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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直至眼泪沸腾 ...


  •   我接到小命的信息时,我敲敲打打了很多文字,又在懦弱的恐吓中删掉这封邮件。

      过去二十三年,我一直在逃避属于我的人生命题,时间提醒我,我不该这么没出息,却清醒地沉沦下去。

      我不能再逃了。

      我总担心小命投入同胞兄弟的怀抱,又选择当一个遇事不决的哑巴,不去追逐,也不去争取。

      登上前往京都的列车时,我给小命发了一条信息。我说,我不想再看到你的忧愁,也不想自己沉浸在无止境的悲伤中,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仰望天空时,就好像彼此从未离开。呼出的喘息,摇晃的视线,我拉扯着命运的走向,卑劣地想让自己的优势比其他人要多。

      等我赶到小命发来的地址时,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我登上最后一节阶梯,眼前的画面开始震荡。宫侑吻着她的唇,强势地捧着她的脸,让她完全没有退路。落寞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吞噬我的视线,我看着和我几近一样的脸,食髓知味地看着宫胁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稀世罕见的战利品。

      我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地,艰难地走到我该面对的现实前。

      “你来做什么?”阿侑问我。

      他想去牵小命的手,却发现小命哆嗦了一下,和他拉开距离。

      “我来接小命回家。”

      我的视线里,阿侑的脸早已模糊。

      老妈提到要让小命去相亲的时候,我打通了角名的电话。

      我告诉他,要和他相亲的人是小命。

      即便我没有告诉他,我打电话给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想让小命在相亲场上太窘迫,作为家人的关怀;还是出于作为一个男性对自己心仪的女人最原始的占有欲。

      他还是自然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她表白,你明显就是喜欢她吧。

      角名喜欢记录生活,各种意义上。他在ig发布的帖子超过一万条,第一万条的那天他刚好高中毕业。第一万八千九百四十条,他和小命去看电影,配文是「好久不见,是老朋友哦。」

      我还是不放心地打电话试探小命的态度,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时又在打烊后的饭团宫睡着。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小命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脚步,她不是阿侑小时候认为的布偶玩具,不会任人摆弄,而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独立的成年人。

      她可以自己做选择。

      而站在我面前的宫胁命,既没有选择宫侑,也没有选择我。

      在公园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想很多年之后我们会把它当做一个不经意间做的梦来看待。

      小命让阿侑回去大阪,做他该做的事情。

      她给了我送她回家的机会,我们一路沉默,脚步在沉默中越来越慢。

      因为没有办法揣测小命的心,所以无法开口,无法做到去关心,解释,承认爱。

      到教师宿舍楼下,她又问了我一个熟悉的问题。她说,要不要上去坐坐。我每次送她回家的时候,她都会问这个问题,毫无疑问会被我拒绝。

      她小心翼翼地牵住我的手,说:“带我回家,好不好?”

      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这句话。命运好像在诉说,我太在乎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也太在乎宫胁命曾经喜欢过宫侑,我的双胞胎哥哥——这个事实。

      她是否在把我当做他的代替品?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等她揪着我的衣服,在空荡荡的楼梯口接吻,克服生物本能的恐惧,用仅剩不多的勇气去拧碎对方的犹豫,凝视对方的眼眸时,一切的埋怨,愤怒,悔恨,烟消云散。

      我们,在缘分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

      凌晨三点,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我和小命。我捡起我们丢在地上的衣服,抚平被蹉跎出来的褶皱,坐在床边,看着摊开在床头柜的教案本,又回头看着像小猫一样安静睡着的小命。我叹了一口气,躺回小命身旁,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

      一直以来我都把我和小命的事情想的太过复杂。这就好比饭团的制作过程,它可以是简单酸涩的梅干饭团,也可以是制作工艺精细的什锦黑米糯米饭团,这都取决于个人的想法。

      我偷偷在她耳边说,谢谢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天之后,我和小命就没有再见过面了。我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中二得不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愿意负责,以任何的身份,出现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

      不像我平常的风格。
      好想撤回。

      ●

      和小命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和角名见了一面。

      他戴着帽子,在我要打烊的时间点要了一份肉松饭团。

      我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手快,打包好就递给他。

      他摘下帽子,喊了我的名字。

      我把店铺收拾好,问他要不要吃没卖出去但是卖相不错的饭团。

      他说可以拍下来帮我宣传,不过只会吃一点。

      我说,好假啊。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甩了两下手上的设备。

      我很难想象,这些年,这部手机经历了什么。

      我把饭团放在他的面前,像他说的一样他开始找角度拍照。

      角名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和饭团僵持了一会,说:“找不到好看的角度。”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吃吧。”

      我在听到他的手机发出“咔嚓”一声后,捻起一个饭团,吃了一口。

      “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我,叫我摆出剪刀手。

      吃东西的时候是大脑不自觉放空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地摆出剪刀手,嘴里还在嚼着饭团。

      “捕捉到饭团宫帅哥老板偷吃食物的罪证。”他撑着下巴,笑着说。

      我没理他,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刻薄得像宫侑。”角名滑动着屏幕,好像在打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察觉到自己提到了敏感词,抬起头看了一眼我的表情。

      “他现在还这样吗?”我想起高中时期的宫侑,当时和他接触非常多,所以知道他现在的性格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这种想法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受.虐狂,“他在俱乐部不好过,听他说队里还有比他更跳脱的人。”

      角名回忆着,没有否认。

      “你知道我来找你要说什么吧。”

      我知道我们迟早要面对相同的问题。

      不是不懂现在要面对什么,我们曾经是队友,打过配合,过了三年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你要和小命结婚吗?”我怯怯地问。

      “如果我不知道你喜欢她,我肯定会说要和她结婚。”他撑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好女人。”

      “但是,宫胁要是还和你们两兄弟有联系。”角名说出自己的忧虑,“换做是谁,做她丈夫都会不安的。 ”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应该更想和她结婚吗?”

      婚姻在我眼里没有成型的概念。

      我问过我的老爸老妈,他们为什么会结婚。他们说觉得对方合适就在一起生活了。

      高中的时候,我在浅睡的时候听到同班的男同学说,爱情没有保鲜剂,像食物一样,吃多了同一种,迟早会腻的。

      我哑然,面对需要做出决定的问题,犹豫了。

      “治,我不是很想管这些事情。”角名袒露着自己的心里话,他无奈,又好像在担心我们,“你们的感情问题真的太麻烦了。”

      “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些事,我不说出来,等你们变成老爷爷老奶奶都解决不了。”

      角名吃完饭团就离开了。

      我问他要不要过夜,他也只是摆了两下手,不说话,匆匆忙忙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问题又抛给我自己。

      我在怕我和小命结婚不会幸福,先不说现在的宫侑摆出一副“很喜欢宫胁命”的模样,何况我没有确定过小命的心意。

      我的大脑一直在强调,我要做出改变,趁人生彻底扭曲之前。

      我不能像高中一样。

      只有在宫胁命来找我时我才会做出反应,只有所有物被夺走后才选择讨要。

      棘手的是,小命不是我的所有物。

      宫胁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短暂的,片刻的 ,在某些时候才属于我的人。

      ●

      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宫胁命没有见面。

      宫侑也没有联系到她。

      我们的人生暂时和小命解离了。

      三个月后的某个雨夜,是我的人生最重大的转折点。宫侑去静冈县比赛的路上出了车祸,他没有伤到哪里,但处于昏迷中,还没醒来。

      记者堵在医院门口,他的队友来了又走,对我说了不止一遍的“拜托了”。

      我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疲惫压得眼皮塌陷。

      我和医生确认了宫侑的情况后,按照时间顺序,逐一回拨了所有未接来电。联系了远在兵库的父母,以及我们的共同好友阿兰、角名、大耳和北前辈。

      唯独少了小命。

      这不像她。

      无论我和宫侑如何干预她的人生,她从不曾真正远离。

      凌晨一点,我开始打起瞌睡。

      忽然,走廊里响起高跟鞋急促的回音,瞬间将我惊醒。小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头发散乱,连外套都没披。

      她就那样站在我面前,气喘吁吁。

      “阿侑还好吗?”她瞟了两眼门上的玻璃框,从中远远地探视宫侑。

      我闷闷地说:“没死。”

      从过去到现在,没有改变过的一点是,我们容易陷入沉默的死循环。

      她调整呼吸,提了提松散的吊带上衣,从容不迫地单膝跪地,柔软的掌心慢慢地覆盖住我撑在膝盖上的手。

      我凝视着她,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坚定。

      喉咙很干涩,空气也变得不那么干燥。

      害怕对视的我们,性格相近的我们,比任何一个朋友都要亲密的我们,哑口无言起来。

      她明显有话要对我说。

      我等了很久,在心里等了很久。

      这句话,说出来只需要一秒。

      ……“我们结婚吧,阿治。”

      她对我说出了,遥远的,触不可及的话。

      我眼中会不会流露出犹豫?

      我应该感到惊讶吗?

      我应该认为这是一个过分的玩笑吗?

      可是,这不就是在说明,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纯粹的幻想了。

      眼泪像滚烫的岩浆,烧得皮肤灼热,滴在我和小命交叠的手掌,从指缝中坠落。

      浸湿了布料,浸染了我的人生。

      她抬头看着我。

      我始终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们此刻联系在一起的螺旋。

      “我们结婚吧。”她又说了一遍,发觉我的沉默不是偶然,而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宫治。”

      宫胁命抓紧了我的手,像在找回错过的我们。

      感到幸福的时候,一定会流泪。
      这句话原来是真的啊。

      僵持到动作麻痹,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不着调的答案。

      “如果你想?”

      这句设问,让她哭笑不得。

      宫胁命褪去脸上那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想。”

      我把她扶起来。
      她擦掉我眼角的泪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直至眼泪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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