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黑牧师

14、十四

　　“他在发高烧。”探过他的额头后，孙耀风一脸担忧地道，“徐谨，今天的行程就全托付给你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川叔，等下我会打电话叫医生过来，你下去时记得吩咐厨房弄点稀粥上来。”
　　“好，那川叔就拜托你了。”
　　徐谨下去了，司徒奕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现在甚至觉得没脸面对孙耀风他们。
　　“老大，我要帮川叔换衣服，能不能麻烦你去弄些冰块来？”
　　孙耀风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衣柜去拿睡衣，司徒奕倒是如释重负似地，急忙下去厨房找冰块去了。
　　用保鲜袋包好一袋冰块回来，孙耀风已帮他换了睡衣，盖好被子，原川安静地睡着，苍白的脸色，眼睑下两抹淡淡的黑眼圈透露出他的憔悴，嘴唇还是发青，可是比刚才好多了。
　　刚才，司徒奕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没见过原川那个样子，失控地倒在地板上，全身抽搐痉挛得像快要死去一样．．．．他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就算多么难受，多少痛苦，都会默默忍耐的人，可是，他会变成这样，是被逼到极限了吧．．．．被逼到，无法再支撑下去的地步．．．．
　　胸口酸涩得如堵了大石，司徒奕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司徒家的私人医生来了，他是个五十出头，经验老到的医师。帮原川检查过一遍后，他担忧地摇摇头，道：“原先生是长期积劳成疾，贫血，睡眠不足，饮食又不规律，加上昨晚受了一夜的寒，并发成肺炎，血糖过低，今早才会突然晕厥。我先给他打退烧和治肺炎的针，开些消炎药，至于身体虚弱，只能慢慢调理了，以后不可让他太操劳，要按时吃饭．．．．”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唐医师又拉着孙耀风细细嘱咐了一些话，然后去楼下专用的药室拿药上来，给他打上吊针，将包好的一星期的用药放在床头柜上，孙耀风再嘱人送他下去。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半晌，孙耀风小声道：“昨晚，我和徐谨来过一趟．．．．我们劝过川叔，让他别跪着了，可是他不听．．．．”
　　当然了，他只听司徒奕的话。
　　因为他的命令，因为他没有叫他起来，所以，他就一直跪下去．．．．如果自己叫他去死，他也会去吧！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在他心里，都没把自己当个人了吧？只是司徒奕的狗，是他任意差遣的一颗棋子，只是比奴隶更不如的卑下之人．．．．他根本不知道，根本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不是．．．．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司徒奕眼睛里酸涩得厉害，喉节上下滑动，半晌，他吸了口气，道：“耀风，你好好照顾川叔，我先下去了。”

　　发着高烧，原川昏睡了一整天，到半夜的时候，才略微清醒了一会，孙耀风看他醒了，就扶他半坐起来，靠着枕头，喂他吃粥。原川半睁着眼，还不是很清醒，喂了几口，倒有一半流出来，滴到衣襟上，湿了一片。
　　“川叔．．．．”孙耀风拿手巾帮他擦着，心里很是难过，“川叔，你还难受吗？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再叫医生过来。”
　　原川毫无反应，孙耀风又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想喝水吗？不喜欢粥，我再换点别的？”
　　他眼睛动了动，慢慢转过头，望着孙耀风，半天，脑子里才清明过来，嘶哑着嗓子慢慢开口道：“耀风，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几点钟了，天黑了？”
　　“半夜十二点了，你发高烧，睡了一整天了。”
　　孙耀风嗓子有点发堵，眼里也湿湿的，自从十几岁进了玄龙帮，他跟着面前这个男人打天下，出生入死，有多少回，自己的命都是被原川救回来的。尽管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罗。
　　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先想到救别人，这种作风，不知道被司徒烈和自己的兄弟骂了多少次。
　　虽然见惯了血雨腥风，但在这个男人冷酷的面具下，其实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像他这种人，其实是不适合出来混的。□□的残酷和无常，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他应该是那种执一杯淡茶，优雅坐在斗室，对着窗前一片枫林，半盏残月，与友人一同谈几句诗，赏几幅画，挥毫成景的艺术家。
　　他应该是个艺术家、音乐家、摄影师、画家．．．是什么都好，就是不应该是个□□枭雄！
　　这个男人，已经被摧残得太厉害了，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川叔，你离开玄龙帮吧．．．．再待在这里，再待在这里．．．．你会死的．．．．”
　　他哽咽起来，握着碗的手指也颤抖着，无法自抑，“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老大，可是，老大压根没领你的情，他眼里，除了那个娇滴滴的小情人，根本看不见别的！你做得再多，有什么用？我看了都替你屈．．．．不值得的．．．．”
　　“你不值得．．．再为他留在这里．．．．”
　　“耀风．．．”原川叹了口气，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的，这点小事．．．．”
　　“什么这点小事？川叔！到底什么才算大事？非要到自己没命了才算大事么？！”
　　孙耀风激动地大吼出来，晶亮的眼里那满溢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滚落下来，他低下头用力擦着眼睛，那眼泪却越擦越多，停不下来。
　　原川望着他，呆了半晌，才慢慢地说：“耀风，你别难过，我会离开这里的，但是，还差一点点．．．．”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一定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