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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师尊你——” 慕予话音未落,后脑勺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不重,却满是警示意味。月泪一把将他狠狠扯到身后,……几乎是咬着牙,那清冷的声音里压着罕见的火气:“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存心找死?”

      生平头一遭听见师尊口出如此重话,甚至带了市井的粗直,慕予一时懵住,捂着脑袋,低声嗫嚅:“弟子只是……”

      “只是什么?”月泪打断他,金眸里像是淬了冰,“上赶着送命,枉费我这些时日的教导!愚不可及!” 他话音未落,广袖一拂,缩小潜伏的腾蛇如电射出,身形暴涨,血盆大口一张,那两具狰狞的活死人便被囫囵吞下,连点残渣都未曾剩下,地宫内霎时恢复死寂。

      危机解除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慕予心知自己方才的冲动险些酿祸,垂着头,默默跟在月泪身后往外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瞟师尊冷硬的侧脸。

      月泪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这话虽冷,却让慕予心头一松——师尊这便是揭过不提了。他立刻扬起一个带着歉意的、甚至有些过分灿烂的笑容,主动上前,手脚麻利地开始帮忙搬运整理那些散落的南宫家尸骸,仿佛刚才那个被吓人的景象完全不存在。月泪本欲阻止,但见他那股积极劲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暗自摇了摇头。

      “师尊,”慕予一边搬动,一边忍不住问道,“我方才怎么会突然到此地?”

      月泪神色淡然,脚步未停:“你师祖隔空召唤腾蛇,灵力波及,顺带把挂在它身上的你也卷来了。”

      “那毕方、朏朏它们……”

      “它们并非我的契约兽,只是寻常召唤物。你若本事够,自然也能唤它们相助。”月泪顿了顿,似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识海中因他提及“召唤”而又喧闹起来,“待回去,教你基本的召唤术。”

      “嗯!”慕予眼睛一亮,随即又问,“那此处的结界……”

      “方才腾蛇现出原形时,已顺势撞破了阵眼。”月泪抬起左臂,袖口滑落,露出缠绕其上的小腾蛇,其下腹鳞片果然蹭破了一块,泛着红痕。

      将所有召唤出的傀儡收回,月泪最后看了一眼这幽深地宫,灵力微吐,地面隆隆作响,泥土翻涌,将这片血腥之地彻底掩埋,也算让南宫一族入土为安。

      离开均泽山脉后,月泪有意放慢了行程。抵达偃川边境一座大城时,已是中秋前夜。月泪带慕予去成衣铺购置新衣,慕予很快选好几套,月泪则在窗边等候。

      窗外华灯初上,月色渐明,映得他侧脸一片静谧。慕予回来时,见师尊正望着窗外出神,便安静候在一旁。不料,一名侍女不请自来,叩门后径直而入,盈盈一拜:“常宗师,我家坊主有请,劳您移步一叙。”

      月泪回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稍作颔首。慕予对侍女的态度颇为不满,但见师尊未表态,只得按下。

      厢房内,檀香袅袅。月泪冷着脸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几近透明的傀线,头也未抬,忽然问慕予:“可知此间主人是谁?”

      不待慕予回答,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伴着青衫身影传入:“正是在下。月泪宗师,别来无恙?”

      月泪抬眸,看清来人,唇边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浅笑,语气疏离:“齐河知。寻我何事?”

      那名为齐河知的青衫男子摇着折扇:“宗师何必依旧对那逆徒之事耿耿于怀?当年师门除名是共识,您亲自将他驱逐亦是事实。他残害血亲,欲图对我不利,我不过是自保。我知您心中不快,但今日只想与宗师品茗论道,前尘旧怨,何必再提?”

      月泪神色未变,只淡淡道:“齐坊主怕是忘了在下当年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既非同道,便无甚可谈。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齐河知笑容微僵:“宗师当真丝毫不念旧情?”

      “旧情?”月泪终于正眼看他,金眸中一片清明冷澈,“你我之间,何来此物?” 说罢,不再多言,起身拂袖便走。

      慕予立刻跟上,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却能感受到师尊周身那比在地宫中更为凛冽的低气压。他知道,有些旧事,远比狰狞的活死人更令人窒息。离开那间令人窒息的厢房,月泪步履未停,径直朝外走去。慕予紧随其后,在踏出那精巧却压抑的院门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中,方才那侍女引他们进来的侧门上方,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以清瘦的银粉字题着——一品墨客。
      慕予捧着那盏新买的、做工精巧的莲花灯,从容步出一品墨客墨韵阁的门槛。脸上依旧是那副温良恭顺、略带几分新弟子怯意的模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师尊交代的寻常差事。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无人留意,他眼底那层温软的伪装才如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其下冰冷的礁石。

      齐河知。

      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张看似儒雅实则令人作呕的嘴脸,如同毒刺般扎在慕予心头。不仅仅是今日此人对待师尊那隐含轻蔑、纠缠不休的态度,更因为……影阁查到的线索隐隐指向,当年母后被迫离京南下,途中几次三番遭遇的、看似意外的“麻烦”,背后似乎都有这位“墨韵阁”主人若隐若现的影子。即便不是主谋,也绝非干净。

      师尊碍于身份与盟约,或许不便直接出手惩戒,但他慕予,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母亲身后、任人宰割的稚童。

      他没有返回书院,而是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进了城南一条僻静巷弄里的一家不起眼的笔墨铺子。这是影阁在偃川的一处暗桩。

      掌柜的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人,见慕予进来,眼神微动,随即如常招呼:“客官需要些什么?”
      慕予没有废话,指尖在柜台上看似随意地敲出一段特定的节奏,低声道:“我要见‘灰隼’。”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后堂密室内,一个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男子已单膝跪在慕予面前:“殿下。”

      慕予抬手让他起身,没有寒暄,直接下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齐河知,墨韵阁。给他找点‘麻烦’。”

      灰隼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询问。

      慕予踱步至窗边,看着外面狭小的天空,细节在他脑中飞速构建:“他不是自诩清流,与朝中几位‘清正’官员往来密切,靠着为他们处理些‘雅事’站稳脚跟么?去找,找出他经手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书画交易、古玩洗钱的证据,不必确凿,似是而非的线索即可,想办法‘漏’给那几位官员的政敌。”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店里的货源,尤其是那些号称‘海外奇珍’的,查清楚来路。若有任何夹带、违禁,或者与海盗、私枭有牵连的嫌疑,把风声放给漕帮和市舶司的人。不必我们动手,自会有人去‘关照’他。”

      “另外,”慕予转过身,目光如淬寒冰,“他不是喜欢在‘一品墨客’搞些文人雅集,结交权贵,扩张人脉么?下次雅集之前,找几个机灵点的,混进去,散些关于他‘欺行霸市’、‘假公济私’的流言,要具体,要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再让他最得意的几件镇店之宝,在雅集前夜,‘不小心’出点无伤大雅却又足够让他肉痛的小意外。”

      他的指令清晰、精准,每一条都打在齐河知赖以生存和膨胀的要害上——官场关系、货源渠道、名誉声望、经济利益。这并非要一击致命,而是如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制造麻烦,消耗其精力,磨损其根基,让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更无力再去纠缠师尊。

      灰隼眼中闪过钦佩,沉声应道:“属下明白!定会办得干净利落,绝不会牵连到殿下。”

      慕予微微颔首:“去吧。记住,我们只是在‘帮忙’揭开一些本就存在的隐患而已。尺度把握好,别让他狗急跳墙。”

      “是!”

      灰隼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密室内重归寂静。慕予独自站立片刻,脸上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静。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的寒意已尽数收敛,重新覆上那层温和的、人畜无害的伪装。

      他拿起那盏莲花灯,走出密室,穿过店铺,融入街道的人流之中,仿佛只是一个替师长跑腿归来的寻常少年。

      风过无痕,但暗流已开始涌动。齐河知不会知道,他今日对月泪的那份不敬,以及过往可能沾染的罪孽,将换来怎样一场连绵不绝的、找不到源头的“霉运”。

      而这,只是慕予收回的一点微末利息。他捧着灯,步履平稳地朝着重华书院的方向走去,心中一片冷寂的明澈。有些账,他会一笔一笔,慢慢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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