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织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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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夏，可这边境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到了夜里不得不加一件外衫御寒，两人出门得急，此时只好到商行里置办些衣物，商行老板正在账台前点着刚到的一批货，眼见有客人进店，抬头打量了两眼，眼见是寻常百姓，又低下了头，崔述此次本就是佯装出行，受了冷待也不恼，扫了几眼柜台和衣架正欲开口，突然，店门口传来几声吆喝，“让开，都让开”，接着一众人鱼贯而入
刚还一脸冷淡的商行老板煞时笑开了花，态度谄媚十足，“林夫人，可算把您盼来了”，马车帘子掀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踩着脚蹬走了下来，只见女子凤目微挑，嘴角扯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你倒是惯会迎奉阳违的，那小蹄子来了怕也是这般说辞吧”
商行老板知她和八夫人不对付，这是在恼自己前些日子给八夫人挑了一匹上好的绸缎，但不论是她还是八夫人，总归都是石府的人，这他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于是只好在一旁赔笑，“天地可鉴，夫人风姿绰约，这曲州城的女子都想仿效您呢，您能光临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其他人可比不了”
店外停的马车上刻着一个极为显眼的“石”字，崔述大概推测出了女子的身份，回想两日前，驿马道上突然收到了汝南王的回信，汝南的密探在曲州发现了裴忌的行踪，于是本想穿过曲州官道直接到达建州的马车驶入了曲州，信中汝南王还特别提到了让他留意在曲州一家独大的武康石氏
作为前朝遗留下来的世家大族，武康石氏虽没有其他世家那般权势滔天，但也是在汝南名震一方的族第，如今的当家人石耀极好美色，光是府里的夫人就娶了九位，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是世家女，其余的只能算作妾室，什么来历的都有，据说歌姬、商人之女、外邦女都有，因此这石府的后院可谓是精彩纷呈，就连这民间都流传着不少桃色传闻，偏偏石耀本人毫不在意，甚至颇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石府六夫人飞扬跋扈，平日里没少欺压妾室，但最不对付的还是八夫人，全因石大人对这位小他许多的八夫人很是偏爱，不仅为她免了每日的请安，还投其所好为她寻了一片马场，就连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她身上也讨不了好，但在一些小事上使个绊子还是常有的
眼见六夫人马车驶远，商行老板立马垮下了脸，朝着马车的方向啐了一口，崔述接过朔风递过来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老板，这几件全要了”
本来老板眼见这两人穿着普通，本不欲多搭理，现下见崔述出手大方，态度立马热情起来，“这位客官真有眼光，这可是小店才到不久的新料，曲州可是只此一家”
“哦~我瞧着刚才那位夫人身上好似就是这个布料吧”，按理说刚到的布料不会这么快就制出成衣
店家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一双小眼睛滴溜转着“可不是嘛，您眼力真好，就连石府的几位贵人都是小店的常客”
崔述笑了笑，任由店家转移了话题，“不瞒你说，我家三代从商，做的是胭脂生意，听闻石大人甚是宠爱几位夫人，如果这几位夫人能够用上我家胭脂的话，那此后便不愁没生意了，听闻石府的几位夫人是你这的常客，不知店家可否告知几位夫人的喜好？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言毕，朔风放了一袋银子在柜台上，商行老板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放松了些，原来又是想攀高枝的人，拿过面前的银子掂了掂，环视了一下四周熙攘的人群，随即冲不远处的小儿招了招手，低头交待了几句后回头冲崔述点了点头，“客官，这边请”，说着走到了一处帘幕前，伸手掀开了帘幕
见状，崔述挑了挑眉，示意朔风跟上，三人一同进了店铺的后院，关上房门后，刚还巧言令辨的老板突然朝崔述行了大礼，“不知崔大人大驾，小人多有冒犯”
“你怎知是我？”，汝南王的回信中说曲州安排了眼线，崔述本着试探的心思也没有一上来就交待身份，此时被人看穿，倒是有了几分惊讶
商行老板把柜台上拿过的银袋双手奉上，“京兆的布料，汝南郡一匹难求”，崔述接过这平平无奇的布袋子打量了起来，“京兆百官，你倒是不怕认错”
“仅凭这一个袋子，小人自然是不敢，不过崔大人气度不凡，加上朔风大人的剑穗和周大人的来信，自是可以肯定一二”
崔述盯了他两眼，眸中闪烁着兴味的光，“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得意”
“得意？倒是有趣，起来吧，坐”
“谢大人”，张得意就着身旁的梨花凳坐了下来
“周大人此前交待过，小人一切听凭崔大人吩咐，此次大人来曲州我也知晓一二，石府的几位夫人争斗已久，但石耀一直是作壁上观，唯独这新得的八夫人甚受宠爱，不过这石府可与宛州有什么牵连吗？”
“明面上没有什么牵连，私底下就不知道了，前些天我在曲州官道碰到了一队兵马，看样子是宛州来的，这些天曲州可有什么动静？”
张得意今年三十有二，看着倒是一副老道的模样，他自顾自地掳了一把胡须，“倒是没听说什么特别的动静，石府和曲州府也是一切如常，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我这边订了一批乌孙的薄纱，前几日与我买卖的掌柜说要晚些交货了”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但是不常见，我还问了那掌柜，好像是有一个乌孙的织娘闯祸了，雇主上门找人来了，因此误了工期”
崔述选了一家石府附近的客栈住下了，回想下午张得意所说一切如常，崔述始终觉得透露着几分蹊跷，按理说如果吕昌平得知了裴忌的消息应该立马有所行动才是，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朔风，你觉得张得意此人如何？”
朔风抱着手站在一旁，“能屈能伸，不可轻信”
“你倒是委婉，这要是竹青来答，定是此人趋炎附势，诡计多端”，崔述摇摇头笑了两声，“张得意是汝南王的人，而汝南王与裴家是世交，算起来是裴忌的世伯，自然没有害他的道理，找人打听下乌孙那个犯错的织娘，现在没有线索，我们就从异常查起，那队宛州兵的去向也打听下”
交待完这些，朔风领命出了客栈，崔述也佯装打扮上了街，准备看看这曲州城，曲州地处扶风郡与汝南郡之间，连接着宛州和建州两个州府，西面是乌孙和柔然两个小国，现在都已附属祈国，因此曲州和乌孙、柔然的贸易往来较为繁盛，崔述随着打听来的消息，慢慢走到了一座纺织院门口，看了眼院门口进出往来的人流，看来事情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崔述附近找了个茶铺坐了下来
崔述刚坐下不久，就见有几个裹着头巾的大汉在和店家打听着什么，只见店家摇了摇头，那几人便不耐烦地挥手坐下了，其中一个身型略矮的人说道，“找了这么些天了，还没找到，是不是消息有误啊？”
“我呸，要真是这样我杀了那汉人，不知道大当家怎么想的，竟然会和汉人合作，汉人惯会阴谋诡计”
见两人说个不停，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道，“闭嘴！大当家自有他的想法，我们能有今天的发展全靠大当家，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如今的，还有，在外面别这么多话，这可不是巴林”
只见那刚刚还暴躁的汉子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轻浮，“坦卡，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汉人哪听得懂契丹话”
崔述听着他们的争论，嘴角微微一勾，可不就是嘛，契丹话揉杂了突厥人和鲜卑族的方言，发音多翘舌和卷音，相比乌孙和柔然话要难学的多，但偏巧，崔述在朔州待了四年，也跟着裴忌出兵边境多次，这突厥和契丹话倒是学了不少，虽然对于一些晦涩的发音仍是一知半解，不过听懂这几人的谈话倒是绰绰有余了
结合他们的穿着打扮，崔述肯定这波人就是官道上遇到的那波马队，这几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看来他们要找的乌孙人是一个关键线索了，大概又坐了一会儿，纺织院里出来几个人与他们会合后，几人离开了茶铺
“老板，再来一碟点心”，崔述冲灶台上穿着围衫的男子叫到
“客官，您的点心”，店家端着刚出炉的茶点放在了桌上，“慢用”
“等等”，崔述叫住了他，店家有些紧张地回头，“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崔述拿起桌上绿色的糕点咬了一口，脸上挂着一个和气的笑，“你家这点心很好吃，我想给家弟打包一份”
趁着店家打包，崔述状若无意地问到，“这点心这么好吃，怎么客人这么少？”
店家叹了一口气，“小店在这十年有余了，靠的就是口碑和邻里的支持，不比那些个大店，平素店里人还是多的，诺，你看见对面那个织院了吧，里面好多织娘都爱在我这买点心呢，只是最近...唉”
崔述接过打包的点心，也叹了一口气道，“唉，也不知是得罪了哪家的大人，大家伙都不容易啊，最近找你打听这织娘的人也不少吧”
店家好似寻到了知音，见有人知晓他的苦楚，顿时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些天遇到的奇人，讲到刚刚那几位蒙头小哥时，还苦笑几声，“我哪里知道什么尔朱骨兰是谁...那几位蒙头的小哥也是奇怪，找人哪有这么找的...”
听见这个名字崔述一怔，尔朱骨兰？尔朱...店家还在喋喋不休，没有等到回应，抬眼见崔述站在那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客官？”
崔述手拎着点心，冲店家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好意思，方才走神了，突然想到家弟还在家中等我，先行一步”
店家挠挠头，有些困惑地看着崔述离去的背影，唉，最近的怪人实在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织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