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长安女 ...
-
正是仲春时节，绿意盎然，空气中都飘着清新的生气。凌泓执着一卷五国志坐于竹荫里。丛思的声音远远传来，只是今日...似乎有女人在和他说话？凌泓有些好奇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骑装的少女在丛思身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把手中皮鞭甩来甩去。她那身骑装是蜀锦缂丝海棠回字纹，袖口和衣领俱都滚了一道银边，腰间只一枚玉蝴蝶压着飘带。凌泓估摸着这就是传闻中那位常常驾临相府的刁蛮公主，看看两人离这儿还有几步路，遂不急不忙放下书要去屋里回避。
丛思倒眼尖，看到凌泓像是要走避的样子，几步赶了上来，李玮舒也跟着紧走了两步。凌泓见状，喟叹一声。虽然天启朝民风开放，究竟面前这位是个公主，自己一介平民，当然能躲则躲，没的去招惹这位在当今眼前极为得宠的皇室中人。可是看着情形...罢了，真碰上了也就碰上了吧，躲是躲不掉了。他整了整衣冠，因有功名在身，并没有下跪，而只向李玮舒行了大礼。李玮舒却憋了口气，成心要给他脸色瞧，也不叫他起来，攥了鞭梢绷紧了又放松，眼睛来来回回只细细看着鞭子的纹路配饰。凌泓垂着头，神情不甚分明。
时间凝固了，竹林里的风慢慢停了下来，一片云翳笼住了太阳，天地间一时暗了下来。丛思也开始觉得有些古怪，抬眼去看李玮舒，轻声唤她：“公主？”
李玮舒抬眼瞪丛思一眼，懒洋洋说：“你谁家的？”凌泓略抬起头，不料李玮舒劈头盖脸就是一鞭：“没规矩的，本宫什么时候说让你抬头了！”李玮舒这一鞭子是含怒出的手，丛思始料不及，愣愣地看着鞭子带挈风声抽在凌泓右边肩上。凌泓衣服被这一下抽下一条，现出来的里衣上立刻洇出一片殷红。凌泓狠狠一晃，半身都斜了过去，仍正过身来低了头道：“公主恕凌某失礼之罪。”
料想这一鞭极重，没有十天半个月大约是将养不好的了，丛思又惊又怒又痛，也不顾什么君臣上下了，仗着自幼与李惟宇李玮舒兄妹一同长大的情分，一手扯过鞭梢厉声大喝：“舒儿！”有急急向林外喊：“银毫，银毫！”
银毫听外面叫得急，快步走出，向丛思一礼：“丛二少爷。”看着李玮舒一愣，不知她是何人。丛思皱眉挥手道：“这是敏公主。”待银毫恭敬行了礼才不耐烦道：“快将你家公子扶进屋去，叫人去请大夫！”想想不妥当，又说：“不，你现在就去和管家说拿我的名帖去请孙老大夫，要快！”银毫见状，丝毫不敢耽搁，应一声，倒退几步出了林子就转身跑起来。
丛思这才转向凌泓，也不理李玮舒，上前扶着凌泓低声询问，往屋里走去。凌泓转头道：“凌某先行告退。”面上不见怒色，眼底却偶有波澜，一手握的泛白也不肯颤一颤声音。说了这话，慢慢半倚着丛思走了。
李玮舒不是个不讲理的，这下心知是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找个由头出气，又看凌泓并不是自己平时所见的那些纨绔，暗地里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
丛思将凌泓扶到屋里，慢慢地安顿下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间或问凌泓两句，不说话时就紧抿着唇，几乎是有些焦虑地望着外面。银毫回来以后，他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银毫看看凌泓脸色，看不出什么，试着搭话说：“公子，您可好些？可要我先寻些止痛的药膏来？”凌泓垂了睫：“不必了。”银毫乖觉应了：“是。银毫这就去了，公子歇阵子吧。早上起来就不大舒服，这会儿怕是...唉。”低头退了出去。
凌泓早上起来的确就不大舒服，约是晚上受了点寒，这才想到外面林子里散散，不料遇上了这等无妄之灾。他的额角现下一抽一抽地疼着，说不上什么滋味来，想想还是依了银毫的话，忍着疼脱了两件衣服，只穿了件里衣就躺到床上。那孙大夫来了以后诊断了一番，说好在没受什么内伤，皮肉伤是要结结实实受几天苦的。还说有一味红花膏倒是极好的，不论价钱，只用了以后生肌镇痛，极有效用。只是他手中一时没了，前两天丛思问他讨要都没有的。
凌泓问道：“如此说来，附近可有地方能买到么？”孙大夫感慨道：“只可惜内城是没了，要说有也是数十里外的晋城可能还有了。”凌泓听了，也就罢了。
向晚时候，丛思突然又来了，兴冲冲攥了一个小瓷瓶闯进了门：“青山青山，我带了瓶药回来，你试试好用不好！”
凌泓被吵醒了，揉了揉额角拥着被子坐起来。丛思看他只着里衣，呆了一呆，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凌泓没在意他神色，还有些没睡醒，眼睛半睁不睁的，声音也低低的，带了些拖音，意外地添了些孩子气的味道：“孤竹...多谢了，把药放在那边矮柜子上就行了。”
丛思不干：“别，这可是我特地带回来的好药，你怕烦的话我来给你擦上，擦完了就能睡觉了。”说完又是一呆，自己怎么跟哄孩子似的？
凌泓也一窘，放了被子自顾自扯衣服，又不当心碰到伤处，“嘶”了声。丛思连忙坐到床边帮他仔细脱了下来。
看着凌泓的伤口，丛思眉间的“川”字就没松开过。那伤口不很深，但极长，红里泛着紫色，衬着凌泓皙白的肤色，显得格外狰狞。
有些凉意打在肩上，凌泓瑟缩了一下，丛思连忙收回走了万儿八千里的神，将被子掖了掖，拔了瓶塞挑了块琥珀色的膏子出来，一股异香飘散了开来。凌泓要自己来，被丛思哄着：“你现在不方便动，乖乖坐着，我来就行。”
凌泓撇嘴角：“真把我当孩子了。”究竟还是没有再伸手去拿药，只斜身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长安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