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再次对不起你》朔望不见

2、磨磨唧唧

　　第二天，林阳一上班就去师父办公室。
　　邵峰在位子上看材料，林阳说：“师父你的黑眼圈很重，失眠啊？”
　　“嗯没睡好，这个资料你复核一下，交给监察组，我看问题不大，你给小张打电话，这两天随时待命上岗。”说完递了文件给林阳。
　　林阳满肚子话想问，又觉得不合时宜，就走了。
　　邵峰这两天都失眠，往事汹涌而来，多年来与她重逢的画面设想了很多，没想到就是这种猝不及防。突然之间的，在嘈杂的氛围里，她安静地出现，他怀揣多年的心事仿佛乍然释放，好像轻松了，但是又不是很释然，既想她一直在他的视野里，又害怕看见她，心中的酸涩与重逢的甘甜混杂，莫可名状，又无法释放。跟上次偷偷见她一样，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安全。
　　但是她还一个人。

　　队里开完会，开始分组办案，林阳跟着邵峰，还有一个叫丰申的计算机大神在跟一个案子，今天是第三次去现场，终于找到了一个新发现，现场客厅射灯旁边发现一个微小的监控，虽然看起来已经损毁，但是丰申去找技术组看有没有恢复数据的可能性。晚上邵峰和丰申加班，林阳骑摩托车回家，往蛋糕店绕了一下。
　　蛋糕店里没有那个女子，但是有那天见到的黑衣衬衫男子，于是他进店里转里一圈，取了2个三明治到柜台结账。
　　“老板，昨天的店员今天没上班啊？”林阳随口问道，他昨天偷听的交谈断断续续，好些事情没听到。
　　“怎么？你认识她？”柜台里的乐译闻言抬头看林阳，警觉地问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二十出头，头发不长，眉清目秀，白体恤格子衬衫，不眼熟。
　　“哦，昨天见她特别亲切，随便问问，没什么重要的事。”林阳觉得自己太过突兀，于是手机付款后赶紧走掉了。

　　晚上，林阳忍住了没吃三明治，他想回头送给师父吃。
　　第二天早上，林阳去给师父送三明治，他师父看着包装盒子上蛋糕店的名字竟然笑了，抬眼看着他，说：“干嘛给我准备早餐？”
　　林阳说道：“我昨天正好见你去那家店了，我想着，师父莫不是喜欢吃甜品？所以就买来孝敬您。”
　　“我不喜欢吃甜的……，还有三明治算哪门子甜品？”邵峰回道。
　　“那是看上他家老板娘了？”林阳直奔主题。
　　邵峰眉毛向上一挑，说：“瞎猜什么，我们是校友。”然后三明治一扬，说，“谢了。”眼神一眨看着他，示意他离开，林阳只好悻悻地退出，还没出门，又听见师父说：“还有她不是老板娘。”语气仿佛有丝欢喜。
　　丰申搞定了数据，小组又开了个会，中午的时候又去了趟现场，于是当天下班又到了晚上。

　　林阳不死心，这几天便每每下班都去蛋糕店那边绕一下。
　　虽然不顺回家的路，但是总觉得如果能见到那个女子，就能解决师父的感情问题。
　　一周了，也不见师父去过那里，他闷不吭声的样子，林阳觉得师父活该单身！
　　长得这么man，虽然不苟言笑，没什么意思，但是浑身荷尔蒙爆棚，要是不谈个十次八次恋爱都不正常的。
　　结果他好像一个闷蛋一样，除了办案子，就是待在家里捣鼓他的车模、航模，或者游戏，无聊至极。这次好不容易有个让他上心的异性，但是一个礼拜都不去见是怎么一回事？

　　周日，他们小组的案子告破，于是混进了别的组开始帮忙别的案件。
　　晚上还在加班，林阳自告奋勇跑腿去买宵夜。
　　邵峰想嘱咐他什么，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一个字。
　　林阳搞了一堆盒饭放车上，又去蛋糕店转了一下。店里灯是暗的，门口挂着牌子，已经打烊。正打算离开，正好看见她坐在隔壁便利店的玻璃窗前，旁边还坐着位帅哥，帅哥就是蛋糕店的那位老板。

　　她在吃方便面，两边的头发屡屡掉下来，她一手别在耳后，很快又掉下来，那个帅哥便用手帮她扶起来别在了耳后。
　　了不得了，这位女同志虽然现在不是老板娘，看起来快成了啊！

　　加班了20多天，邵峰和林阳终于放假了。林阳怕师父当小三，于是周末的白天又来店附近转悠，在马路对面就看见师父果然坐在店里，只是没看见那个女人。
　　林阳正在过马路，就看见她正好骑着自行车从前边路口拐了过来。
　　她刚下车正要推到路边的停车位，就看见一辆逆向行驶、疾冲过来的摩托车一闪而过，一阵轰隆声中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喇叭声。
　　她和自行车被撞倒在地，摩托车司机一边仍下一句“聋嘛？听不见吗！”和一声国骂，一边轰隆跑掉。

　　林阳急忙上前去扶她，她站起来后环顾四周找地上的东西，林阳扶完她又去扶车子，看见师父从店里急急奔出来。
　　她从地上捡起来的2样东西，放在耳边试了试，叹了口气。
　　邵峰来了着急问她：“坏了吗？”她看着他嘴型，点了点头。
　　师父于是边说：“有备用的吗？或者我跟你去修，配个新的？”边用手比划着问，然后抓着她的胳膊浑身上下打量她，看她有没有受伤。
　　林阳才发现，她手里拿的是2个助听器，师父比划着手语，急急地交流，她偶尔摇头或点头，偶尔答一两句话。

　　确认她身体没事，邵峰拉着她胳膊往店里走，林阳走在后边推着车子，停在了店门前。邵峰开门时，才回头问林阳：“你来干嘛？”
　　林阳撇嘴说道：“还不是找你？”
　　邵峰：……
　　三人进了店里，现在是半上午，顾客正在陆续增多，但大多买了直接走掉，他们在拐角的沙发上坐下。
　　店老板走了过来。“天天怎么了？”乐译问道。
　　“被摩托撞了一下摔跤了”，天冉手掌摊开，指了指掌心的助听器说，“真不巧2个都掉出来，被我压到全坏了。”见她手掌边缘撑地的地方擦破了皮，渗出了血，夹杂着泥沙。
　　林阳补充说道：“我看见了，那个摩托车逆行，而且闯红灯。”
　　乐译不甚高兴地拉着她上了二楼，留下邵峰和林阳四目相对。
　　“师父，她耳朵怎么了？”林阳问道。
　　“几乎……听不见。”邵峰低声说完，抿了抿嘴，红了眼眶。
　　林阳惊讶，师父整天接触的都是命案，早已看惯生死，从没见他这么激动过。
　　“师父，那个店老板好像是她对象，咱们……别在这里了吧？”林阳委婉地告知，希望师父明白。
　　邵峰摇摇头，低声说道：“你先走吧，我要一会儿带她去修，还要送她回去。”
　　林阳急急说道：“她有男朋友，为什么你去？”
　　邵峰淡漠地瞟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一会儿乐译和天冉从二楼下来，她手上消了毒，纱布包着手掌。
　　邵峰站了起来，林阳也跟着站了起来，环顾他们三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

　　邵峰打手语问道：“我送你去修吧？”天冉看了一眼他，又扭头看乐译。
　　乐译问道：“他是谁？”
　　天冉对着乐译说道：“我校友，邵峰。”又转头跟邵峰说道，“我好朋友，乐译。”然后疑惑地望向林阳。
　　邵峰拍拍林阳，边手语边说道：“我徒弟，林阳。”

　　然后静默了一下之后，天冉说道：“乐乐你去忙吧。”乐译看了邵峰一眼，也没多言，只是伸出手来，两人握手后，他说了句“麻烦你了”便走开了。
　　林阳看着留下来的两人，满脸十万个为什么。邵峰瞪了他一眼，他赶忙告辞了。

　　天冉招呼邵峰坐下来，然后指着包包说：“平时都有备用的，偏偏今天换了个包，忘记了。”邵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包，内心里翻江倒海。
　　他回过神来时，天冉正看着他。
　　“对不起，是我给你惹得麻烦。”邵峰刹那想起冲动的过往，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冉赶紧笑笑说道：“不要这样说，跟你没关系。”
　　邵峰又想说对不起，又觉得干瘪无力没什么用，一时无言。
　　天冉看他尴尬，于是说道：“那麻烦你送我去修一下，方便吗？”
　　“好，走吧。”邵峰赶紧站起来，两人出了门。

　　邵峰引到车门前，给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天冉坐在了驾驶位后边的位置上，脸上悄悄红了起来。
　　林阳在马路对面看见，一阵着急。
　　看来店老板同意师父送，那店老板可能跟她不是情侣关系。
　　怎么师父不让人坐副驾驶？然后看见师父深呼一口气，然后发动车子，又手忙脚乱地去系安全带。
　　呃，龟速驶向了主路，龟速离开。

　　林阳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到了晚上十点，才拨通了师父的电话，问道：“师父，您回去了吗？”
　　“在宿舍。”邵峰靠在沙发上懒懒答道。
　　“你们修好助听器了吗？”
　　“修不好了，要配新的，过几天去取。”
　　“那您送她回去了吗？”
　　“送回蛋糕店了，她说她朋友会送她。”
　　“您怎么不送回去呀？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林阳着急说道。
　　“你管我？”
　　“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林阳说完，屏息倾听。
　　“说什么？”邵峰一时不知他的意思。
　　“就是呃……她是你前女友吗？”林阳轻声问，透着一股子小兴奋。
　　“不是。”
　　“那你追过她？”
　　“没有啊。”
　　“暗恋？”
　　“不是。”
　　“呃，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看见她为什么很激动，又老去找她？难道不是乍然重逢、旧情复炽？”林阳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
　　“你脑子挺活呀。”邵峰无语。
　　“是不是嘛？！”林阳声音提高了一倍。
　　“都不是……”邵峰否定，然后又轻叹了一口气。
　　林阳听师父的声音很伤感，怒气消了大半，又弱弱地问道：“那你喜欢她吗？你要不要追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呵呵……”邵峰轻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还管你老大什么时候结婚？”
　　林阳听着，感觉到师父不曾有的柔软，于是又劝慰道：“你为啥不结婚？”
　　“你管得着我吗？臭小子。”邵峰哭笑不得，这个脑子还算灵活的徒弟，跟了一年多，虽然大有长进，但是毕竟是代沟深深，对他总是无语的时候多。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追呀？”林阳又说道。
　　“谁说我喜欢她？”邵峰反问。
　　“那你总不是讨厌她吧？”
　　“关你什么事啊？”邵峰越来越无语了。
　　“我看你又着急又没用，我鄙视你。”林阳义愤填膺道，然后又说：“难不成你嫌弃她的耳朵聋了？”
　　“滚！当然不是。”邵峰低声吼了一句，林阳隔着手机都能觉察出师傅很少见的怒气。
　　正打算乖乖与师父再见，就听见对面说：“我没资格嫌弃，要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林阳听见师父停顿，于是又问：“因为你？……难道她英雄救美救过你？”
　　邵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别猜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挂了。”
　　林阳听见电话挂掉，躺床上乱想。
　　快半夜的时候刷手机看到师父在与人腾讯游戏里下棋。
　　林阳不懂围棋，以前凑热闹看师父玩过2次，看不懂就撤了。
　　今天知道师父的心情很复杂，于是耐心地观看了几局。
　　虽然他不懂棋，但是很明显感觉师父每步棋都想很久，很多次都过了读秒时间，而且每局都是中盘就认输。
　　呃呃呃，师父这么惆怅啊！
　　林阳蹙眉，脑海中有个小人狂笑：这个白痴到底是在惆怅什么啊？一个单身，另一个也单身，不是应该直接开展工作吗！磨磨唧唧的，又是伤感，又是踟蹰不前地下棋，矫情给谁看呢？！给我演琼瑶剧呢？
　　转念又开始可怜师父！
　　她摔倒时，师父从店里奔出的身影真的好像一个老父亲啊！一边嘴巴匆忙问着，一边又匆忙而慌乱的手语，扶着她手臂看她浑身有没有受伤的样子，紧张又傻帽，真的好像啊！这个老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