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的尾巴·死神银菊架空》他的爱丽丝

12、【十一】

　　他在一片断壁残垣之间等她。夜幕漆黑，盖世太保或许已经埋伏在某个地方，但是他已经不顾一切后果了。

　　两个人正式的重逢并没有太多浪漫情节。一个曾是侵略者，一个曾遭受侵略；一个是复仇者，一个被报复；一个兵临城下，一个苟延残喘。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从始至终的立场。银丝毫不诧异于乱菊会用枪顶着自己的额头。冰凉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金属，他甚至觉得有些温暖。枪口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情人的爱抚。他伸手，轻而易举从乱菊手里拿走枪。然后从枪套里掏出自己的□□递给她，退后两步，展开双臂。乱菊把枪丢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拉住银的衣领。墨绿色的军装被拉得褶皱，领口刻着左旋“卍”的十字架划伤了她的手指。

　　银亲吻了乱菊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展开的双臂拥住她。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哼唱：

　　Unserer beider Schatten sahen wie einer aus,
　　dass wir so lied uns hatten, das sah man gleich daraus.
　　Und alles Leute soll\'n es sehen,
　　wenn wir bei der Laterne steh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wie einst Lili Marleen.

　　他们在漆黑的夜幕下和着柔和的情歌摇摆身体，黄绿色和墨绿色的军装，在厚重尘埃下偶尔漏出的月光中，重叠成一道影子。他们像是回到了最纯净的时光，没有卑劣的战争，没有扭曲的□□关系，没有被利用玷污的才能，没有被血迹沾染的青春，没有硝烟弥漫的年华。他们依旧拥有最真挚的爱情，最美好的幻想和祈望。

　　他们会在战争结束后离开德国和苏联，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地方生活。他们的孩子会有美丽的浅金色头发，不像乱菊那样色彩浓重，也不像银那样浅淡苍白。

　　他们会有自己的葡萄园。葡萄藤爬满了木质的架子，浓密的翠绿色叶子下结了一大串一大串紫色的绿色的葡萄。乱菊会亲手摘下饱满的果实清洗干净，银会把它们揉碎加上纯净的泉水，过滤之后灌进光润的橡木桶里。就在地窖酒香四溢的时候，他们托着酒杯，银一手拦着乱菊的腰，乱菊趴在银的肩膀上和着情歌绵长的旋律翩然起舞。倘若他们去了非洲或者南美洲，还要从附近的庄园买上一些刚刚烘干磨好的可可粉做成巧克力，要兑上牛奶，不能加很多糖。

　　乱菊在潜回军营的时候被发现押至指挥部，她把临别时银交给她的纸上交了。她被释放，原因是大战在即。直到战争结束她才知道那是德军在柏林南部最后兵力的部署图，虽然对战果没有实际用途，却足以减少伤亡。

　　1945年4月30日清晨，前线已被压到柏林市中心外围，红军等待着最后的冲锋号。还有德军在顽抗，甚至还有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吃力地控制着重型机枪。视野很差，就像灰蒙蒙的颜色揉进了眼里，笼上了一层薄雾。

　　乱菊就在四散的尘埃和清晨的薄雾中看到了他，像殉道者一样被绑在黑色的十字架上。他的手无力地低垂着，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的形状。苍白的脸上带着伤痕，嘴角的血液凝固了。整个人疲惫虚弱，只有身上足以燃起所有人愤怒的墨绿色纳粹军装崭新笔挺。乱菊看了看身后，她有种银在和几十万大军对峙的错觉，银的姿态让她感觉到病态的神圣。

　　银看见了她，她知道。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上扬起一个比平时更明显的弧度。他费力地昂起头，对着天空，对着苏军的方向用尽力气大声喊道：“Я люблю тебя.（我爱你）”

　　面面相觑。乱菊躲在机枪后，她的手抖得厉害，她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试图借痛感恢复力气。血顺着沾着尘土的手臂缓缓地流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太阳冲出了厚厚的云层，阳光灿烂明媚。光斑在他的眼睑上跳跃，就像心中的姑娘闪烁着光芒的浅灰色眼睛，晶莹透亮。他听见的末日的钟声在耳边敲响，比丧钟更肃穆，比丧钟更嘹亮。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可以结束在祖国彻底沦陷之前。

　　占领柏林的最后冲锋号从后方传到了最前线。第一门大炮发射出了第一颗炮弹。红军喊着厮杀的口号，踏过了残破的肢体。

　　1945年4月30日，希特勒自杀身亡，纳粹的旗帜从国会大厦消失。

　　1945年4月30日，苏联红军在德国中央保安局的文件里找到一份盖世太保的秘密判决书：
　　Ichimaru Gin 叛国罪死刑 1945年4月29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