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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游子寻乡 ...
自记事以来,仿佛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一般安眠了。
没有梦境,没有嘈杂,唯余一片虚无。莫凕放松着自己的身心,在迷蒙中恍惚的想到。
可当他生出这点清晰的想法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声音便由此而来。
“莫凕……”
有人在叫他。
好熟悉……是谁……是他没见过的人……但是他一定听过这个声音……
莫凕想起来了。
——是那个不久之前,在他断臂后陷入休克时,将他唤醒的声音。
“谁?”
莫凕瞬间惊醒,在虚无的梦境中站定。他下意识的绷紧肌肉,回首,可身后空无一物。那声音只是依旧呢喃着他的名字,像是在黑暗中蛰伏已久,以至于连呼喊他都成为了一种惯性。
“莫凕……莫凕……”那声音忽的顿住了,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几秒后,莫凕听到一声懊恼的叹息:
“不对……早了……太早了……”
“等等,什么早了?”
莫凕瞪大了眼睛,某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住一只不存在的蝴蝶。那声音已是越发的飘渺,仿佛正在逐渐远去:
“时间、太早了……莫凕……你要记住……在你爬得太高的时候……要回头……”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从小到大在梦里不知见过多少谜语人的莫凕登时急眼了,他猛的起身,咚的一声,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低头查看莫凕情况的叶南眠捂着脑袋,一屁股跌坐在地,被莫凕干了个四仰八叉。
“卧槽……痛痛痛痛!莫、莫凕兄?你醒了?”
叶南眠抱着脑袋,惊疑不定的看着莫凕,他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愣是把眼角鼓起的泪包给憋了回去。莫凕呆了两秒,才慢慢缩了回去,讪讪道:
“不好意思,做了个噩梦。那什么……早上好啊失眠兄,你休息的怎么样?”莫凕看向叶南眠,却愣住了。他打量着眼前神色憔悴的黑发青年,迟疑道: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比我睡着前还差?”
“不,我想不是错觉。”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叶南眠的五官登时扭曲了:
“我靠,真亏你现在才醒!十分钟前又是地震又是打雷闪电的,我差点以为畸胎瘤乡要炸了,你这都没醒来!你难道就没一点感觉吗?”
“……呃,是吗?”
莫凕迟疑,在他休憩前公路就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如今也看不出什么差别。叶南眠翻了下眼睛,莫凕这才迟钝的抬头望去,在他们头顶那片不见星月的深邃漆黑之上,不知何时绽开了一条条浑浊的灰色裂隙,仿佛被撕裂的幕布一般。
想到了之前的场景,叶南眠长出一口气,将脸深深的埋进了手掌之中。
恐怕一旦真实见过那末日将至一般的景象,任谁都无法无动于衷。
但见识了整整十分钟,死里逃生的叶南眠的心态也就逐渐从惊恐变成了麻木。他干脆在原地盘腿坐定,一边数天上究竟炸了多少条裂隙,一边把着莫凕的脑袋,别让自己的好兄弟被动荡的地面磕成脑震荡。
就好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十个颠佬禁咒和帝王在激情开片儿一样。虽然听起来很扯淡,可他们本身就已经倒霉到做个体检都能闯入一个不被注册的他界之都中,其离谱程度已然不亚于两个普通人攒了二十年的原材料攒出一座新的东方明珠塔一样。
想到这里,帮莫凕撑着头的叶南眠反倒释怀的笑了出来,可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倒是不打雷不地震了,可莫凕开始发功了。
先前怎么叫也叫不醒的莫凕此刻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低声嗤笑,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谜语人滚出飞鸟市”,接着骂了不知道什么人足足五分钟,还用拉丁语和希腊语换着骂。到了后面,那可就更不得了了,一边哼歌还一边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整体突出一个邪得发瘟。
要不是手边没有材料,叶南眠都想按照圣城的网络公开课里讲过的简化版净化仪式,给莫凕好好驱驱邪。
于是,因为担心莫凕的身心健康,叶南眠刚想凑上去细瞧那么两眼,结果就被突然原地仰卧起坐的莫凕来了一发火箭头槌,脑瓜子到现在都还在嗡嗡作响……
想到这里,连叶南眠自己都沉默了。他站了起来,用脚尖拨了拨路面的石子儿,无声长叹。
仔细一想,从进入畸胎瘤乡开始,他们所遇到的一切东西远远超出了正常初阶法师所能承受的上限。而莫凕今年又才 16 岁,扛不住这种精神压力实在正常。
更何况,每年得精神病的法师又不在少数,不如说法师多少有点心理毛病才是常态。
存老师那么变态的一个人都混成了超阶法师,还在钦天监当上了公务员。扪心自问,哪怕是叶南眠自己的老爹也算不得什么善茬。
才初阶就在畸胎瘤乡杀了个人头滚滚的莫凕兄也是个变态好像还挺合理的。
就好像忽然理解了什么,带着欲言又止的犹豫,叶南眠终于是轻叹一声,拍了拍满脸懵逼的莫凕的肩膀:
“没事的,莫凕兄,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有什么想说的,你都和我说出来吧,不必感到羞耻的。”叶南眠思索一番,认真道:
“法师不变态,那还叫法师吗?不要太过压抑自己,你可以把你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暴露给我的。”
“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凕茫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残存的左手在身上一阵摸索:“我感觉我没什么问题啊?”
“好好好,你没事你没事,我都知道的。”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注意到叶南眠那关怀精神病一般怜悯又无奈的视线之后,反应过来的莫凕脸色还是黑了。
姓叶的你特么……
拳头一硬,再硬,硬到不能更硬。最终,还是与自己达成了和解。莫凕冲着叶南眠翻了个白眼,脚尖一掂,银白的手杖被踢起来,再度落入掌中。他抬起头,看向离他们只有几百米距离的“飞鸟市收费站”:
“走吧,进去看看?”
“都到这里了,咱俩还有的选吗。”叶南眠耸了耸肩,他的视线落在莫凕残缺的右臂上,那里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坚冰,很快,他又收回了视线,和莫凕并肩而行。
莫凕抬起头,看到了已经离他们不远的收费站。若与现实对应,这是飞鸟市十五年前开辟的一个站点,从凡雪山开车过来,可由此一路走高架桥进入飞鸟市。收费站上的大字上遍布斑驳,能够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只是在设备的一次次及时迭代中并不明显。这里为数不多的员工只为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ETC 已取代了绝大部分的人工服务。
在几条通道的上方,垂挂的屏幕显示着哪条车道可以通过。而今,在这属于畸胎瘤乡的检查站前,唯有一条车道上亮着绿莹莹的对勾。
就好像被爸爸妈妈遗弃在森林里的小孩发现了用饼干蛋糕和糖果做成的屋子。在可以清晰看见站点的距离下,那个显示可以通行的收费站里,影影绰绰的勾勒出一个人型的黑影,只是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南眠和莫凕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十秒后,叶南眠试探性的抬腿,脚尖小心翼翼的迈向了最右侧的、上面亮着红色叉形标记的无人通道。
堪堪一步踏出,莫凕就一把拉住了叶南眠的后领,将他扯了回来。
“我感觉不是很好。”
莫凕低声道,后背上针扎一样的恶寒经久不散。他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名为趋害的打火石在灵感上火光乍现,一个词汇自火舌的舔舐中不怀好意的浮现。
守门人。莫凕毫无来由的想到。
不,人只是它的表象,门才是本质。这里是畸胎瘤乡真正与凡世分割的交界线、是海关、是锁、是大门、是孕育胎儿的子宫之壁——
眼前这玩意儿,绝对比苏苏还要不妙一万倍以上。
就仿佛注意到了莫凕的视线,那个在收费站里的黑影忽的抽动了一下。
“抱歉,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不要走逆向车道。本站点已暂停 ETC 服务,请走人工通道……”
那声音清亮、和蔼,像是车载电台里晨间新闻的主持人一样,吐字清晰,字音的起伏上带着些许巧妙的抑扬顿挫。那个人影似乎稍稍朝着他们的方向俯了下身子,继续道:
“抱歉,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不要走逆向车道。本站点已暂停 ETC 服务,请……”
莫凕拎着叶南眠的领子,叶南眠抓着莫凕的胳膊,二人像是在进行两人三足比赛一样大踏步的走到了那个站点跟前。
落了些许灰尘的玻璃后,端坐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眼前不期而遇的两名少年。
莫凕和叶南眠也观察着眼前的这张面孔。这是一张……非常正常的脸,只有皮肤过分白皙,甚至白皙到泛蓝的地步。它的声音和面孔都很中性,留着半长的头发,脖子修长。以他们所站的角度,看不见脖颈以下的部位。
工作人员隔着玻璃,温和的询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啊?”
“呃……”叶南眠用食指不安的搓着耳朵后面的皮肤,试探性地轻声说道:
“去……去市区?”
工作人员把头转了过来,正对着叶南眠。好像它的眼珠不会转似的,只有这样才能看见与自己交流的人。它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要去哪里啊?”
“去仁济医院。”莫凕开口了。
“好的。”工作人员和善的把头扭了回去,它低下头,伴随着很迟缓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在键盘上打字一样。片刻后,他又抬起了脸。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莫凕和叶南眠都愣住了。莫凕沉默半晌,撑着手杖的手改为反持手杖,他微微侧过身,声音很轻:
“抱歉,请问是什么……证件。”
那名工作人员只是微笑着,宽容的看着眼前警觉的少年。在凝固的沉默里,莫凕和叶南眠都毫无疑问的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
仿佛正有人在他们的耳边捏起手指,缓缓地用大拇指摩擦过中指与食指的指腹。在玻璃窗口的角落里,有条嫩白的蛇正攀爬而上。
不对,那不是蛇。
——那就是人的手指。
就在他们的眼前,五根软趴趴的、宛如绦虫一般的颀长手指,正缓缓的顺着玻璃窗蠕蠕而上。只消看一眼,便能明白为何刚刚在键盘上的打字音为何如此迟缓,完全是因为这五根绵软的手指蠕动起来过于费劲。
两根手指搭在了玻璃窗的把手上,将它轻柔的拉开了。工作人员缓缓的朝外探出身子,再探、再探、再探——直到莫凕和叶南眠可以看见它橡皮泥一样、被拉长成圆柱形状的胸腔与双肩,它的头“咕咚”的一声掉了出来,很快,在白色蟒蛇一般柔软无骨的细长脖颈的扭动下,那颗头颅又晃晃悠悠的抬了起来,游曳向浑身僵硬的叶南眠——怀中的书包。
“证件……证件……”它嘟哝着,声音开始有些含混不清。它包容的看了莫凕一眼,银发少年仅存的五根手指冷的像块冰,握紧了白银的手杖。它丝毫不在乎上面垂挂的狰狞冰刺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又扭过了头。
叶南眠感觉手上痒痒的,眼前这颗脑袋的发丝从他环抱书包的双手上扫过,冰冷而略带湿润的鼻息喷在他的皮肤上。头颅咧开嘴,露出泛白的粉色牙龈和八颗正方形的牙齿,咬住书包的拉链,扭动脖颈,将书包拉开,把脑袋探进了叶南眠的怀中,叶南眠颤抖着,他感到有颗圆滚滚的东西在怀中蠕动,再出来时,那头颅口中已衔咬着一张黑色封皮的证件。
“证件……这就是证件……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工作人员的声音越发的含混,他眯起了眼睛,在那张白色的面孔上,那五官似乎因此变得更小,更紧凑。莫凕僵硬的伸出手,退后了一点点。那头颅顺从的跟了上来,因此远离了已经绝望到抬起头闭上眼睛的叶南眠。
莫凕拿过了那张写着“居住证”的证件,在掌中摊开,渐渐呆滞。
在左上角,赫然有一张小小的一寸照片。照片里的少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银发,冷漠的抿起嘴角,直视着证件外的人。一小块污渍遮住照片人像的双眼,莫凕机械的伸出手,试图用大拇指抹掉那块污渍,可却无济于事。
工作人员含混而友善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
“欢迎回到畸胎瘤乡,莫凕。”
它蠕动着蟒蛇一样的脖颈,疑惑的看向一边膝盖已经无限接近地面的叶南眠,问道:
“那么,你的证件呢?”
叶南眠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那是字面意义上的窒息——在他的左右,空气正在缓缓的向内挤压着他。叶南眠干呕了一下,他惊恐的将手撑在身体的两侧,看见自己手掌的被压瘪。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大门要合上了。
它不欢迎不请自来的访客。
“——他是我的朋友,是陪我一起去仁济医院的!”
那头颅困惑的“啊”了一下,看向莫凕。压力骤然减轻,叶南眠瞬间跌坐在地,大口的吸入薄凉的空气,就在他眼前浮现阵阵白光的时候,叶南眠却忽然福至心灵,跟着一起震声呐喊:
“对啊,我是和我朋友去仁济医院的,什么证件啊!我在这地儿住了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收费站还需要检查证件啊?!”
工作人员愣住了,它又把脸扭了过来,死死的盯着叶南眠。叶南眠咳嗽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站了起来,忿忿道:
“怎么,我以前从这儿过的时候就没人来查我证件啊!欸,怎么轮到你就要硬要查我证件了?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喂,你这什么服务态度啊,你的工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
“你……我……我一直都在……服务站点、没有工号牌……”工作人员的五官似乎皱得更紧了,它吃力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声音变得越来越含混,就好像他的舌头正在融化,他咕哝着,伴随着浓痰与水一般的异响:
“证件……给我、给我——”
“哈,知道我要投诉就服软了?”叶南眠笑了。带着满背的冷汗,这个黑发的青年猛的俯下身,露出几分轻蔑的神色:
“我都说了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畸胎瘤乡。朋——友!喔,等等,”叶南眠故作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恶劣道:
“你不会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吧?真的假的?这可是常识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不断蠕动脖颈的头颅似乎是僵住了。
“朋友……是的……带朋友去医院……是常识……这是、合理的……”
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头颅缓缓向后缩去,它困顿的嘟囔着,点着头:“你……你可以过去了。欢迎来到畸胎瘤乡,莫凕的……朋友。”
叶南眠咧了咧嘴,目送着头颅缩回了窗口之中,咔哒一声,温柔的合上了打开的玻璃窗。
下一秒,黑发青年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要不是被莫凕扶住,恐怕就要直接软倒在地。两人互相扶持着,刚走出收费站,叶南眠把手撑在莫凕的肩头上,虚弱地说道:
“我靠,这玩意儿怎么比之前那帮子伪人都吓人,我感觉我阳寿至少去了二十年……”叶南眠拍了拍莫凕的肩膀:
“话说回来,它之前在包里拿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莫凕兄,我怎么不记得书包里还有这个了……”
“不,说实话,我对此也没有一点印象。”莫凕将那本居住证递给叶南眠。叶南眠打开看了一眼,不禁忧郁道:
“怎么这破地方还搞歧视呢。一眨眼,你都有本他界之都的房产证了,为什么我没有……”
“……不,我看你一点都没被吓到,少说还能再活个二十年。”莫凕脸色一黑,咬牙切齿,没好气的指了指道路两旁停的歪七竖八的轿车,道:“想办法再搞辆车来吧,咱俩总不能腿儿着到仁济医院不?”
“好吧好吧,虽然我还是很想念我们的上一辆车。希望这里有能用的车就好……”
看了一眼周围的小轿车,叶南眠似乎更忧郁了。他惆怅的从书包里摸出工具,再一次和莫凕检查起周遭的车辆。
…………
“我们来晚了。”幕泽道。
仁济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不苟言笑的审判使盯着办公桌后的尸体,头也不回。可林迪清楚的知道老师在与自己说话,而不是和其他取证奔走的审判员讲话。他将左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无意识的摩挲着装有薄荷糖的冰冷金属壳。
“老师,就算早一年来也是白搭。”林迪说着,将手重新抽了出来。他垂眸,凝视着眼前的尸体。或者说,空壳。
中年男人靠坐在办公椅上,脑袋歪向一边。眼睛灰蒙蒙的望着房间角落,呆滞地张开嘴,露出业已泛白的牙床。在地板上,有一滩小小的水渍,那或许是之前呆滞淌落的涎水,尚未来得及干涸。
“能让一个超阶法师变成这样,这个过程至少持续了三年以上。有一个格外强大的心灵系法师一点一点的掏空了他的意识,最终通过一个虚拟人格来操控他的□□。”林迪道:
“所以在这个意识断开心灵链接的那一瞬间,院长先生的□□直接崩坏了。就算我们来得更早也无济于事。”
“感谢你的解说,林迪。”慕泽的语气很是冷漠,男人抬了下手掌:
“心灵系禁术者最爱的把戏,忒修斯之船。呼叫增援吧,林迪。治愈系法师有没有推断□□死亡发生在什么时候。”
“十八分钟前一名清洁工发现了办公室的异样,□□死亡推断发生在一小时十四分前。”林迪耸了耸肩:“至于增援已经在叫了,老师。能够长期施展此等禁术还不漏出一点马脚……嘿,审判会的工资就这么多,我可不想真的对上这种怪物。”
“林迪,工作期间,管好你的嘴。”
慕泽向外走去,林迪看不见老师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森然。年轻人跟在慕泽身后,笑眯眯的捏起了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知道知道,老师你放心吧,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败坏组织的形象的。”
“看到你连续加班 48 小时还这么活力四射,为师真为你感到高兴。”
慕泽抱着胳膊,在院长办公室外转过身,靠在墙上:“那么,直接快进到我们喜闻乐见的随堂小测吧——如果你是凶手,你的所思所想会是什么?”
“我?如果我是凶手的话,肯定不会做的这么……粗糙。”林迪笑着从慕泽眼前走过,他站定在一盏灯下,捏着下巴,缓缓道:
“试想一下,我……是一名超阶的心灵系法师,来自黑教廷撒朗一系——或者九婴、梅菲斯特一系——真理灵修会也行,随便什么喜欢玩弄忍智的邪恶组织。我侥幸从二十年前,荆棘圣女发起的黑暗清洗中存活下来。我的修为已臻至圆满,使用禁术如呼吸一样简单,我却数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翼翼的扮演着一个可悲的凡人、蛆虫。哪怕我可以瞬间让大半个飞鸟市的人在梦境中集体自杀,或者在更多的超阶法师到来前杀光南熙山的那帮狗种——这并不困难,不是吗?”
林迪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鞋跟敲了下瓷砖的地面,猛然以一种夸张的弧度转过身,愉快的说道:
“——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冷白的灯光下,青年垂下眼眸,露着悲悯的笑:
“啊,啊,我可怜的家人们,他们愚昧、短视、自以为不被任何意志所掌握,却囿于自身的命运不肯回头。我心中常怀对蠢人的厌恶,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爱怜。我在这世界上最后只剩下的家人们啊!他们就是这样一帮可怜的货色。可我——又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呢?”
头顶的灯一盏盏灭去,独留一束冷白的光照亮独角的步伐。聚光灯下,那白衣似乎也化作血染的蓝袍,五官藏进背光的阴影当中。演员张开手,踏前七步,每一步都如尺笔丈量过一般相等,每句话语都仿若一声窥探:
“只需要一点点耐心,还有持之以恒的勤奋,狼也可以披上羊皮,遵从那令我作呕的律令。我只需要等待,安静的等待种子开出花朵,花朵变成果实,在审判会的眼皮子底下将一座医院变为我的堡垒,供养我的兄弟姐妹。我今日所按捺的杀戮,皆为明日那甜美的瘟疫所造。可在终局到来之前,却有人使我流下鲜血、功亏一篑——”
舞台上,演员猛然后退一步,嗓音渐渐低沉喑哑,指节弯曲成狰狞的弧度,仿若一头正在泣血的癫狂野兽:
“傀儡断线,但这绝非终局!只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点点而已,这怎能阻拦我复仇的决心?我将延续血仇,像祭献羔羊一样献出我的命!那虚伪的、美的、饰以黄金的、道貌岸然的、矫揉造作的、无所畏惧的,他们所爱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在瘟疫的大火中被付之一炬!!!”
蓝衣执事张开双臂,面容扭曲的怨毒咆哮着:“那些该死的……审判会的杂种,都将有难了!我要剥去他们亲人的皮、我会将他们守护的一切钉在他们的墓园前!那些该死的贱种……我要让他们为之流血、受苦受难,死后落入地狱、永无宁日!!!”
啪,啪,啪。
在几个愕然的审判员的看着发癫的同僚,只有慕泽面无表情地带头鼓起掌。清脆的掌声下,黑暗散去,聚光灯消逝,脚下的红毯如魔术师手中桌布被抽离,舞台上的独角如餐桌上屹立不倒的餐具一样端庄伫立,于谢幕前一抖外衣,优雅行礼。再度抬头时,已是脸上挂着亲切笑容的青年审判员。
“太好了,没想到我的学生这么有当反人类罪犯的天分,我心甚慰。”慕泽轻叹道:
“师徒一场,为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好送你一场牢狱之灾。你且在宁古塔好好悔过。我一定知会明珠塔审判会,尽量把你从重从快的发落。”
“这么无情的吗,老师。”林迪很是受伤的捂住了心口:“我们好歹当了十二年的师徒——”
“发配宁古塔还不够手下留情吗?素菜能吃到拳头大小的土豆,荤菜还有土豆大小的拳头,多好。”慕泽冷眼觑着林迪,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来吧,现在是为师最爱的‘数落外强中干自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倒霉学生’的环节。功课倒是预习的挺好,80分;专业知识勉强合格,68 分;心理侧写部分主观意见太多,‘因为突如其来的重伤而放弃这处据点’吗?还真是天真又可爱的猜测,45分;你还记错了荆棘圣女发起大清洗的时间,动动你的小脑袋瓜,林迪,二十年前是隐秘战争啊,希腊人哪里来的罗马时间双线作战?扣 15 分;表演倒是还行,看来你从审判会退休后也能到飞鸟市马戏团再就业了,为你未来的职业规划加 5 分。”
慕泽顿了顿,嗤笑一声:“综上所述,最终得分 54 分。不及格,建议回炉重修。”
“挺好的,至少我退休后也能给别人带来笑容,和没退休的时候也一样。”林迪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掏出了薄荷糖,在老师冰冷的视线中,又若无其事的把那个金属盒子塞回了兜里:
“别这么严肃嘛,老师。我觉得甜食有助于心理健康,尤其是……”
林迪顿了一下,他侧过身,为路过的清洁工让开了一条道:“尤其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学会取悦自——”
林迪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的爆破声响起,像是一枚被轮胎轧爆的气球,猛烈的风抽在了林迪的面孔上。下一秒,林迪才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点滑腻和温热。慕泽刺出的右手划破他的面颊,他征愣着低下头,那个与他擦身而过的清洁工和他的老师一齐摔在了地上。慕泽的膝盖压在那个不断挣扎的清洁工的后背上,神情冷酷的掐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怎么了!”戴着口罩的清洁工尖叫道,他刚在另一个房间接受完一名审判员的询问。他瞪大眼睛,恐惧的大喊着:
“发生什么事了?询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们要干什么?!”
清洁工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抬起头,惶惑的看着那名陪他一同走出的审判员。审判员艰难的定了定神,不等他开口,清洁工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狼狈的痛哭流涕:
“为、为什么?不是说问完就可以让我去避难所的吗?你们要知道的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只是恰好看见了院长的死而已、快松手……好、好痛、让我回家——”
慕泽眯起了眼睛。
他抓着清洁工的头发,狠狠的将他的面孔砸进地面的瓷砖里,头盖骨与地板间发出脆响。先是一次,然后,又是一次。蛛网状的裂痕含着红色的液体在洁白的地面上飞速生长。
“你……是什么东西?”慕泽俯下身,轻语着。他凝视着清洁工扭曲的面孔,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在说什么?!”清洁工瞪大眼,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渐渐的,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他颤抖着、崩溃的嚎啕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这个、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救、救命!审判员……不、法师!法师杀人了!”
慕泽没有回答,他冷笑一声,又一次将清洁工的头抓起。
“慕泽,你在干什么!”
另一名尚在办公室内的审判使听闻骚乱冲出,他咆哮着,想要拉开慕泽。可他的指尖刚探到一半,就顿在半空。
“好痛、好痛……他疯了……救命……让我回家……救命、回、家……”
走廊里,清洁工尖锐哭喊正变得愈发凄厉,甚至让周遭的审判员们有了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审判使看着慕泽冷酷的将那张嵌满碎石的面孔砸进地面,一次又一次。可就连正常法师都会因此而昏厥的巨大力道之下,清洁工的哭喊只是越发尖锐,直到失真。他不断的开合着嘴,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青蛙一样抽搐着弹动脊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救命、救命、杀人了、杀人了、人、痛、好痛、我、回家、家!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怎么了你要干什么这是不对的求求你让我回家让我回家让我我我我我回回回家——”
咔嚓一声,清洁工扭断了脊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过上身。妖魔暴怒的咆哮,肋骨猛然撕裂肌肤,向两侧张开,如一枚捕兽夹咬向慕泽。可早在那之前,男人的脸上就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一道寒芒划出。
慕泽一只手振去冰刃上正在凝结的红霜,另一只手依旧拎着那支头颅,他缓缓起身,一脚踹在伪人的肚腹上,将它踢开。
先前想要拉开慕泽的审判使迫不得已抱住了那具被踢到他身上的无头尸体,他不无恼怒的瞪着自己的同僚:
“慕!泽!!!”
“好了,孩子们,因为是突发情况,所以我会允许你们在加班前最后去一趟厕所的。”慕泽没有理会暴怒的同事,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柔:
“林迪,封锁仁济医院,停止一切撤离行动,按照 B6 流程呼叫增援,通知南熙山与军部;小夏,中止钦天监滞留学者和随行人员的撤离行动,告诉何梦存,我会亲自跟他说这是为什么;老刘,看在他妈的太常卿的面子上,你能不能闭上嘴,再抬一抬你那高贵的腿,去安抚一下滞留的病人和医生们,顺便检查一下医院的后备能源?”
慕泽扬了扬手中尚在流血的头颅,面无表情:
“最后,这是正当防卫,是完全合法合规的操作。当明珠审判会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恳请你们牢记这一点。”
…………
畸胎瘤乡的收费站内,耷拉着脑袋的工作人员似有所感一般,抬起了头。看见了窗外步履踉跄的身影后,它的脸上立马挂起了笑容。
“欢迎回到畸胎瘤乡,苏倾女士。请问您今天要去哪里呢?”
窗外,那道焦黑冒烟的残缺身影抽搐着,张开嘴,露出了发紫发黑的牙床,无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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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游子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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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糕糕今天不打烊 随机更新《假儿子》设定图及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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