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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银丘梦冢埋千觞(二) ...

  •   (二)
      张无忌早悉周颠的个性,并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复入帐去,赫然发现殷梨亭已然醒转,正双眼直直地不知看往何处。
      小昭忙端了汤水喂他,他也尽数吃了下去,只是目光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张无忌以为他尚在害怕那几只兀鹰,想要告知,却见他神色间有些失魂落魄,浑如稚子般初真无虞地道,“不见了。”
      想他或许是发觉自己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事,故而忙问,“什么?什么不见了?”
      “树后的月亮。”殷梨亭目光痴痴犹自不动不移。
      张无忌满心不解,踟蹰着指了指头顶,嗫嚅道,“殷六叔,月亮……不正在……中天之上么?”
      殷梨亭闻言一顿,随即双目循他所指望去,却是帐顶,自然什么也看不着,不由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来。双目再不肯移,满以为能望透这幡帐顶,也不言语,只是眉宇间方有的那些许生气又渐渐淡了。
      见他眼神飘忽,张无忌暗觉不妙,连忙差人将他抬到帐外空地,伏到他面前唤道,“殷六叔,你好好看看,月亮便在那儿。”
      殷梨亭眼中渐渐凝聚了些神采,定睛一望,只见朗朗然一轮圆月正当中天,忽觉心中空落落,眼角莫名淌落一滴泪,就此久久没了声。
      沙漠中夜风凉峭,张无忌给他掖了掖覆在身上的薄衾,看他此时面色憔悴不堪,不免心痛难挨,当下便问道,“殷六叔,你告诉无忌,是谁伤得你?”
      殷梨亭微微一怔,随即讷讷重复着他的话:“谁伤得你?”顷刻满面茫然,仿佛这是个万分难缠的问题。他闭目瞑思,久不得果,不由地喃喃不休,“谁伤得你?谁伤得你?”似在自问,又似在询人。来来回回萦着的仅是那四个字,却句句声声凄凉无限。
      张无忌知他近日光明顶上方历锥心之事,此番又受此打击,寻常人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这位六师叔素来心性脆弱,不由地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担忧。见他情绪难定,当下不忍再问,安慰道,“殷六叔,你先好好养伤,无须烦心,这件事就交给无忌,定教奸人难逃公道!”
      殷梨亭似是将这话听了进去,不再作声,蓦地一睁眼,凄苦愁痛之色却早已溢然满目。他望着张无忌,目光流连,眼中哀哀之色渐渐淌尽,情绪似有所平定。
      张无忌正欲送他回帐,却听得他浅浅淡淡地问了一声:“你方才叫我什么?”不由地一怔,暗想殷梨亭称口与魔教杨逍誓不两立,莫非是知晓自己暂任明教教主,因而不快?一时忐忑难言,只得硬了头皮回道,“殷……殷六叔。”
      殷梨亭缓缓移开了双眸,怔怔地望着夜穹,似乎也并不如何关切这个答案。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似有所了悟般讷讷道,“原来,我姓殷的。”
      张无忌又是一惊,尚不及深思,却见他转过脸来又问道,“你又是叫什么?”心头便更添了些怔忪,实难解他此话何意,料得他仍是在着恼自己,只得道,“殷六叔,无忌……无忌有什么错,你尽管责罚就是。只是现下你……身子不好,莫要动气。”
      却只听得他离了魂似地在那低喃,“无忌。无忌。无忌是谁?”语气又浑不似相询于人,俨然平述一般。
      张无忌再一惊非同小可,想殷六叔素来平和,便若真是着恼自己,怎会将话说到这般田地,谅必他此时体况欠佳神智不清。一时心里着了慌,表面却平心静气给他细说,“殷六叔,殷六叔。我爹爹是张翠山,我娘是殷素素。我小时候在……武当山时,最爱带我玩耍的……就是六叔你。”怎奈说到最后,愈发地噎塞难语。
      “武当山?”殷梨亭瞅了一眼他,眼中空洞无光,又讷讷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末了摇了摇头。
      张无忌顿时只觉透体冰冷,整个人懵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才还怀有的一丝空想已然泯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四下一时静极宁极,再无人作声,连荒漠中无情的夜风鼓动幡帐的声响也泯然而逝,只余得殷梨亭咽哑的声音断续难休。他表情漠然,语气平淡,浑似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我……我这些时日躺着……一动不能动,一开始总在想,我为什么在这?为什么会这般境地?为什么……一直无人……来……来……”说到此,似有些说不下去。他了阖目良久,再睁眼时,双目已是通红,接道,“可是……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连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了……”
      张无忌顷刻间眼泪便止不住滚落下来,侧了脸偷偷拭了去,咽声安慰他道,“没事,殷六叔现下伤势太重,乱了神智,待身子恢复一些,便会想起来了。”
      殷梨亭却并未听到他的话般,兀自喃喃说着,“我开始想……我究竟是……是谁,想到头痛……欲裂,可是……始终……始终想不明白。后来想累了,我就……就索性不想了。……又渴又饿,全身也……痛得没知没觉,我想……我想我是活不成了,可每次总有人……总有人唤我……唤我醒来……”
      他说得平淡无力,断断续续,更不乏语无伦次,然听在人耳里,却益发显得凄楚无比,闻者无不恸然。
      小昭抹了抹眼泪上前问道,“有人唤你?殷六侠,你可记得是什么人在唤你?”
      殷梨亭摇了摇头,目光恍恍惚惚,就中一点素色摇摇曳曳,“我不知道。”
      周颠在一旁愈听愈着急,并几步奔了过来,“殷六侠,你怎能连自己都给忘了呢?你是武当张真人门下弟子,武当七侠排名第六,名唤殷梨亭。想起来了没?”见殷梨亭只怔怔看着他,除却一时的惊惶并无别样反应,不由地心中急甚,扬手一指远处的杨逍又道,“你瞧瞧,那个人你记得么?杨逍!杨逍哪!你方才做梦还欲找他算账来着,他可是抢……”那“抢”字方出口,但见一抹青影拂过,人已给韦一笑拉到了十数丈以外。
      殷梨亭神情无悲无喜,淡淡道了声,“原来我叫殷梨亭。”
      张无忌点点头,心中却万分悲痛,深知殷六叔这一番失忆,只怕病源极深,并非一时所致,能否医痊,还得看机缘际况。表面上却也只宽慰他,“殷六叔不必太过着急,慢慢想起来便是。你若是想知道些什么,无忌仔细讲给你听。”
      “嗯。”殷梨亭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眼一垂,心底仍是空空落落,“算帐?他说我要找谁算帐?那人……是欠着我什么罢?”如此想着,不自觉竟昏沉沉又睡去了。
      张无忌将他送入帐内,看着他入睡,心里稍显宽裕:所幸殷六叔禀性里那些子平和仍在,并不急于知悉一切,不然,以自己时下两可的心绪,只怕无以应对得妥。若说错什么激了他,恐怕不好收拾。
      短吁了一口气,无由想起以前在武当山时,曾听七师叔莫声谷提起三师伯遭难那阵子,殷六叔一连数月都躲着人哭。现下他自己受此磨难,想必心中剧创更是旷日难合。自己虽得胡神医真传,可于这心病,却要如何对症下药才好?
      思及此,脑中一发地愁绪如麻。

  • 作者有话要说:  上节提要:
    杨逍淡淡唤道,“不悔,你跟我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也不待杨不悔有何举动,他竟兀自一人先往东面去了。
    杨不悔连忙不住向张无忌使眼色求助,张无忌想旁人家事自己也不好胡乱插手,只示意她暂且跟去,未多与声色。
    周颠却忽然朝着东面忿忿大笑,末了又骂了一声,“哼!果然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
    虽说六叔失忆,可俺们不可忘却9.18!
    被人问及“918是什么好日子呀”的我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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