碰一下鹤兰之的不适都叠加得更多几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低低吐出一个字,“痒。”
顾辞明改按为握,轻轻一转就将鹤兰之的脸转回面对着他,“朕不小心的。”
顾辞明无辜开口,“国师不会怪朕吧?”
鹤兰之的脖子纤细,顾辞明握着很是轻松。药膏涂得他颈上到处都滑腻腻的,顾辞明掌心又热,鹤兰之现在完全不觉得冷了,但是更加不舒服。
鹤兰之只面无表情躺着,呼吸都浅得感知不到,事实上鹤兰之也的确希望自己现在就死了,因为顾辞明还在他耳边没完没了。
“哎呀,瞧朕这记性,忘了国师不能开口说话了。”
顾辞明俯身低叹,“这可怎么才好,朕都不能亲耳听到国师说原谅朕。”
鹤兰之这样一个云淡风轻一辈子都不曾有过太多负面情绪的人,现在被顾辞明逼得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顾辞明自说自话的本事鹤兰之深感敬佩,但他知道顾辞明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因为顾辞明还在借涂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鹤兰之动了动脖子,顾辞明挑眉,看见鹤兰之无声说了几个字,“还没涂完吗?”
顾辞明的动作就停了,他盯着鹤兰之的口型看了一会儿,“国师的嘴唇有些干了。”
鹤兰之应是叹了口气,因为他现在面上的无奈相当明显,看得顾辞明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鹤兰之今日的突然发热到底还是叫顾辞明心有顾忌,一时不敢再戏弄太过,怕鹤兰之病体更不能愈。
顾辞明慢吞吞抬手,没了热源,裸露的脖颈再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一时又不适应了起来,鹤兰之低头往下蹭想找被子。
顾辞明勾着鹤兰之的下巴,让他被迫仰头。
“药都蹭没了的话就白涂了。”顾辞明语气嗔怪,像在说鹤兰之不懂事,“国师,乖一点。”
鹤兰之在心底默念别和顾辞明这样的人一般见识,真较真起来谁都会被气死。
顾辞明一抬手,边上宫人立刻递上温热的湿帕子给顾辞明擦手,顾辞语调闲适吩咐,“国师还冷,去把被角掖好。”
宫侍依言去把被顾辞明弄乱的被子铺平整,但正巧鹤兰之经历了一大通磋磨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他费力把手抽出来推拒了一下,宫侍愣了一下,提被角的手不远不近停在鹤兰之的指尖前。
宫侍顺着鹤兰之的指尖看向他的脸,发热让鹤兰之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干,唇瓣也没什么血色,两靥赧红反倒更显得人憔悴。
生病的人本该是不好看的,可鹤兰之并非常人,憔悴难堪的时刻也只让他看起来更加病骨楚楚,跌落神坛的神仙总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顾辞明打断了宫侍的旖旎遐想,浸满水的手帕扔在脸上,宫侍的脸侧迅速红了一大片。
宫侍立时连滚带爬在地上捡起那帕子跪下磕头,冷汗瞬间透了满身,他口中告饶,“奴才有罪!”
顾辞明于高位垂眼面无表情看着宫侍的一系列反应,和鹤兰之的疏离但温和不同,顾辞明是刺骨的森寒戾气和眼里看不到任何人的轻视。
赵太医方才煎好药,小和子一路小心端着到殿门前。小和子只抬头看了一眼陈广印,便自觉停下脚,将托盘好好送到了陈广印手上。
“赵太医。”小和子笑道,“是否喝了药就没旁的事了?就不劳烦您再跟着,太医署事务繁忙,您先回吧。”
赵太医愣了一下,“哦,是,是。也好,那我便不进去了。”
小和子聪明,吩咐聪明人办事省心,陈广印放心往里头进。
鹤兰之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了,顾辞明好端端的又发脾气。
陈广印走过去时顾辞明仍未开口说一个字,也没在看地上跪着的人,倒是那宫侍面如金纸,脸色比鹤兰之更难看。
陈广印只粗粗扫了那宫侍一眼心里就如明镜一般,他也没问这是怎么了,只恭谨对顾辞明笑道,“赵太医煎好了药,现下温度正适口,不若叫国师饮下。”
顾辞明施施然伸手,陈广印就明白他这是想亲自喂鹤兰之的意思,他将药碗拿起递到顾辞明手中,随后转身站直。
“带下去吧。”
陈广印的语气甚至都没有变冷哪怕一点,处理一个宫人如同在说今日天气一般寻常。
且这样不起眼的一个仆从在这宫中的结局,甚至不值得顾辞明开口哪怕一个字。
宫侍再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捂严了嘴拖下去,陈广印扶鹤兰之坐起以方便顾辞明喂药,鹤兰之仍未知晓刚刚的宫人究竟怎么得罪了顾辞明,落得这样一个无声无息的下场。
鹤兰之半躺半坐起来的一瞬间眩晕感再次涌起,他皱紧眉毛忍耐。
鹤兰之的领口现在仍然敞开着,顾辞明手指点了点鹤兰之的喉结,鹤兰之没有防备地抖了一下。
顾辞明重新愉悦挑起唇角,“药干了。”
他伸出两指夹了一下鹤兰之的领口,喉结又半遮半掩地藏在了衣领后。
“怕衣领把药蹭了。”顾辞明敛眸捏着汤匙搅了搅手里的药碗,“国师别怪朕唐突。”
顾辞明从来都是先随心所欲,凭着自己喜欢唐突过后才毫无歉意致歉一句莫怪,是吃准了鹤兰之不能怪。
鹤兰之的眩晕感稍稍消退,他没理会顾辞明,顾辞明也没想要鹤兰之给什么回应。
他舀了一勺药等它变冷,随后贴到鹤兰之唇边,“张嘴。”
没想到鹤兰之的手忽然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他微凉的指尖虚虚搭在顾辞明手腕上。
“他犯了什么错。”鹤兰之的气声听着都很虚弱,“你要这样罚他。”
顾辞明目光下移,看着鹤兰之圆润淡粉的指甲。
“他对国师不敬。”
顾辞明出乎寻常地耐心举着那勺药,“朕便不叫他再留在宫中,免得国师看了心烦。”
对自己不敬?鹤兰之回忆了一下,实在没能记起那短短几个瞬息发生了什么。
鹤兰之抵住顾辞明手腕的力量轻微,但坚决,顾辞明挑起眉。
“如你这般。”鹤兰之说得很慢,也很吃力,“恐会叫臣民过于忧与惧。”
待天子是该敬畏,但换到顾辞明身上,畏远远大于敬。
顾辞明被鹤兰之勾起了些好奇心,“国师这是在为朕着想吗?”
“真是有意思。”瓷勺让顾辞明的目光化为实质,在鹤兰之唇上碾动,“朕还以为,国师巴不得朕下一刻便殡天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