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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集会 ...


  •   大家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互相取暖,对着看不见的篝火取暖,对着看不见的手机用手指划来划去,好像很忙的样子,人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大都市,早已习惯匆匆忙忙的生活,猛然一下子停顿下来,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

      杜富成是人群中的积极分子,如果这是一个无领导小组会议,毫无疑问,杜富成就是群体中自然而然形成的领导,他那天生的领导力和旺盛的热情,让他成为协调和组织这个临时建立起来的团体负责人。他身负重任,指手画脚,展现出一种宽容和热情,但那眼睛中却透露出精明,这种精明怎么洗都洗不了,就像是粘在他的眼睛上,和他的眼睛融为一体,那种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精明。

      人们普遍表现得很客气,展现出谦虚和宽容。虽然这种客气明显仅仅是一种礼貌,一种社交礼仪,透露着一丝冰冷和距离。

      “我先带个头,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杜富成,係从福建来这里谈生意的,大家可以叫我成哥。”

      群龙无首,总有“秀才”强出头。

      “幸会幸会”。

      “我叫阿龙”。

      “我叫阿芳”。旁边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样说道。

      坐得离杜富成远一点的几个人没怎么搭理他,自顾自的聊起来,不想参与集体的讨论。

      “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家碰巧都被限制在这里三天,可以顺便处个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现在也没有酒,但知己肯定就是在座的各位了。”

      中间的几个人往前挪了挪身子,随声附和。

      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游客缩手缩脚,不想被人注意,但那粗制滥造的衣裳还是那么显眼,躲也躲不掉。

      十来号人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文化,没有酒也没有桌子,但说话做事好像总是在酒桌上一样。真是奇怪了,中国人的酒桌文化就算是没有酒和桌子也能够展现出来。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的总是带头的几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人。

      阿龙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三十开外,身材有点发福。他对身旁的杜富成说,

      “成哥是从福建过来的,在南京还习惯吗?”

      “还行啦,只是做生意路过这边。就是感觉南京比厦门实在是冷的太多,但这里的美女实在是很漂亮,再冷也觉得愿意啊。”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旁边的阿芳,一边笑一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林萧和宋三白没有再参与人群中的对话,除了开始的寒暄,只是远远地看着。

      没有参与就意味着内心的拒绝,不参与就是最大的拒绝。

      “南京是个好地方,美女如云啊,但是没有钱谁愿意跟你在一起啊。”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光头男人嬉皮笑脸地说,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边说一边拿手指,不知道在指什么。

      粗俗,就是这样蔓延的。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就会显得粗俗,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又不是跟身边的熟人聚会,和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驴友”海阔天空、高谈阔论,说话毫无顾忌,显露出真面目。

      “有钱也没有用啊,没有美女喜欢我啦。”杜富成一边说话一边像唱歌一样唱道。还乜着眼睛看身旁的阿芳,阿芳看这帮男人没个正经就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开了,往女人坐的那些地方走过去。

      “我们公司里新来了好几个美女,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现在的女人都太横了。”

      “是啊,现在的女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油头粉面、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人说。

      “现在女人确实难追。房子又贵,没有房子又没有人肯嫁,唉!老天真是存心为难我们哦。”

      “那也要看看工作怎么样,拿多少钱,拿个一万块钱往上还好,只有几千块钱的话,确实连自己生活都周转不过来,更别说成家立业、养老婆了。”

      “现在不是以前了,女人都要求独立,不用男人养,但是对男人要求可是越来越高了。”

      “长得又漂亮,眼光又高,嗨!真是难弄。”几个男人一边说一边嘻嘻地笑。

      “成哥,你们厦门那里房价怎么样?”

      “怎么说呢?岛外还好,岛内也是很贵的,像我这样自主创业的,事业刚刚起步,其实过得也很难,我现在才买了两套房子,还是不够啊,娶不到好老婆呀。”

      好几个男人透露出羡慕的目光,又不说出来自己的房子是租的,生怕别人瞧不起。

      “南京的房价也贵,但跟厦门岛内的比肯定比不上。不管哪个城市,现在的房价确实有点要人命了,住都没地方住,还怎么娶媳妇呀?”

      “人长得帅一点还好。又高又帅的毛头小子,不愁抱不到老婆。”

      “是啊,可是这容貌好像也是天生的吧,你看我们这几个也就长这样,关键是还得有钱,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阿龙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满腹愁容的样子,却又显得吊儿郎当。

      男人聊起天来没完没了,好像只需要抽烟,连饭都不用吃。烟雾缭绕得让林萧觉得眼睛受不了,喉咙里也很呛。

      她走开了,宋三白跟了过去。

      女人们也围成一个圈,说说笑笑,但却心思缜密,不肯拿出自己的食物分享。饿了就从小包里面掏出一点零食,咬几口继续参与谈话。正如男人的话题里面是女人,女人的话题里面基本上也是男人。一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半老徐娘开始向旁边的姐妹抱怨自己丈夫的冷淡,她愁容满面,亦如男人。

      大部分女人都不吸烟,温柔和顺,有自己的家庭,穿着保守,显得有点土气。她们身材走样,为工作和家庭发愁。

      “我老公也是,男人就喜欢年轻女人,这大家都懂。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到了我们这种年纪想留住男人真是难哦。”

      “你已经算好的了,你男人还没有出轨,我们家的那个我就不想再提了。”

      张口闭口就是“我老公”,真是受不了,林萧听到就不想再听了,这帮讨厌的人。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子的。

      再愤世嫉俗也没有用,就是换成另一群人也是如此,钱啊房子啊,老公啊,老婆啊。实在不喜欢这个世界,只能去另一个世界了。还是学会接纳吧,世界就是这样子的,有什么办法呢?林萧在心里暗暗念道。

      过了一会儿,几个男人开始吹牛皮,声音又大又响,把长江水的声音都盖住了。女人们转过身去看,几个男人说的声音更响了,女人们狠狠地白了几眼,然后继续说说笑笑。

      这就是现实世界,就是这样污浊不堪的。林萧追求理想,忧郁文静难免显得落落寡合,宋三白看出她的不合群。轻柔的月光照在林萧的脸上,显得温和恬静,又含着一股忧郁。她和身旁的男男女女完全不一样,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林萧的孤独是那么显眼,让宋三白觉得心痛。是啊,林萧总是融入不了人群中。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少数几个朋友,跟班上的大部分人也不怎么交往。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很多,林萧却总是一个人。现在也是如此,大巴车上下来的都是游客,什么人都有,但林萧跟他们还是合不来。宋三白觉得林萧清新脱俗,林萧自己却不知道,只是有时想起自己不合群,觉得痛苦,难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内向的人在人群里会觉得害怕,手足无措,不怎么讲话,又有点清高,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出一头。林萧就是这样,她在人群中待不上一会儿就只得一个人。宋三白却不忍心让她一个人,总是像一个影子一样陪着她,哪怕他只能陪72个小时。在这漫长的一生里,72个小时算什么?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总是让人感觉到心痛。宋三白像月光下的影子,紧紧地追随着林萧。

      男人中有人提议要炸金花,另外几个人连忙摇手说不。大家兴高采烈,总想做点什么活动,却没有带牌,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钱,又没地方使,不让去买东西,只得坐在那继续吸烟,大声吹牛皮。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响彻云霄。

      林萧转过身去看不远处的男男女女,宋三白转过身来看她。

      “爱是月光下的身影,你喜欢文艺吗?”林萧问道。

      “不太感兴趣,我喜欢科研。”他微微欠下身子,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

      所有的科学家都是一样的,坚持不懈追求真理,在生活中显得跟别人不太一样。作家也是这样,大家都说喜欢写作的人疯疯癫癫的,不切实际,两个怪人撞在一起,碰撞出奇特的火花。

      月光真的很美。我们在此岸待的久了,就很想去另外一个世界看一看。彼岸说遥远也不遥远,它可以随时展开在面前,譬如天幕,譬如大地。

      “我的人生已经不可救药,你知道吗?”她一边说一边微笑。

      “没有啊,我看你挺漂亮的。没什么不可救药的啊。”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真的理解谁呢?林萧说了两句就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画蛇添足、言多必失。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坐在一起,对着长江没有什么话说。爱是没有目的的东西,只要没有发生那种关系,怎么样都可以,林萧心里想,她接受不了那种东西。如果有谁能靠近自己的心灵,她决定随时随地把他一脚踢开。

      她的心结了霜又下着雪,在黑暗的角落里,谁也不能靠近。

      宋三白又开始吸烟,他抽烟的样子跟那些中年男人一模一样,一脸的郁闷,露出一种缺钱的疲惫,这种疲惫很明显,所有缺钱的人都有这种明显疲惫的神色,而所有的人都缺钱。人的欲望永远无法满足,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所有人都缺钱,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已经陷入了绝境。林萧在心里想说这句话,可是看到宋三白那双疲惫的眼睛,又把话强行咽了进去,大家过得都不好,别说什么绝境不绝境。

      她看着他抽烟的样子,入了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已经去世了,在一个大雪天,他在离家不远的马路边被呼啸而来的汽车撞死。一分钟,脑浆迸裂。一分钟,就失去了生命,死亡原来离我们这么近。失去父亲,一个女生还没有结婚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再也没有人把她领进婚姻的殿堂,挽着她的手,把她交给心爱的男人。没有了,没有了,父亲死了。

      宋三白抽烟的样子,那种神情多么像自己的父亲。林萧总是会不自觉的陷入沉思,发呆,突然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怎么敲都敲不醒,怎么喊都不会应。

      “你在想什么?傻瓜。”

      “父亲”。她脱口而出。

      “父亲?小姐,我们在口头交流,为什么要用书面语言呢?”

      “嗯,对的,父亲。”

      “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自己的爸爸?”

      沉默。如果是众人之间的沉默,这种沉默就显得尴尬,但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沉默,就显得很自然。宋三白耐心等着林萧继续说话。

      “他死了。”

      沉默良久以后,林萧只说了这三个字。泪水突然涌上眼眶,宋三白看着林萧的眼睛变红变亮,眼睛里闪出晶莹的泪花,泪花一大颗一大颗的从眼眶里滴出来,像是雨水划过玻璃。一滴一滴,眼睫毛根根分明,眼泪一直滑到脸颊,然后变成晶莹的水珠掉在地面上,他多想把这晶莹的泪珠抓在手心里。

      他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头,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可是她不喜欢这样。在公共场合,她从来不允许任何男人跟自己有亲密的肢体动作,哪怕是抱一下也不行。他只能把手放在肩头。她的肩膀很柔软,没有男人的坚实厚重,是真正的女人的肩膀,脆弱而单薄。

      林萧看着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肩头,觉得很不好意思,让那只手在自己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换了个姿势,这只手自然而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在此之前我跟无数人说过,我的父亲死了。他们会安慰我一分钟,然后就做其他的事情去了,再也不会想起来我和我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人与人之间关系冷漠,就连最好的朋友也是这样。”

      夜晚永远都不要黑,天空也永远都不要变亮变白,永远保持在这一刻吧。不要醒来也没有睡眠,暗淡的黄昏里,有漂亮的月亮、星星。没有太阳,永远都没有太阳。

      对于爱情,我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有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进我的生命。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我的身边,告诉我:先生,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她会叫我先生,我会称她为夫人,我们相敬如宾,一起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会每天等着我回家,除了我,谁都不能走进她的心。我是她的,她也是我的。

      对于男人来说,感情就像是泡沫,太亮太耀眼,可是也太轻了,怎么抓都抓不住。

      我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满足欲望。女人都以为男人一心追求事业,对于爱情看得没有女人那么重,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爱情缠绕在我们的心里,如果没有爱情生活就什么都不是,事业也没有意义。我理想中的女人并不是她这样的,漂亮女人多的是,可是我偏偏爱上了她。她不是那种活泼的性格,所以不会受到大家的喜欢,只有我会宠着她,这也是我想要的。在我们的生命里,爱情和生命一样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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