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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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迅疾又气势汹汹地敲打过这座城市，到后半夜才转为淅沥的小雨，缠绵至天亮。
次日，北城终于转晴了。
许是昨夜降雨量太过充沛，直到下午路面都还有些湿潮，靠近路边的低凹处更有积水，偶有车子驶过便溅起一片泥水。
时满抬脚跳过一个小水坑，再向前时有些心不在焉。
“时小姐，”身侧一道年轻的男声拉回她的思绪，“你也不要担心。”
时满偏头，见旁边的男孩冲她眨眨眼：“做民宿的人我见多了，虽然像你这样租整栋院子的比较少见，但是……”
话到这里，男生停顿一瞬，脸上显出些自豪的神色：“你遇见了我，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我们公司的销冠，我会帮你留意的。”
眼前的男生看起来最多二十岁，虽故作老练，但话语间的少年意气难掩。
时满轻轻勾唇，只当对方这是客套话，温声说了“谢谢”。
“应该的，”他爽快地笑笑，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过，时小姐，你昨晚是没休息好？”
时满一怔，轻缓地眨了下眼，有…这么明显？
思绪不自觉游离开来。
昨夜从梦境醒来后，那一瞬的感觉和四年前那个雨夜太过相似，胸腔间泛起的情绪空荡又难耐，直抑得她再难入睡。
挣扎好半晌，她索性拿起手机翻起了租房软件转移注意。
翻看许久，发送了几个看房申请后，不知又过了多久，才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今晨醒来时大脑晕沉得厉害，眼下也多了一圈青色印迹。
不过，她出门前分明用粉底遮盖了的。
还能被看出来，难道是…掉妆了？
时满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一旁的男生继续道：“看你昨晚三点多发的看房申请。”
“是焦虑房子的事情睡不着吗？”
“……”时满顿了顿，“不是，只是有些失眠。”
“这样啊，”男生笑了下，“时小姐，不如我们加……”
后续的话音还未出，时满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他的话。
时满看了眼屏幕，是林思渝的视频邀请。
林思渝和时满是大学室友，常常对着屏幕里的人直呼“老公太帅了”的人就是她，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
和时满从大学起关系就好，毕业了也一直联系。
时满来北城前，第一个告诉的人也是林思渝，不过林思渝当时刚好去南市出差了，为期一个月。
今早发来消息说自己终于出差结束了，回家放下行李休息会儿，到时候联系时满。
时满侧过身对一旁的男生说了句“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见男生点了点头，她拿出耳机走到一旁按下接听。
视讯刚接通，林思渝咋咋唬唬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
“恭喜时老板啊，成功拿下了中意的房子，迈出了通向人生巅峰的第一步。”
“以后可就要靠你罩着姐妹了。”
时满被林思渝逗笑，勾起唇角：“虽然第一步还没迈出去，但我也会罩着你的。”
林思渝在开车，在一阵起落的鸣笛声后，才反应过来时满说了什么，她不自觉提高音量：“什么意思？房子没谈成啊？”
语调惊异又高昂，一声就震得时满头皮发麻，她“嗯”了声赶紧调低了音量。
“为什么啊？你明明那么满意那处房产。”
“嗯…”怕林思渝开车分心，时满只简单回道，“那个房主品行不端，就没有签约。”
“这样啊，那是不能合作…”
过了拥堵路段，前方路口正好是红灯，林思渝将车子驶停，这才抽空看了眼屏幕，瞥见时满身后某个标志性建筑一角——
“满满，你在锦溪路？”
还不待时满回答，林思渝就接着道：“正巧我也到这边。”
“本来打算去找你庆祝你签约成功的，不过既然合同吹了，那就跟姐妹去找找乐子，你来北城这么久我都在出差，今天就当是给你接风了，怎么样？”
时满应了声“好”，跟林思渝说了自己的具体位置后挂断电话。
回过身时发现刚才的中介男生已经不在了。
应该是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见她在接电话便没打扰直接走了吧。
时满这样想着，情绪很淡。
她取下耳机装回随身的包里，抬手时扯动衣袖，露出右手手腕间一圈淡青色的淤痕。
正是昨天被张恕抓到的地方。
时满本就十分白皙，又是磕碰就容易淤青的体质。
昨天没在意，现在这处淤痕绕在腕间，一青紫一白皙，对比鲜明，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时满盯着这处淤青微微出神，眼前是昨夜那人将她护在身侧的情形。
心脏处又泛起某种异样的情绪。
她没有刻意去想，但某些记忆就好像凛冬的寒风，无孔不入，一股脑扎进她的脑海里。
于是昨夜的画面和多年前的某个场景重合——
京市盛夏的夜晚湿热沉闷，她为解救同社团一个乖巧内向的小学妹被几个在学校周围徘徊的小混混缠上。
那时时满还没有学什么防身术，在人数不对等的情况下也担心过。
但看身后的学妹胆怯到瑟瑟发抖，时满强撑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架势。
眼看小混混油腔滑调嬉笑着伸手要摸向她的脸，时满拍开眼前那只手，惹怒了面前的小混混挥手相向。
也是同样紧急的情况，时满伸手还没触到包里的喷雾，眼看巴掌要落下来。
一只骨感分明的手揽过她，将她护在身侧，温润木香萦绕在鼻间。
时满抬头，看见身旁那道清瘦修挺的身影。
那是他第二次救她。
那人踹开身前的小混混，明明一副清风朗月的落拓模样，打起架来却凶戾。
几个混混的花拳绣腿在他面前像是小孩子玩闹，最后几人被揍到仓皇而逃还不忘回头放狠话让他等着。
那人理都不屑理，他还没收起周身的戾气，就转过身垂眼看向她。
原本散漫的眉眼冷峻，漆黑的桃花眼里压着她没懂的情绪，须臾后他开口：“以后要见义勇为，也先有点护得住自己的能力，不要……”
话音一顿，他瞥开眼，“误人误己。”
嗓音又哑又沉，关心的话也被他说得冷硬又别扭。
时满微愣，觉得他话音停顿的那一刻应该是想说让她认清自己，别不自量力。
时满轻眨下眼，意识到话语间夹杂着他生硬的关心时，没忍住弯了杏眸。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顺台阶而上：“那你教教我嘛。”
……
从回忆里回神，时满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
这些年从未再造访的记忆，久远到她以为已经忘记了，却在重逢后的第二天渐次回笼。
好像在提醒她些什么。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时满抬手划过联系人列表。
昨晚刚通过的那人的微信，被她昨夜梦醒情绪难抑时，冲动删除了。
时满知道单方面删除好友还可以不动声色地重新添加回来。
她停顿几秒，点开搜索栏，输入记忆里那串微信账号，江执衍的微信就又出现。
盯着页面些微出神。
明明重逢也不过匆匆一会儿，怎么一个梦境就让自己被情绪裹挟，打破她这些年来自诩的冷静……
还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时满有些懊恼。
不过…想必他也没发现她删过他这件事吧？
时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旋即抬手，停顿一瞬后点过“添加”，看着那人的微信又出现在消息页。
时满轻舒口气，等她收起手机，一道汽车鸣笛声也恰在身前响起。
时满抬眼，看见林思渝降下车窗，一脸兴奋地冲她招手。
时满弯了弯眼，走过去拉开车门，刚在副驾驶落座，就见林思渝盯着她看，眼神中打量的意味明显。
时满不明所以，正想问“怎么了”。
下一秒林思渝就诧异地说：“北城这地方竟然养你，你才来几天啊，笑容都明媚了许多。”
“……”
“不能是你偷偷谈恋爱了吧？”她不知想到什么，一脸坏笑。
时满无奈地看了眼林思渝，又无奈道：“…没有。”
“好吧，”闻言，林思渝顿时泄了气，“我还以为你和那位小贺师兄谈…”
意识到时满凉凉的眼风要扫过来，林思渝丝滑转了个弯，“…话说商府国际那边新开了家酒吧，不如我们去那儿喝喝酒？”
说完还“嘿嘿”一笑。
求生欲之强，时满没忍住弯了唇。
她也没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就只是喝酒？”
“嗯…”林思渝不好意思地支吾两声，“听说那家酒吧有很多帅气的体院弟弟光顾，顺便欣赏一下美色嘛。”
时满眼底染上几分笑意，故意打趣道：“原来给我接风是假，贪图美色才是真啊。”
“哎呀，不能这样说，”林思渝故作一本正经，“年轻帅气又会撒娇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呢？”
“更何况，俗话说得好，男人一过二十五那可就是六十五了，所以，喜欢一些年轻弟弟也是人之常情嘛。”
“……”
时满噎了下，一时竟无法反驳。
到商府国际时将近六点，正值晚高峰，作为北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之一，商府国际周边堵车更为严重，停车也困难。
选了稍远点的一处停车场停好车，时满和林思渝走在去酒吧的路上闲聊了点近况，主要以林思渝吐槽她的出差之旅为主。
时满听她言辞犀利的吐槽，没忍住笑出声。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向西而去，落日的暖橙色余晖也失了温度，空气中的凉意又重了几分。
“这个项目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眼看前面路口右转，不到五百米就到酒店了，偏偏这会儿商府国际这边的路段几步一停，龟速前行，楚翊跟在前车后面驶停：“衍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市啊？”
江执衍抬手按揉过眉心，漫不经心道：“不确定。”
“嗯？”楚翊闻言转过头来，却无意看见了江执衍亮起的微信聊天页面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哦豁，他衍哥原来也会被人删微信啊？
等等……不会是昨晚那位时小姐删的吧？
楚翊暗自咂摸，怪不得昨晚一夜没睡呢，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前方车流终于缓慢动了，楚翊边跟着车流挪动，边状似无意地问道：“衍哥，你不确定什么时候回京市，是因为…时小姐？”
江执衍微顿一瞬，随后散漫地掀起眼皮，漆黑眸底幽深。
他没有回答楚翊的问题，转头看向车窗外，静默须臾，问道：“如果……”
“一个女孩删了你的微信，会是因为什么？”
楚翊没想到江执衍会直接问他，他一顿。
瞥见江执衍西装革履但难掩疲态的模样，他一瞬脑补许多，觉得他衍哥颇为可怜。
作为还未被发现的知情人，他决定认真回答，帮他衍哥走出困扰才是。
于是，他努力回想昨夜时满的态度：“大概是…不想彼此再有所牵扯？”
“……那如果她又重新加回了你呢？”
“这个嘛…”楚翊带入不了了，只能根据情况结合自身经验分析，“那就是她已经不在乎了，觉得加上也无所谓，毕竟真正的死心不是大吵大闹…”
话到这儿，楚翊叹口气，似有感慨：“我和我前女友就是这样…”
“往往这个时候，两个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话毕，车内莫名寂静了几秒，好半晌，才听旁边传来声低哑嗤笑：“到此为止？”
楚翊惊异地转头看过去，只见江执衍正看向车窗外，他的唇角勾起，黄昏暖橘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眸也被照亮。
楚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同时，江执衍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你们。”
“我和她，到此为止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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