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难成欢》霍念白

11、南山树下

　　理着平头的男子，寂寥的在街道旁一排法国梧桐下醉酒沉睡。
　　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斑驳的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一件皱的不像样的白色衬衫的已经被汗渍侵染成黄褐色，脸庞上的色泽，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太阳暴晒的铁红。眉间紧蹙，神情如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的流浪汉一样，邋遢困顿。只是脸上硬朗的轮廓，隐隐还能看出一些当年风光时英俊潇洒的端倪。
　　挺翘的睫毛，微微跃动，像停着一只误落在花间的美丽蝴蝶。本来他想就这么懒洋洋的度过这个秋日午后，不想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
　　“喂！喂！”一个粗犷不善的声音，渐渐逼近他的耳膜。
　　他也不以为意，闭着眼睛只拽过身旁的一张报纸，盖住了自己的面孔。似乎这一张薄薄的纸张，就隔开了他与这世间所有的联系。
　　然后事实并不如此，吆喝的两人见这个落魄的男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十分的生气。其中一个性格暴躁一点的，已经抬起右脚，想教训一下他。但在他要出脚的那一刻，却被身旁一个略显稳重一点的男人给拦了下来，“老三，我是奉命请他回去的。还是客气点好。”
　　“哼……老老二，真不知道老板看上了他哪一点。”名唤老三的男人，满脸的忿忿不平。
　　“好了。老三，有火办完事情再找地方去发，他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出气的人。”老二耐心的劝诫着老三的时候，又瞥了一眼躺在树下的男子，“宋南山，我们老板邀请你要事相商。”
　　但宋南山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老三一见宋南山不理不睬的样子就十分生气，敢情他们兄弟俩忙活了这么久，他全当热脸贴冷屁股了。两条正八字眉毛，登时剃成了倒八字。大步流行的冷着脸上前，一把扯过了遮在他脸上的报纸，愤怒的大吼，“宋南山，我们老板命令你过去见他！！”
　　眼前没有了报纸的遮挡，宋南山只觉阳光有些晃眼睛。
　　真不知道他在这里睡的好好的，招谁惹谁了。
　　迷糊了半晌之后，他终于清醒过来，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两人，打着哈欠，摸着被震的有些痛的耳朵，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老板？”
　　老三望着宋南山这一副欠揍的表情，正要发作。老大已经温文的开口了，“我们老板方康健，想请宋先生过去商量一些事情。”
　　“噢？”宋南山漫不经心的摸着平头，再也没有下文。
　　“你……你这个死酒鬼，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们老板是两广方家家主方康健。”老三看着宋南山冷淡的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那又怎么样？”宋南山微微坐起身子，靠在梧桐树干上，低着头咕哝了一句，“顾家……方家……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有区别的……”老二闻言，明显一怔，但还欲再说一下方家是如何礼遇贤才的，但宋南山根本不想再听，只是缓慢的站起身子，无所顾忌的走开了。
　　老三见状，连忙上前追赶宋南山，却被老二拦下了，“让他走吧。”
　　老三十分不解，不满的大呼道：“老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酒鬼那么客气。也搞不懂，老板为什么会让我们来请这个扶不上墙的宋南山回去！”
　　“他说的没错，顾家方家本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老二望着宋南山远去的方向，淡淡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老二，你的意思宋南山还是虎，是龙，我们是犬，是虾了？”老三疑惑的望着老大，一头雾水。
　　老二也不解释，只向着不远处树下的一位美丽灵秀的女子走去。
　　“表小姐，老李无能，没有请回宋……”
　　“李叔叔，我都知道了，麻烦你了。”女子的眼中涌动晶莹的水珠，哀伤的注视着远方。
　　“那我们告退了。”
　　女子微微颔首，两位男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久久的矗立在树下，泪如雨下，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个冷静、睿智、潇洒、干练、耐心的宋南山，到底哪里去了？
　　她的右手，抚摸着心口上的那一片疼痛，喃喃自语：“南山，你为什么要拒绝重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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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漫吟在床上辗转了半天，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午夜失眠已经是很多年累积下来的恶习了。想改正真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坐起身子，拥着被子，蜷曲在大床的一个角落里。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感，袭了上来。
　　对于一个独居的女人来说，是没有权利说害怕的。并不是真的不害怕，只是即使害怕，也没有来帮你驱走恐惧，所以只有假装自己不害怕。
　　但苏漫吟却是一个真的不会恐惧的女人，或许说她是一个来不及害怕，恐惧就已经过去。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一向迟钝的后知后觉的女人。所以在恐惧来临的那一刻，她凭借那一份迟钝，便可以安然的度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一向固如金汤的她莫名的害怕起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无数个不明的红火球向自己飞来。它们飞舞着，嘲笑着，嚣张着，让她无处遁形。
　　她抚摸着额前的细密汗珠，看来今天是睡不成了。
　　她缓缓的下床，穿过黑暗的河流，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苏漫吟望着电脑的界面上的小企鹅图标，犹疑了半天，才点击了登陆键。
　　刚登陆成功，音响里便传出一阵“嘀嘀嘀”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发现以往写小说的责任编辑林带冬的头像正在不屈不挠的跳动着。
　　苏漫吟快速的点开消息：漫吟，你的小说已经停更很久，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请速回。
　　苏漫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嘴角逸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还真是于患难中见真情，没想到失踪一段时日，还是这一位平日里无多话的编辑却还记挂自己。
　　随即双手覆上键盘，敲下一串文字：林，我很好，勿念。只是需要调整一段时间。
　　对话框里很快又出现一大串文字：漫吟，你这样玩失踪是不对的。不过，得知你无恙，我已经安心。
　　苏漫吟：谢谢挂念。
　　林带冬：漫吟……她似乎欲言又止。
　　苏漫吟：有话，但说无妨。
　　林带冬：呵呵，与你沟通就是这点最畅快。网站现在与几家出版社合作，想推举几位文笔不错的作者，尝试出版，我想推荐你。不知你近来可有什么构思？
　　苏漫吟：我一向不温不火，怕是难当大任。
　　林带冬：不要这要说了吧，我知道你一向自视甚高。我也相信你万事俱备，只欠“运气”这个东风。
　　苏漫吟：那过几日，我再联系你。
　　林带冬：好的，晚安。
　　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一语中的。她又怎么叫人失望呢？不，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