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助手今天还好吗》许五六

13、第 13 章

　　“那道黑影早已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它在阴森的庄园里游荡，用咏唱调的语气高声呼唤，莫伊拉，我可怜的孩子！

　　闯入者们曾经在被污垢覆盖的日记上见过这个名字，它属于一位可怜的女孩。他们误以为能凭借这一点想办法逃命，却不知道结局早已注定。在恶鬼手下窒息而死的时候，可怜的人们抬头，看见恶鬼脖子上乌黑的掐痕，一如那个女孩死之前的模样。”

　　俗套恐怖故事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你们是谁，离我的地盘远一点！”露面的男人态度有点胆怯，像是强撑着在说话。

　　伊莱亚斯打量面前的赫特。

　　他们的目标是个长相冷硬的男人，有着分明的五官和苍白的皮肤。比他要高一些，但总是下意识驼背，为了更好和其他人对话。

　　赫特身上有一种和外貌截然不同的气质，又敏感又脆弱。正是因此，他才能写下那些文字。

　　伊莱亚斯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很熟悉赫特说的话，或者说，那句恐怖小说里的台词。

　　由赫特亲手写出来的故事。

　　伊莱亚斯下意识回答：“你又是谁呢，一个漫无目的游荡的幽灵？你为什么拘于此地？”

　　他说的是原台词。

　　莱诺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伊莱亚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叨叨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助手。”

　　伊莱亚斯不知如何回答。赫特立刻兴奋起来，变戏法似的掏出随身带着的小说，刷刷翻到某一页。

　　那是手写的小说。

　　“你……你看过这个故事？”男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差点叫破嗓子。他身体前仰，手指颤抖地指了指上面的字。

　　伊莱亚斯意识到，男人的字迹和警告信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它和捐赠登记册的字迹很像。即使写的人刻意改变字体，但那些小习惯还是没变。

　　他诚实地给出了回答：“我当然看过。”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啊，”莱诺眯起眼把脸凑在书前，一时想不起，“这是啥？”

　　“我认得你的字迹。”伊莱亚斯说。他看书一向逐字逐句，这个恐怖故事还暂且没有从他脑子里删除掉。

　　赫特兴奋上头，无视了两人奇怪的视线，晃着身体再次复述：“遗忘让它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它始终记得一件事，那就是窒息的痛苦。”

　　伊莱亚斯也记得故事的结局。

　　他也叫出了恶鬼的名字，“莫伊拉？”

　　莱诺左看右看，找不到能帮他解答的人，“不是，你们到底在聊什么？我明明一直跟在伊莱亚斯身边，但现在为什么一头雾水，能说点人能听懂话吗？”

　　赫特一听到那个名字就兴奋起来，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盯着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只迷惑了两秒就回过神，并且准备动手，直到赫特投降并说出那么做的原因。

　　他可没那么多心思去了解对方的心理路程，只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莱诺：“先等一下！”

　　他怕助手没轻没重把人打死了。

　　男人抓住伊莱亚斯的手，“就不能友好一点吗？文明交流你我他。”

　　哪来那么多闲工夫。

　　伊莱亚斯说：“巴拉巴拉……说完了吗？”说完他就要动手了。

　　也许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赫特清醒了点，他回过神后，一扫之前的警惕，十分热情地要邀请他们进屋。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你们要喝点儿什么吗？”

　　莱诺眼睛一亮，“有咖啡吗？”

　　赫特说：“有的有的。”

　　莱诺立刻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甚至顾不上之前还在拦助手，兴高采烈就要往屋子里面走。

　　伊莱亚斯叹了口气，紧跟其后。

　　进门之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杂乱的房间，到处堆满书籍。很像第一次伊莱亚斯进事务所看到的场景，活像是几百年没收拾过一样。

　　赫特踢开挡在路中间的书，“抱歉，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伊莱亚斯才不想坐。奈何某位侦探对垃圾堆一样的环境十分适应，挪开几沓书，就自然而然坐下了。他还招招手，“来啊，伊莱亚斯。”

　　房子的主人心情很好，脚步轻快进厨房给他们准备咖啡，一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动静。

　　伊莱亚斯忍耐地说：“莱诺，你要做什么？”

　　要不是侦探拦住他，恐怕他现在早就从男人嘴里逼问出了真相。

　　莱诺两只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毫不客气地把长腿搭在桌子上，“别那么暴力嘛，听一听他打算说什么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你也看出来了他只是个普通人。殴打普通人容易被巡逻队抓啊。”

　　伊莱亚斯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还在乎这点罪名了？”

　　毕竟私家侦探算是在所有人的黑名单上走过一圈。不管是贵族还是教会，都不欢迎这位惹事精。大家没有联合起来把他烧死，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一直都。”莱诺瘪瘪嘴，露出“你原来是这么想的吗”的装可怜表情。

　　伊莱亚斯还打算说几句，比如讽刺一下侦探的不受欢迎或者嘴炮打天下。

　　但赫特已经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伊莱亚斯站在门口后一愣，“我去找张椅子！”

　　“不用不用。”莱诺跳起来，接过两杯咖啡，“你不用管他，他就这怪毛病。”

　　赫特满心眼都是好不容易送上门的读者，支支吾吾地说：“这怎么、怎么能行呢！”

　　话题的中心人物却并不想继续听他们在那里聊天，单刀直入地说：“能少说点废话吗？”

　　赫特把一堆书当做椅子，坐下了。他此时还沉浸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莱诺配合地说：“啊，什么，居然是这样吗？哦哦，原来如此。”

　　伊莱亚斯在房间里浪费了半小时听故事，并不得不忍受赫特投来的亮晶晶视线和莱诺的怪叫。

　　他从乱七八糟的对话中理清出一个思路：这个故事大概是关于一个落魄小说家推广恐怖小说的故事。赫特写的书免费送，别人都不看，所以出此下策。为了以免被管理员和其他人发现，所以他把自己写的小说藏进了那堆废书里，并塞进书架中。

　　好吧，看来又是一个无聊的委托。

　　在伊莱亚斯看来，这和找猫找狗没有区别。哈，你还能指望一个三流侦探做些什么呢？

　　莱诺一边喝咖啡，一边用指点江山地架势点评：“我还以为你是想通过那个一看就很奇怪的小册子来传播恐惧，然后拖进一个恐怖游戏之类的。顺便一提，如果有那种书，请务必给我一本。”

　　“重点不是这个，”赫特说，“但是我终于遇到了一个读者！你肯定就是我的粉丝吧？”

　　他看向伊莱亚斯。

　　莱诺东张西望一番，难以置信地也看向青年，“难道你是说……”

　　伊莱亚斯：？

　　“我好感动，居然有人看完了我的小说！”赫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知道你们是因为缺钱才来调查图书馆的幽灵的，不过没事，我打算送你们一大笔钱！不用感谢，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赫特实际上很有钱。虽然他待的地方像个狗窝，但还是能看出原本奢侈的装修。

　　他继续说：“之前我留下的警告信是因为我太害怕了，不想被你们发现，想把你们吓跑。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读者，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伊莱亚斯欲言又止：“我并不觉得……”那能起作用。

　　警告信起了反作用，让莱诺更感兴趣，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而且，那真的能算警告吗？

　　如果让他来做，他会威胁要把追查自己的人头砍下来——哦不，根本没有值得他写警告信的人，因为他已经那么做了。

　　莱诺挥舞双手打断了助手的话，“不不，我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他脸上就差写“我在替钱说话”这行字了。

　　莱诺瞪了一眼伊莱亚斯，像是在说：你别动，我来对付。

　　他提出了一个疑问：明明以赫特图书馆工作人员的身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的书放进去，不需要弄出这么大阵仗。

　　但赫特说：“你不觉得莫名其妙出现的书籍更有恐怖故事的氛围吗？”

　　伊莱亚斯说出了真心话：“不觉得。”

　　他从头到尾，都不觉得恐怖。

　　但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得到一大笔钱的莱诺毫无廉耻之心，吹嘘道：“我倒是觉得，和故事里的恶鬼一样，你也变成了图书馆里游荡的幽灵。非常有氛围！”

　　但比起莱诺的鬼话，赫特显然更重视他那“唯一读者”的喜好，有些沮丧，“那我下次换一个方式。”

　　莱诺眼睛一亮，“说到这个，我知道怎么做。”

　　伊莱亚斯有些好奇。

　　赫特说：“真的吗？”

　　莱诺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线，企图营造一种嘶哑的嗓音：“当然，我可是莱诺大侦探。无论是什么委托，都能完美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