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身为饵》田晚妙

127、一位对象

　　管小安弯下腰，凑近了盯着易伍瞧，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双眼成了斗鸡。

　　“你一边放大悲咒一边刷物理题，一动不动一上午了，真的特吓人！发生啥事了宝贝儿？伸出你的天线！咱们俩，能别关闭交流通道吗？”

　　隔了很久，易伍才从书本中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像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般僵硬起身，呆呆走向音响。

　　她重新拧动了音响的开关，喃喃道：“对不起，我在驱邪，需要全方位浸泡清洗。手机能给我吗？我查点东西。”

　　管小安被她几句话弄得心惊肉跳：“胡言乱语的，你中什么邪了？可别吓我！” 说完赶忙把锁在抽屉的手机翻了出来。

　　易伍在wap网页里输入：“人中邪会有什么反应？” “有什么驱邪的方法吗？”

　　百度弹出各种小框，请跳大神的需要花上大几千，看上去很不靠谱。

　　玄学没用，那就换科学。她继续搜索：“焦虑症会导致神经错乱吗？”

　　管小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趁着易伍一个没注意，突然扑过去，一把抢走了她的手机。

　　“你查这些做什么？焦虑症？你到底怎么了？”

　　易伍扶额，仰天长叹了一声，表情痛苦：“苍天大地啊，管小安，还给我！都怪你平时给我看的那些漫画！乱七八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

　　“漫画？你说什么，十八禁那些吗？这，这有什么关系？”

　　易伍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我梦，梦到一个人.......然后，我对，对他做了很不好的事。太可怕了！我肯定是疯了，要么就是鬼上身，我.......”

　　到这里，她还没说完全实话，因为何止在梦里，分明.......

　　管小安终于心领神会，眼神立马变得格外暧昧：“哦豁，是男人吧？什么不好的事，详细点说来听听啊。”

　　易伍快要原地爆炸，脸颊的温度直线飙升。她干脆埋头读起了物理题：“两条平行的长直金属细导轨KL、PQ固定于同一水平面内.......”

　　管小安哪肯放过她，继续穷追猛打：“那个人是谁？哪个男明星？还是漫画里的人？”

　　“你还问！” 易伍气急，猛地把竞赛书一摊，接着就和鸵鸟一样，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哈哈哈，做春梦了对吧？这有什么，搞得山崩地裂的！我天天做啊。我靠，真没想到，灭绝师太也会有春心萌动的一天啊？”

　　易伍猛地抬头，刚想冲管小安吼一嗓子让她闭嘴，门口的风铃突然播放起了“欢迎光临”。

　　管小安瞥见来人，立刻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我靠，又是那财神爷！” 随即像装了弹簧似的弹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Hi hi hi hello, 你不是来退货的吧？小本生意，不退不换的哦。”

　　说完，她回头冲着易伍挤眉弄眼，“快点过来，救场啊！”

　　易伍没办法，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男生见到她，只是笑笑，露出好看整齐的牙齿：“It’s all good, no worries! You do your thing. I’m just grabbing something to eat.”

　　“哦哦，to eat是吧？我给你找啊。” 管小安立刻殷勤地拉住他，“辣条，spicy noodles，吃过没？肯定没吃过吧，delicious哦！”

　　最后，男生抱着一大堆零食走到收银台，怀里满满当当的。

　　管小安十分娴熟地按着计算器：“207. 谢谢惠顾。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very much. ”

　　男生掏出三张毛爷爷，递给管小安：“Keep the change. ”

　　管小安一脸懵，转向易伍：“什么保持改变？”

　　“他让你不用找零了，财神爷又给你送钱来了。” 易伍小声解释，从收银台下抽出袋子，给人包好。

　　东西包齐了，男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管小安继续堆笑：“还有什么事吗，这位贵宾？”

　　“You mentioned last time your brother is performing with a Canadian band? Maybe he’d be interested in this？”

　　他直愣愣地看着易伍，然后从背包里摸出一张黑胶唱片，轻轻放在收银台上：“I’m not a fan myself, so feel free to keep it if you’d like.”

　　易伍刚准备礼貌拒绝，男生已经一溜烟地跑走了。

　　台上放的，是加拿大殿堂级歌手Leonard Cohen 1995年出的唱片。易伍轻轻拿起，正反面仔细瞧了瞧，居然还是签名版！

　　管小安挠着头嘟囔：“哦豁，这人可真奇怪，怎么还给你送东西啊？这是个啥？” 她摆弄了下唱片，“现在谁家还有唱片机啊，他给你这玩意儿想干嘛？”

　　易伍也摸不着头脑，耸了耸肩：“搞不清。这有年头了，应该挺贵的，我肯定不能要。下次等他过来再还他吧。”

　　“贵？能有多贵？”

　　易伍比了个数，管小安的下巴差点砸到柜台：“那你还放在这里干嘛？赶快收库房里啊！万一磕了碰了被人偷了怎么办？都是钱啊！”

　　易伍觉得这话有理，于是拿起唱片去了仓库。

　　风铃又响了。

　　管小安抬头一看，来人让她嘴角咧到了后脑：“哟，我说是谁呢，搞了半天是我们的大明星！好久没见了，帅得越发没边了。”

　　季宁无奈笑了笑。

　　“没狗仔跟着吧？我可不想上新闻。” 管小安挤眉弄眼，“找你妹吧？她在——”

　　她兴高采烈地转身，却正好看到易伍从库房后方伸出一只手，疯狂朝她摆动着。

　　管小安立即领会，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诌起来。

　　“你妹她，她上午还在这，刷题呢。刚刚，说是，说要去物理老师家一趟，聊聊下周比赛的事。你知道的，种子选手，老师很看重的，要开小灶，哈哈哈。”

　　好就好在，季宁压根没发现她表情的不自然，因为自从进门，他的眼睛就没离开易伍拿来演算的草稿本。

　　“嗯，下周有比赛，她准备好久了。” 季宁翻动着草稿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上去，“卷子上倒挺工整，可这草稿就......天马行空的，和小时候一样。”

　　“绝，真绝！对着几张草稿纸你都能笑得出来？” 管小安看着季宁，摇头感叹，“妹控，真可怕。”

　　季宁轻轻咳了声，把保温饭盒放在收银台上：“翠姨做的饺子。等小伍回来，你俩一起吃。”

　　“谢谢帅哥！一回来就给我们投喂午餐，中午不用吃泡面咯。” 管小安冲他眨了眨眼，乐呵呵地收起保温盒，“哦对了！还要谢谢你的签名照。几百张你一晚上都签了啊，居然还写了不重样的话？辛苦辛苦。”

　　季宁终于翻完了所有草稿纸，目光落在易伍随手画的插画上。他抿了抿嘴角，抬起了头：“没事，谢谢你同学喜欢。”

　　“哎呀！” 管小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刚刚没看见，你嘴巴下面是怎么了？怎么肿了？上火了吗？”

　　“啊？” 季宁不自觉地抬手，触到昨晚被易伍疯狂咬过的地方，声音有些慌乱，“哦，上火吗？那，那大概是的。”

　　“哎呀，你得把身体弄好啊大明星，我还指着你给我签名呢。”管小安说着，去货架拿了瓶王老吉给季宁递了过去：“拿去拿去，消消火。”

　　一直躲在库房偷听的易伍，此刻正扶额叹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脑海里闪现的，是刚刚在手机里搜索到的信息。

　　“《接吻为什么有益于缓解焦虑症？》

　　接吻时，人们通常会加深呼吸，这可以增加氧气的摄入，而且还会触发大脑释放‘幸福荷尔蒙’，带来愉悦和安全感，也可以帮助降低压力激素——皮质醇的水平。当压力荷尔蒙下降时，身体自然会感到更加放松，呼吸就变得更深、更平稳。

　　接吻还提供了一种强烈的情感连接感和支持感。对于焦虑症患者，感受到被爱、被理解、和被支持，能够大大缓解内心的不安和焦虑。亲密关系提供的情感安慰可以让焦虑的情绪稳定下来。”

　　是的了，这就是她想探究的科学原因，大概，就是这样了。

　　“那我先走了。小伍回来的话，你让她给我发条短信？看看几点弄完，我来接她。” 季宁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大哥，这里到你们家也就几步路，她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成年人了，这还需要接？！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管小安嗤之以鼻。

　　“多大也是小孩。” 季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踏出了门，最后一句飘散在了空中，“至少，对我来说是。”

　　季宁走了，管小安终于发话：“出来吧，还躲着啊？”

　　易伍烧红了脸，从仓库里垂头走了出来。

　　管小安背对着她，起初吃吃地笑着，一副促狭像。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腰都弯掉了。

　　“易伍，好家伙。你说的春梦对象.......该不会，就是季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