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拯救世界不如躺平种田》梧桐梧桐雨

4、神明的故事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被神明统治。神不在乎世人，只在乎世界的真相。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万物的规则又如何运行？”
　　“所谓的生命，究竟是不是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幻梦？”
　　黛比是这么解释神明的疑问的。
　　于是骄傲的神明踏上了寻找答案的道路，他们创造了神迹，创造了灾祸、瘟疫、疾病，但他们也为生命的心灵添上了名为勇气的一笔。不甘心的犹如蝼蚁般的生灵们不断向自然发起冲锋，也不断的斗争，不断的向前，不断的书写着自己种族的史诗。
　　但很不幸，这是一个太过漫长的过程，漫长到消磨了神明所有的耐心。
　　也许，问题的答案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神明自问，又给不出答案。
　　不过，造物的自私与争斗最终决定了神明的意志。一开始是一场宗教引起的械斗，再后来，战火点燃了整片大地。神明在高高的天穹之上凝视着造物的厮杀，然后袖手旁观，直至战火慢慢熄灭，只留下了余烬。
　　神明看着战后的大地，满目疮痍，似乎没有一粒种子愿意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也再没有清风愿意奔跑在这样的大地上。于是曾久久凝望着大地的神明决定支配一切，在绝对的神明领导的秩序之下，新的文明诞生了。
　　其实没有人见过神明，也没有人知道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人们只知道从某一天起，“规则”便存在于每个人的意识中，原本毫无关系的人们在规则的指引下建立庙宇，铺设道路，最后所有道路都交汇于世界上第一尊神像的脚下，来自四方的人们在此相聚。
　　“感谢神明的眷顾！让世界团结于此！”
　　“感谢神明的眷顾！让道路得以延伸！”
　　“感谢神明的眷顾！………”
　　人们欣喜若狂，以为见证了世界的起源，新的时代即将来临。新时代似乎总是好的，人们都坚定地认为无聊的日常，困窘的处境和难以揣测的人心在新的时代都将不复存在。当时代经历新生，局势风起云涌之时，平凡的自我便也会融入这浪潮，迎来盛大的开场。
　　在道路建成之后，人们在神像周围建起圣城，东方的人们带来了洁白的玉石，西方的人们带来了坚固的大理石，南方的人们带来了缤纷的花束，北方的人们带来了清澈的泉水，于是皎洁圣城伫立于世界的中心，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以圣城为中心，建起了数量庞大的城镇。
　　神明团结了世界！人们振臂高呼，所有人都为此欢欣雀跃，狂欢持续了七天，但是在第八天，所有人都感到厌倦。是的，我们建立了迎接神明的城市，是的，我们跨越山海聚集于此，可是为什么呢？
　　人们对此感到困惑，神谕到底意味着什么？怀疑的种子扎根蔓延，就在所有的情绪即将爆发之前，一个人站了出来：“神明希望我们面见，正是因此我们才聚集在一起，只有依靠所有人的力量我们才有可能攀上高天，见到万物的主人。”
　　人群再一次沸腾，很快，一座高塔拔地而起，向天空的深处延伸。人们日以继夜的工作，用砂石和瓦砾搭建通天的高塔，希望借此接近法则的原点。
　　故事讲到这里，黛比停了下来。今晚是个多云之夜，月色昏沉，就像是一只蝴蝶悠长的梦境。药材储藏室里是淡淡的草木香气，细细品味则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细小的灰尘浮在空中在昏暗的月光下闪闪发光，药柜上的各式容器也显得古旧而精致。一瞬间，南枝都疑心自己已经进入了梦境。
　　“后来呢？”南枝强撑着困意向黛比询问故事的后续。这是长太过漫长的讲述，南枝到黛比家时是下午，阳光斜斜的照进客厅的窗子。黛比非常大方的同意了南枝早上先去安娜那里的请求，又神神秘秘的要南枝陪她去个地方。
　　结果嘛，就是这样，南枝坐在药材室里听黛比讲故事直到月亮顶了太阳的班，也依旧没听完这个故事。南枝暗自腹诽，喋喋不休小姐真是再贴切不过的称号。
　　黛比悠闲的喝了口茶，才又开口：“后来嘛，这个计划惹怒了神明，神明赋予人类不同的语言，创造不同的种族，人类因此而分崩瓦解，通天之塔也就倒塌了。人们分居各处，供奉神庙，完全听命于神明，不过据传几千年前曾有人发起讨伐神明的战争，后来落败，神一气之下分裂了大陆，也就有了大陆之间的深谷，末日也是这样降临的。”
　　南枝： “也就是说我们被神抛弃了？”
　　黛比点点头： “是的。”
　　南枝：“可是那不是很好嘛？”
　　黛比：“也许，不过我讲了那么多，重点不是这个，我要说花的事情，你见过花吗？”
　　“花？”这下子南枝彻底糊涂了，黛比絮絮叨叨的讲了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神明，历史，还有什么通天之塔，可结果落点却是……花？
　　“是啊，花，那可是很漂亮的东西呢。这个世界上见过花的人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黛比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提起花的一瞬间，这个平时十分脱线的小姑娘好像一下子有了神气。“传说在神明统治的时代，这个世界是到处开满花的，有像星星一样的小花，也有高高地长在枝头的艳丽的花朵。但是在神明抛弃我们之后，这个世界就不再有花生长了，你也没有见过花对吧？”
　　“是的，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花？我还以为你打算拯救世界什么的……”
　　“哈哈哈，怎么可能，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吧？”黛比乐不可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南枝也只好讪讪跟笑：“哈哈哈，说的也是呢，末日已经结束了，世界其实不需要拯救了呢…”嘴上这么说着，南枝却始终紧盯着对方的神色，一切正常，但是……南枝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黛比小姐，你其实是女巫吧？”黛比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南枝躲过眼刀，打算用轻飘飘的一句好奇蒙混过关。不过，真正的原因，不只是好奇而已。
　　南枝刚到小镇的时候，耳边无比清净，那些声音好像并没有追上她，就在南枝以为自己真的摆脱诅咒的那一天，浑厚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预言之书现已递交，请南枝小姐仔细阅读。”接着，一本书出现在南枝面前。
　　南枝本不想翻开，但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她阅读了书的内容。棕色封皮的书看起来很厚实，但真正写有文字的只有前几页。黑色的墨迹昭示了这样的内容——南枝即将成为救世主，与女巫，术士和勇者一起踏上拯救世界的征途。
　　南枝一头雾水，但随后的生活又归于宁静，于是预言就被南枝抛之脑后，直到喋喋不休小姐在一年前降临。不过一年以来，对方并没有提到任何与预言相关的事情，而是和从前的声音一样诉说着琐事，哪怕亲自见到了黛比，她依旧没有向南枝提起预言。
　　不过黛比神秘的带南枝来到药材室时，南枝才后知后觉的把一切串联起来：黛比，即喋喋不休小姐，会使用魔法，一年前才搬来小镇，是术士，却又隐瞒身份，一副故事里女巫的做派，如果她邀请南枝一起去旅行的话……
　　怎么到头来还是要去拯救世界啊！
　　“我都说了不是要你去拯救世界啦！”南枝一惊：“我刚刚说话了吗？”黛比摇摇头，脸上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来你还不知道自己被这里的高塔选中了啊。”
　　南枝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升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收到预言之书吗？”
　　“收到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不踏上旅途不就不用拯救世界了吗？”
　　“都说了不是要你拯救世界了！我是想邀请你一起去收集花种，现在大陆被深渊隔开，信息交流不畅，但是被高塔选中的人可以通过高塔进行远程沟通，我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收集信息，然后一起去寻找花种。”
　　南枝虽然没有完全明白这一切，但是既然不用拯救世界，那么，和她一起走也不是不行？黛比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对南枝道：“现在也晚了，你先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我明天再和你说。”
　　于是被过量信息轰炸的南枝带着一箩筐的疑问步入梦乡，由于前一晚做了噩梦，南枝入睡的很快。过去并没有钻入梦境，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迷惑的图景，南枝看见聚集的人群，一个金发的男子站在中央，振臂高呼，然后黑色的高塔拔地而起，像是向天空发射的箭矢。
　　恍惚间，天空由湛蓝化作血红，那只箭似乎真的刺中了天空的心脏。霎时狂风大作，砂石飞舞，南枝看到四散的人群，听到令人揪心的呼喊。南枝站在逃难人流中间，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人们带着惊恐的神情拼命向前冲去，一个女孩跌倒在南枝面前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女孩的哭声穿透了南枝的心脏，南枝伸出手想扶起女孩，她的手却在触碰女孩的一瞬间穿过了女孩的身体。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土地寸寸龟裂，裂隙迅速蔓延到女孩身旁，吞噬了孩子惊恐的眼睛，南枝拼命伸手却也跌入深渊。
　　黑色，寂灭的黑色吞噬了一切，南枝向下坠落，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铁壁，就像先前人流穿过南枝的身体一样，南枝穿过厚厚铁壁，却在墙壁的尽头窥见了——
　　星空，群星璀璨，万籁俱静，眼前的星空十分陌生，幽静得令人恐惧。然后星空又在南枝面前聚集收缩，最后的星光变成了女人眼角的泪珠，眼泪从面颊流下，滴落进无边的黑暗。
　　普降甘霖，大地新生，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最终定格在木质的屋顶，南枝看着房间的屋顶，一转头，窗外阳光普照，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