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牢》灵山十巫

46、分崩离析时

　　女祭们帮忙把粮食搬到围场，就见山民和教习嬷嬷在围场上争吵不休。其中一个女祭刚卸下一袋粮食，定睛一看，这与守神嬷嬷理论的人，不就是自己的父亲么？

　　父亲怎会如此冲动，竟与教习嬷嬷理论起来了，这要是守神娘娘怪罪下来，她可如何是好！

　　她赶忙上前去，挡在父亲与嬷嬷身前，道：“父亲！您不该如此无礼，会毁了女儿在山神殿中的前途的！”

　　父亲一把推开女祭，喝道：“起开！什么狗屁前途，你有什么前途？让她们发配到天山上送死，你以为这就叫前途吗？不过是骗骗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姑娘罢了。现在她巫礼若是胆敢拿山民的命去给她进献山神铺路邀功，你看看现在这些山民答应不答应！”

　　女祭被推倒，又震惊于父亲何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忙制止道：“父亲！我也是您送上来的！进山神殿之前您是如何说的？说我要乖乖听话赢得荣耀，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父亲怒斥，指着教习嬷嬷道，“所以我才更生气，明明我把自己女儿献给山神，何以山神只庇佑她巫礼而不庇佑我们！难不成这些年，兄弟们割下的血肉，庇护全数收到她巫礼囊中了吗！”

　　教习嬷嬷骂道：“你这是什么话！正是有你们这群忤逆山神之人的存在，山神才会降下如此惩罚，你们还不知悔改，反倒要把错都栽到守神娘娘头上，反了天了！”

　　“我不管！”那山民怒喝，“这些年我什么供奉没有交齐过？何以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父亲！求您别再说了！”

　　“你闭嘴！”那山民指着女祭道，“看来你现在也和山神殿蛇鼠一窝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就当我生了一个灾祸，如今自己也招灾便是！”

　　女祭愣在一旁：“灾祸？父亲……我是为了家里才上山神殿的，您忘了吗？怎么如今说我是灾祸了？您这样上山来闹，置女儿于何地！我何苦又被拘在这山神殿中几年！”

　　女祭的话说得撕心裂肺，令在场其他女祭无不后背生凉。她们如今仍旧乖乖听巫礼的话，就是指望着巫礼能够平息这场闹剧，让生活回归之前的“正轨”，这样，她们之前的听话才能够有意义。可今天山民上山这一闹又算得上什么？家里人为了家里能够得到山神庇佑才送她们上山，上山之前百般称赞，说是无上的荣耀，而今却又称她们是灾祸，要与她们断了关系，让她们里外不是人。

　　那山民喝道：“巫礼！我们今天就问你，我们要被冻死了，你管还是不管？费将军已经闭门不出了，若你也不管我们，那这山神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女祭站起来，问：“父亲，若是今日山神殿不出手相助，你便要连女儿也毁了吗？如今女儿和山神殿可脱离不了关系了！”

　　山民道：“你只是献给山神的祭品。若是山神不庇护，那祭品有何用？巫礼！别当缩头乌龟了，你出来！”

　　女祭听完，朝着父亲手上开山的铲子猛然一撞，血溅当场。

　　忽而惊雷四起，只听巫礼中期十足喝道：“吵什么！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我已经答应分给你们粮食木柴了，还不知足，轮得到你们在此处叫嚣！”

　　山民见自己女儿满头的血，也没再多看一眼，拿着沾了血的铲子指着巫礼，道：“巫礼，今天我们把话摊开了说，到底有没有山神，这次的雪灾又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山神殿中出现了另一位守神娘娘，也能够呼风唤雨，今日之事若谈不成，我们不介意换一位守神娘娘！”

　　“妄想！”巫礼一声怒喝，天雷精准地劈向那山民，应声倒地而死。

　　“识相的，自己拿了粮草回去，我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若是都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了你们！”

　　山民上山无非寻找一条生路。见有人被雷劈死了，也见确实有粮草可以搬，便也不多说什么，闷头就想把东西往外搬。可这时女祭群中却传来诡异的笑声。

　　教习嬷嬷喝道：“放肆！平日里叫你们的规矩都忘了？”

　　只见一个女祭起来拿撕下的白衣困成布团塞住了教习嬷嬷的嘴，另一群女祭过来摁下教习嬷嬷，把她活生生打晕了。之后便有更多的教习嬷嬷被女祭打晕。

　　护卫本想上前阻止，却被山民招呼着说：“你！过来帮忙搬！她们疯了，内斗！关你什么事？护住粮食才是要紧的！”

　　护卫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干涉女祭，帮着山民搬运粮食了。

　　“你们这群吃里爬外的家伙……”教习嬷嬷一如既往地教训着，话说到一半却被别人堵了嘴拖到一边。

　　“围场中大乱了起来。以巫礼的神力，没有办法连续发动那么多次天雷，便有教习嬷嬷冒死说：“娘娘，赶紧回殿里去！堵住门！”

　　巫礼没有料想到女祭们竟会突然都发了疯，一时慌乱，听到教习嬷嬷的话便也只当照办，和剩下的两个嬷嬷进了殿中赌上殿门，却见门外的女祭都发了疯似的想要把门推开。

　　“杀了巫礼！要不然，我们都没有活路！”

　　巫礼被逼退到殿中，定下心来，哪儿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刚想出去大杀四方，却被两个嬷嬷拦了下来：“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和这些疯子耗死在这儿，不如一走了之，大不了再寻得一处山头，我们还可以建另一处山神殿啊！”

　　“建个屁！”巫礼知道这只是幻境，若是在这里输了，重建另一座山神殿将毫无意义，“都是一群怕死的，我出去再劈了几个，她们就都该闭嘴了！”

　　“没有用了！娘娘！”嬷嬷跪下来道，“之前有用，是她们还算顾及家里人，怕连累。现在她们家里人都不管她们的死活了，她们哪儿还考虑得了这些，恨不得活剐了我们解恨呐！”

　　——

　　天雷惊动了在脚下的费将军，他两眼一眯，起身走上前去。

　　“将军！您不是说不要出去吗？”

　　费将军道：“你看天上这雷，劈得毫无章法，想是巫礼气数已尽了。不趁此机会再插上一刀，还等什么！叫上大家，跟我上山，直捣山神殿！”

　　围场上该撤走的山民已尽数撤走，该捆了的教习嬷嬷也被女祭们绑了，正一个个教她们重新做人。唯有久攻不下的山神殿，待费将军赶到之时，女祭们自动自觉地让了出来，三下五除二便让费将军攻下殿门。

　　教习嬷嬷喝道：“老费！早就看出你不怀好意，你这白眼狼！”

　　费将军，没有多和教习嬷嬷废话，一边一个让属下敲晕带到外面。巫礼仍旧面不改色地坐在殿中，睁眼看了一眼费将军。
　　“巫礼，你说，若是当初我的要求你都答应了，何至于今天落到如此地步啊？”

　　巫礼轻轻白了一眼，道：“你不过也是被利用之人，还以为自己多聪明？”

　　费将军道：“互相利用，互相成全，共赢之举，守神娘娘怎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巫礼轻笑一声，道：“原来你还在白日做梦，以为姜静婉是真心帮你的？告诉你，她谁都不想帮。她心脏得很，只想毁了天山。你帮她做了这些事，也是这天山的罪人！”

　　费将军笑得怪诞：“你到现在还在指认谁是罪人呢？有用吗？没了山神殿，你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能奈我何？”

　　“蠢货！我死了，你也得死！不然你出去看看，天山上有谁还能听你的话！”

　　费将军赖着不走：“你还想骗我！你想把我骗到外面，好降个雷把我劈死？做梦吧你！到时候我和那什么姜静婉五五分成，她能够降这场雪，自然也会有办法把雪止住，等你死了，山神殿中一切恢复如常，我依旧能在这山神殿称霸！”

　　巫礼气得两眼一黑，深吐了一口气，道：“若她真的觊觎我的位置，何以你已经快马加鞭地赶来，可她却丝毫不见踪影呢？”

　　费将军笑容凝滞，道：“对啊，不会是你把她赶到山上去，饥寒交迫冻死了吧？”

　　巫礼道：“她若冻死你就不在了。现在还跟着我，你就还能活。”

　　“我呸！谁愿意还被你压榨？我现在不杀你，放你在这里，外面那群女祭都能进来撕了你！”

　　巫礼全然不当回事：“好，费将军，我不杀你，请你出去看看，你现在还能号令得动谁！”

　　巫礼说得气愤，费将军将信将疑，出了殿门站在屋檐下，看见一片狼藉的围场，粮食被争的争抢的强，都带出了山神殿外，就再也没有回来。

　　“喂！你们出去做什么！”

　　巫礼慢悠悠开口道：“树倒自然猢狲散啊。没有我，谁还会心甘情愿交粮食？你的兵见形势不对，也就走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回来！山神殿只是换主了！山神殿还在！”费将军急得眼睛都快吐出来却没有丝毫作用。

　　“你连我为何能坐拥山神殿都弄不明白，还妄想取代我？”

　　“闭嘴！”费将军转身进入殿内掐上巫礼的脖子，“你！你神力不是还在吗？叫他们回来！”

　　“你上天山上杀了姜静婉，我就做。”巫礼脸色涨得通红，却只是可有可无地看着费将军。

　　“怎么？不敢？怕上了山会死？你这个胆小鬼，也只能在这偏僻的山神殿占山为王了。”

　　费将军手上施力，手都泛白了：“我掐死你！”

　　——

　　天山之上，姜静婉远望半山腰处，云层中闪着雷。

　　三人美美地吃了狼肉，摊在软糯的草地上打着饱嗝：“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江芥道：“约莫是巫礼压不住，内里乱了起来。”

　　姜静婉问白菊：“我们下山去看看，你和我们一起吗？”

　　白菊却摇头：“这里风景不错，就让我待在这儿吧。祝你们顺利！”

　　姜静婉点头，道别了白菊，带着江芥下山去了。到山神殿门外碰见捐携了粮食仓皇出逃的女祭，见到姜静婉下了一跳，又马不停蹄地跑下山去。

　　姜静婉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芥，问：“我有这么吓人吗？”

　　江芥皱着眉道：“大白天撞见鬼，确实吓人吧！”

　　姜静婉进了山神殿，看见这里被洗劫一空，破败至极，再往里走，围场上也满是狼藉。行至山神殿门口，便见又几个不愿离去的女祭还守在门边，看费将军与巫礼对峙。见姜静婉回来，也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

　　女祭摇摇头：“我们想看看这人的结局。”

　　姜静婉了然：“是想看控制了你们好几年的骗子是何下场吗？”

　　女祭们点头，姜静婉又道：“只是看看又有何趣？亲手了结才有意义。”

　　女祭为难道：“可是……费将军还在里面。”

　　姜静婉道：“这有何难？等着。”

　　姜静婉行至殿中，高声道：“费将军，何事竟如此生气啊？”

　　费将军一听姜静婉的声音，松开掐着巫礼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静婉，道：“你！是你！你会帮我重建山神殿吧！”

　　姜静婉道：“当然！只是，我和巫礼还有一些私人恩怨，还请费将军，出外等候片刻，可好？”

　　费将军一见姜静婉到此，心想还有希望，便离开山神殿等候。姜静婉让几个在门外等候的女祭进来，巫礼还在倒着气。

　　姜静婉道：“想怎么处置巫礼，你们商量着办，我当个睁眼瞎，就权当不知道。做完事就离开。”

　　女祭得了授意，围上前去，看着半死不活的巫礼，没等巫礼顺过一口气来说一句话，就又被女祭们围殴。

　　江芥走到姜静婉身后，问：“你说这样的结果，她能松口吗？”

　　姜静婉却缓缓摇头：“还不够。只是如果她被打死了，幻境就会塌，我们也该抽离出去了。”

　　“有办法离开了吗？”

　　姜静婉答道：“我方才试了一下，可以走了。约莫是巫礼只剩一口气在，也没人听她的，没有神力了。”

　　姜静婉忽而转身看着江芥，道：“一回到剔骨监，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要先把你扛到医药司里去！”

　　江芥眉眼轻佻：“你的功德都被我刷完了，有钱买还魂散吗？”

　　姜静婉道：“不管！反正扛起你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