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江岳》庚溯

3、第 3 章

　　对面不说话了，江淮准继续说着，语气里又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何况你又为什么要救一个会同你争夺家产的病秧子，放任自流不是更好么？我早就和盛天佑断了关系，何必又把我叫回去受日夜悬刀的煎熬呢？”他又换了一种阴沉的语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五年前孤儿院那场大火是你派人放的。”
　　他说完就保持了沉默。双方无声地僵持了几秒，对方先挂了电话。江淮准垂着眼盯着手机屏幕，忙音响了几声，直到自动熄屏，它又是一声嗤笑：“蠢货。”
　　屏幕又倏地亮起，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次我倒是看了个清楚，江淮准给的备注是一个破折号。
　　很明显地，他周身冷厉的气质淡了很多，他接起电话语气中的疲累并不加掩饰：“喂，怎么了？”
　　对面一个女声传来，那声音风情万种：“小帅哥——‘归途’老地方，陪我喝两杯？”
　　江淮者似乎习以为常，他“嗯”了声，转而道：我开了车，去接你。”言外之意大概是不酒驾。
　　那女人毫不在意，继续笑道：“我等你哦——”然后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而对面就仓促挂了电话。
　　江淮准认命般地系上安全带，驱车甚至不用导航，左拐右拐地就停在了一家叫“归途”的酒吧门口并下了车，显然是轻车熟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样熟练，心里有些异样，但对于这点不对劲又找不出合理的说法，就好像小时候院长给我买的糖果被人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但这种想法被挪用到一个男人身上就显得莫名有点诡异。
　　……天地可鉴，我真的只看上了他的脸。
　　想到他脱下衣服后劲瘦流畅的肩背腰身。
　　……好吧，我还馋他身子。
　　这家酒吧是市内有名的清吧，当然，要是在里面看对眼了，找个宾馆来一场酣畅淋漓的419也没有人管。在这里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不会背地里开银趴。我曾经来过这里，很多人找我搭讪，差点就被人骗到床上去了，还是酒吧老板看出了端倪救下了我，毕竟出了“归途”，被带到哪儿就不归酒吧管了。
　　酒吧老板是个怪人。她喜欢在喧嚣的环境中像客人一样坐在吧台旁边，手上拿着一杯柠檬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眉眼带着笑意，目光穿过昏暗彩灯所渲染的迷醉场景，落在每位客人的脸上，在恍若无视地与对视上的客人错开视线。除了偶尔那杯柠檬水饮尽，或是看见一些行为恶劣的醉鬼之外，她就喜欢当个人形摄像头去观察客人的举动。
　　江淮准好像和酒吧老板相熟，对视时双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就来过一次，并未注意到“归途”内里还设有许多卡座和包间。号码并不相连，但还是以从大到小进行排列。
　　江淮准驻足在注有“77”的包厢门口，滑开密码锁，输入“1695”四个数字。门开了，他进门之后又锁上了门，歌舞的喧阗被阻绝在门外，眼前是烟雾缭绕。
　　要是我还在躯壳里保准会不会呛得直咳嗽。而江淮准只是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道：“江既白，你要升天？”
　　他说着打开包厢自带的排风扇。依着能见度与雾都媲美的浓烟进去，口中还讽刺到：“这儿的烟雾报警器被你卸了吗？都成天庭了还屁都不放一个。”
　　等走近了，我看见一个毫无形象而言的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两米长的大沙发上，睁着醉意朦胧的眸子扫了眼来人，道：“小淮准——你怎么来了……喝点么？”
　　江淮准不答，抱臂看了江既白半晌，见她没有点动弹的自觉，识趣地又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飘在他身边，正当我以为他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他转身去吧台找到酒吧老板，道：“商姐，江既白又喝大了，能麻烦你帮我把她挪到车上么？我送他回去。”
　　酒吧老板放下那杯柠檬水，站起身言简意赅道：“可以。”
　　我有点纳闷，商东方商老板一个连名字都可能是化名的人，原来这么好说话吗？当初他收拾那个欺负我的醉鬼时那般狠绝的气势，现在被掩盖得人畜无害的，甚至亲自去帮忙。
　　商老板比江淮准矮了将近一个头，站在人群中仍是很出挑。看江淮准和孤儿院那群小萝卜头相处太久了，乍一和成年人对比有些不适应。
　　我暗自感叹：这得有一米九了吧……这家伙是怎么长的？
　　商老板与江淮准并肩走着，忽而问：“淮准，你是请了假顺路来接小白么？不然照你的性子，孩子们肯定比她重要。”
　　江淮准：“嗯。朋友出了点事，帮着照顾一下。”
　　我没太反应过来。朋友？我么？
　　商老板在江淮准说话的时候一直侧头盯着他的脸看，听到这话轻笑一声，带着点揶揄的语气问他：“只是朋友么？看你的神情，是喜欢的人吧？”
　　江淮准微妙地顿了顿。瞥了眼商老板，道：“你看错了。”
　　商老板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冲着江淮准摇了摇，笑道：“小准啊，你可骗不到我的哦。”
　　江淮准回怼道：“谁还没有过青春萌动呢。我这可不像某些人，单恋十多年还不敢表白，也不像某些人知道单恋对象喜欢喝酒，就专门开个酒吧让她喝个够。”
　　商老板反驳道“诶诶诶，过分了啊。谁让她喝够了，她酒量多差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谁敢让她使劲喝？我都是控制了量的，剩下她喝的全都是气泡饮料。”
　　二人腿长步子也大，几句斗嘴的功夫就到了门口，二人输了密码就走了进去。
　　江淮准抱臂看着商老板倒腾着江既白，也帮不上什么忙，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翻开个倒扣的杯子，倒了点所谓的饮料，一饮而尽。似乎觉得还挺好喝，又倒了几杯，喝了个干净。
　　商老板正弯腰，打算将江既白打横抱起，转头就看见某个不省心的孩子一杯一杯的喝着那桌上的“饮料”，进来还有大半的酒瓶俨然见底。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江淮准，你渴了等出去我给你倒，干什么要喝你姐的酒？”
　　江淮准正喝到最后一杯，闻言呛咳了几声，有些发懵：“不是说是饮料么？”
　　商老板：“今天醉鬼太多，我还没来得及换……”他面上带了些怜悯，抱起喝的烂醉的女人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楼上就是客房，我先把你姐送上去，等安置好了来找你……你酒量应该还不错吧？毕竟两个亲哥都这么会喝酒——那我就不来找你了，正好现在也晚了，你就在这住下吧，房间给你开好之后发你手机上。走了啊，待会儿不见。”
　　我围着那酒瓶转了一圈，在标签角落找到度数标识，发现酒的度数并不大，但江淮准一幅石化的样子，想笑的同时我心里又隐隐有个猜测——他酒量不好。
　　我转头去观察江淮准，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出神，显得有点呆。
　　商东方做事非常不靠谱，走的时候并没有顺手带上门。包厢外昏暗的走廊来往的行客不算很多，但酒吧驻唱唱歌的声音依稀可闻。
　　江淮准起身，向包厢自带的卫生间走，步履有些蹒跚。他面无表情地在洗手台边驻足，就当我以为他要打开水龙头洗把脸时，他的身形顿住，又瞅着那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扶额苦笑.jpg）
　　喝了酒的江淮准呆呆的，跟个二愣子似的，就这样在镜子前站了将近半小时。我简直无话可说，他没站累我都要飘累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11:50，大不了再过十分钟我化成实体把他扛回去。
　　是的，经过一周的积累，凌晨十二点到三点，这段时间的“人类体验卡”从双臂到四肢，再到长出头、肢干，现在已经可以是个完整的人了，就是维持形态比较费精力。
　　但我看他的状态，除了呼吸急促一些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喝醉的表现。我百无聊赖地绕着江淮准转圈，与童话里的灰姑娘不太一样，现在我迫切地想让时针指向12，好凝成实体去接我的小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