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17、第 17 章

　　邵小玲和刘成是大学同学，一个是湖北人，一个是湖南人，两个人都十分喜欢建筑设计，不是像大部分同学一样只是单纯地学个专业混个文凭，而是像雷严那样将建筑师当做了自己的梦想。尽管本科学校并不是排名前三，但出于对专业的极端热爱，两人一直将T大作为读研的目标，经常有事没事混在专教，借来各色建筑杂志，研究世界各地的建筑特色，有时性起了还会创作一番，特别是周末的时候，专教里往往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到了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两个人在频繁地的接触中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谈起了恋爱。但刘成不知道的是，邵小玲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动心了，当她描述第一次见面刘成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时，不禁让夏语蓝想到了高一那日阳光下的王大海，原来每个人的一见钟情都是闪闪发光的。
　　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个人虽也有吵吵闹闹，感情却是越来越深。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讲的就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们，恋爱就是恋爱，纯净而美好，从不会掺杂任何感情以外的东西，比方老家的千里之隔，比方双方的家庭条件，比方各自父母的要求，可是这一切隐藏的矛盾在最后一年集中爆发出来。
　　邵小玲来自湖北省会武汉，父母都是国企的员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家里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基本也是要什么给什么地宠着。刘成来自湖南南部的农村，家里条件非常艰苦，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在家务农，他从小刻苦，能迈出农村考上大学全凭自身的坚定信念，是整个村里的骄傲。两人的家庭条件相差巨大，但这在学校里的时候是不太明显的，因为刘成总是年级第一，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奖学金，在读书用钱方面还是比较宽裕的，而邵小玲平日里也从来不铺张浪费，所以日常的恋爱开销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也没暴露出什么问题来。
　　大四下半学期，刘成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成功保送T大硕士研究生，而邵小玲因为成绩稍微差一些而只能保送本校研究生，但是为了能圆自己的T大梦，也为了能继续和刘成在一起念书，邵小玲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保送资格，参加了当年的研究生考试，只是天不遂人愿，报考T大的竞争过于激烈，邵小玲并没有考上。
　　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为了鼓励邵小玲尽快从考研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刘成终于答应了跟她回去见她的父母，这件事邵小玲提过很多次却一直被刘成以各种理由推脱，害得邵小玲一度以为刘成是不想负责而跟他闹过几次，所以这次刘成能点头答应可高兴坏了邵小玲，殊不知正是这次见面导致了两人的分手。
　　一开始听说自家的准女婿是个保送T大的高材生时，邵小玲的父母也是极其高兴的，老俩口为了刘成的到来不停忙活，又是打扫卫生，又是菜场买菜，忙得不亦乐乎，力求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两个孩子的回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即使邵小玲这一年没能考上T大，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再接再厉继续报考，有父母的支持，有男友的陪伴，有自己的努力，相信第二年一定可以成功的。到家后前两日的发展也确实如她所愿，父母热情迎接，招呼周全，直到那一日母亲在饭桌上“不经意”间问起了刘成的家庭情况。
　　刘成家里的情况在去邵小玲家之前是跟她简单说过的，邵小玲表示这完全都不是问题，所以他以为邵小玲也是和她父母说过的，就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邵小玲的父母当场没有表现出任何想法来，四个人依旧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那顿饭。可是一到晚上，邵小玲的母亲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房间，明确表示反对这段恋情。
　　邵小玲十分不解，她还沉浸在对两人未来美好畅想中，却被自己的母亲当头一击，比她研究生笔试成绩出炉时更受打击，她不明白，刚才还是其乐融融的氛围，怎么说变就变。
　　“为什么？这两天你们不是对刘成挺满意的吗？”邵小玲问。
　　“刘成这个孩子是挺好的，但是你们不合适。”母亲道。
　　“哪里不合适，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合适得很。”邵小玲反驳。
　　“小玲，你也大了，妈妈就不跟你绕弯了。”母亲看着眼前的女儿，一下子都这么大了，自己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和她爸爸结婚了一年多了“爸爸妈妈从小没有亏待过你，你是一个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很多事就不懂。”
　　“刘成怎么就不是在幸福家庭长大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嫌他们家穷？”邵小玲回想起饭桌上母亲对刘成家庭情况的盘问。
　　“是，小玲，咱们家虽说也不是十分富裕，但吃穿用度都是紧着最好的给你，我和你爸爸退休了也有自己的退休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母亲停顿了下，还是狠了狠心接着说道“可是刘成家里父母未来没有任何保障，他刚才也说了父亲身体不好，两个姐姐虽然成家了，但家里情况也不好，这样的家庭能养出刘成这样的孩子确实很不容易，但你们俩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
　　谈话最终以邵小玲摔门而去结束，以往她受了委屈都会在刘成怀里哭一场，然后由刘成把她哄好逗笑为止，可是这次一切都变了，刘成就这样默默坐在一边看着她哭，直到她哭到没有了力气为止。
　　刘成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是多么聪明的人，看到邵小玲的母亲单独把她叫进房间谈了这么久，再结合这两天前后的对比，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么不好，苦点穷点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打拼去改善，所以他才这么刻苦学习，想在工作以后能让劳苦了一辈子的父母享享清福。
　　可是，邵小玲母亲的反对一下子撕开了他引以为傲学业下的自卑与自尊，原本还抱着一丝邵小玲父母可能因为认可他这个人而认可他家庭的幻想，但在社会的现实面前，所谓的感情显得那么苍白。他在当天就收拾行李返回了学校，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只留下了一张分手的字条。
　　考研的失败，父母的反对，男友的分手，三重打击压得邵小玲喘不过气来，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作为无声的抗议，可把她的父母担心坏了，可是他们想到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又只能狠下心绝不松口。
　　看到闹也没有用，邵小玲整理了心情，走出房门，她平静地通知父母，自己要去T大周边租一套小房子，全心全意备战第二年的考研。这一次，邵小玲父母妥协了，他们害怕再次拒绝会引得女儿想不开，而且T大的研究生再考一年能考上的话，也是值得的。就这样，邵小玲比刘成更早来到了北京，将父母，将恋情放到了一边，拿出了高考时的劲头，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中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年，邵小玲成功上岸，她选了和刘成同一个导师，第一次师门学术例会时，她的出现让刘成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一年多不见，两人还是原来的两人，两人又已经不是原来的两人，一年前邵小玲突然停止了电话和信息轰炸，让他以为她是听从了父母的劝告，放弃了他们的感情，为此一度也沉寂了很久，没想到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居然又在同一个师门遇见。
　　刘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邵小玲，只能消极地冷漠地避开她，反正他们分属两个年级，刘成诚心想躲，邵小玲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所以她才去找了导师，争取了这次一起来克拉玛依的机会，就那么几个人，看他还能躲到哪里去。
　　说着说着，邵小玲笑了，她说幸好她来了，让她知道了刘成的真正心意，他依然爱着她，当然爱着她，只要爱还在，其他还有什么是两个人不可以一起面对一起克服的呢，你看T大那么难考，她不也考上了，刘成那么难哄，他不也乖乖躺在这任她摆布？
　　听到这，夏语蓝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她悄悄看了一眼邵小玲身后躺着的刘成，只见他眼睛紧闭，就是闭得太用力了才显得更假，明明已经醒了却还要装睡，或许他也想知道邵小玲眼中的他和他们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吧。
　　“你醒了？喝点粥好不好？”顺着夏语蓝的目光，邵小玲也发现刘成已经醒了，便问道。
　　“好。”刘成索性睁开眼，朝着邵小玲温柔一笑，自从两人分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幸福感与宁静感了。
　　于是邵小玲便拿着夏语蓝带来的盒子，到医院集中点去热粥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刘成和夏语蓝。
　　“谢谢你。”刘成突然对着夏语蓝道。
　　“师兄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夏语蓝以为刘成是指给他送饭的事情。
　　“谢谢你愿意听小玲讲这么久，是我做得不好，让她受委屈了。”刘成真诚道，褪去了之前还有一些的师兄架子“我想好了，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为什么不放开试一试呢。我不能不做出任何努力就直接放弃，那样太对不起小玲了。”
　　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为什么不放开试一试呢。回酒店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夏语蓝的脑海里盘旋。社会的束缚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套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你不去触碰它它就好似不存在，可是你想用力往外走一走，就会被坚硬的瓶壁反弹回来，只有生死的刹那，你的灵魂才会有机会脱离这个瓶子，升到一个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多的瓶子和瓶子中的小人，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你有机会发现和体悟，虽然每个人毫无例外地都被玻璃瓶所束缚，但每个人的玻璃瓶大小却是可以变化的，有些很大可以装下很多东西，有些很小就什么也容不下。
　　夏语蓝想起了黑风暴漫天飞舞的那一个小时，季云山曾经问过她，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她其实想了很多，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哥哥，想起了朋友，当然也想起了王大海。那时候她想，如果自己当时再勇敢一点点，不要被所谓的“自作多情”束缚，如果自己没有放弃继续报考Z大，还能在校园里相遇，那么，他们的故事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因为十八岁的自己被小玻璃瓶的束缚而做出的选择，并不会随着长大后玻璃瓶的增大而可以重来，如果那时候没能走出沙漠，或许王大海就会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遗憾。
　　夏语蓝有感而发的人生感悟被季云山的电话打断了，她还沉浸在对王大海的回忆中一时没回过神来，铃声响了好久才接起来。
　　“是不是又在犹豫要不要接我电话？”季云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显然是睡醒了。
　　“不是。”夏语蓝答道，然后又觉得自己的口气稍微生硬了点，便补充道“我和张老师刚从医院出来，正在回去的路上。”
　　“医院？你们去医院干什么？”季云山的语调一下子拔高。
　　“别担心，我们一个师兄受伤了，刚刚去看了，医生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夏语蓝这才想起之前没跟季云山提过到底什么事，听到医院两个字当然会着急，赶紧解释道。
　　“你没事就好。”季云山舒了口气道“我们今天上午要去参观一个汽车制造厂，下午小组内要做一个这段时间大考察的阶段性成果交流，所以中午我还得准备一下，只能晚上再打你电话了。”
　　“好，你忙吧。”夏语蓝就怕季云山揪着问到底，张老师在一边又不好说，不说么他又要生气她不告诉他，十分感谢这个阶段性成果交流让季云山忙碌起来。
　　“男朋友？”看到夏语蓝放下手机，一旁的张老师打趣道，刚才在医院听到刘成没什么问题的他终于将悬了一晚上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也有心情跟夏语蓝开起了玩笑。
　　“不是。”夏语蓝立刻否认道。
　　还没挂断电话的季云山在另一头听到夏语蓝否认得这么迅速，这么干脆，又想生气又生不起气，谁让真的不是呢。
　　夏语蓝和张老师回到酒店取了电脑和资料后又马不停歇赶到了克拉玛依市政府大楼，他们日常的内业办公地点就放在了大楼五层的一间大会议室，十多个人同时办公都绰绰有余，今天少了刘成和邵小玲，显得愈发有些空旷。
　　他们进去的时候，夏语蓝其他七个同学早已各自坐在位置上办公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昨晚的事情，今天取消了原本某个街区的实地踏勘，临时改成了内业整理，原本闹腾的四个男生也分外老实，见他们进来也没表现出特别好奇，不是他们不关心刘成的伤势，而是刚才克拉玛依政府的工作人员已经向他们通报过了情况。
　　克拉玛依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昨晚也很紧张，领导特地从京城请来的专业团队，在当地竟然差点被闹出了人命，不仅丢当地政府的脸，对方若是上纲上线追求起来也着实吃不消。但也有一部分人员有些不满，明明已经再三告诫这群学生晚上尽量不要出去，偏偏不听，这下闹出事来得他们自己承担才行，新疆区域普遍的域情难道都不懂吗，就算要吃，上哪吃不好非上人维族人那儿吃，这我们都不敢随便去呐。
　　夏语蓝走到刘畅身边的空位坐下，被刘畅悄悄拉过来小声道：“师姐和师兄他们这是在谈恋爱呐？”
　　苍天哎，女孩子们真的是忘记什么都不能忘记八卦，夏语蓝无语道“可能是吧。”
　　“你知道昨晚有多可怕。”刘畅又道
　　“昨晚场景是挺吓人的，还好刘成师兄没什么事。”夏语蓝道。
　　“不止这些，你知道刚才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后来派出所的人在那家店里搜出来一把枪。”刘畅一脸后怕道。
　　“什么，一把枪？”夏语蓝吓得叫出了声，其他人因为都已经知道这个事了所以没做出太惊讶的反应，但是第一次听说的张老师脸刷得一下白了，这可真的是差点闹出人命来。
　　可怜的张老师，刚刚从惊吓中缓过来，又接受了新一轮的惊吓，好在这次只是后怕，谢天谢地刘成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