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拯救世界不如躺平种田》梧桐梧桐雨

3、从前的故事

　　南枝其实并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反正从南枝记事起地块便已经四分五裂，各个地块间深黑色的宽大裂隙阻挡了探险家探索的脚步，也将各个地区隔绝开来，生活在不同地区的人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而唯一能够穿行其间的只有长着翅膀的魔法生物还有能使用飞行术的魔法使了。
　　在南枝的老家，距米其来小镇十万八千里的神秘的东方，魔法使被称作道士、修仙者还有丹士什么的，总之不论在什么地方，魔法使都是十分受尊敬的。在黛比小姐隔空拿走招聘启事的时候南枝就知道了，黛比小姐也是一位魔法使。可能是不想惹麻烦，黛比小姐一直以药师自居。
　　魔法使啊，南枝上一次接触魔法使的经历实在称不上美好，来到米其来小镇的那一年南枝不过12岁，送她来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剑客。
　　当时南枝生活的城镇已经在魔物的攻击下中满目疮痍，整个镇子只有寥寥几人存活下来。镇子在鸣剑山下，原本应该护卫镇民的鸣剑门姗姗来迟，待剑士们清理完魔物，南枝才从坍塌的庙宇中探出脑袋。剑士们安置了幸存者，搭起临时的棚屋，又为伤员提供救治。其他伤员都渐渐恢复神智，只有南枝始终双目无神的坐在地上，浑浑噩噩。也许是于心不忍，一个年迈的剑客问南枝：“孩子，你想离开这里吗？”南枝点点头，于是受雇于商队的老剑客偷偷把南枝藏在装丝绸的箱子里，带她来到了米其来小镇。
　　老剑客说：“孩子，就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老人摸了摸南枝的头，把一个玉制戒指交给南枝，“是我们鸣剑门对不起你，这个是我身上最贵的东西了，你拿着换点钱，在这个远离纷争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吧。”南枝摇摇头：“对不起我的是鸣剑门，不是你，你拿回去吧。”老剑客掰开南枝紧握的手，把戒指放在南枝手心又把南枝的手紧紧握住：“拿着吧，不换钱就当个念想，你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去了。这戒指可以抵一次血光之灾，你就拿着当个护身符也好。”南枝最终还是留下了戒指，偶尔，在月光明亮的夜晚，她会拿出戒指仔细端详，碧绿的玉在月光下格外温润，似乎连冷冷的月亮都被柔化了。
　　玉真好看啊，难怪明守义那个老和尚会一直念着，等香火旺盛些就去买块儿玉。从前的生活，南枝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那个破庙，还有明守义偷偷拿来给她吃的糖糕。和尚从前老敲打南枝，说她忘性大，背住了经书就忘了要扫院子，记得糖糕怎么做就忘了去上香，南枝只默默听着，从来也没改过。
　　守义和尚毕竟慈悲为怀，见南枝就是这么个性格便不再念叨。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出去替人念经超度，南枝倚着棺材昏昏欲睡，守义弹了南枝的脑门，南枝惊醒过来，他笑呵呵的问南枝可还记得施主的名字，南枝愣愣的摇摇头。守义又笑笑，说南枝这样也好，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出家人就应该是这么个性子。那晚的月光也很明亮，南枝记忆里老和尚的须发亮得和烛火似的。
　　守义和尚那天语重心长，说了好多好多，但南枝也只记得一句“你就这样忘了从前的遭遇也好，没心没肺的，活得倒也舒坦。”南枝在阴影里撇撇嘴，扭头不看和尚了。她其实没忘，从前被镇民嫌弃追赶的事情，直到现在依旧不时出现在梦里，只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尤其是为了和尚心里好过一点，才骗所有人说自己忘了，那些声音也听不到了。
　　南枝从前总是一五一十的把听到的声音告诉别人，可是大家都只当南枝疯了，倒也没过多刁难她，直到六岁那年，南枝的耳朵里喧嚣着同一句话：“剑门山有难，速归！”她急忙把一切告诉镇民，可大家只当南枝说疯话，谁也不信。真的魔兽的嘶吼吞噬了夜晚的宁静，镇民才慌忙躲避，所幸鸣剑门出手及时没造成太大损失，可也是从那天起，南枝成了大家口中的灾星。
　　不过还能想起的也就这么多了，南枝向来不在乎别人如何，和人有关的事情总是半天都没有就忘了。只是今晚，南枝突然感觉胸口刺痛，平生第一次，南枝希望自己能再多记住些从前的事情，可是她现在连老和尚的脸都记不清了。明明，是明守义在镇民用石头砸南枝的时候挡在她的身前，那个背影也随时间流逝渐渐模糊。
　　在刚到这里的日子里，南枝拼命让自己忘记从前的事，工作，奔波，忙碌，脑子里除了面包塞不下其他东西。一连几个星期，南枝关于过去的记忆终于如她所愿的淡化，又过了几年，直到现在，南枝已经很久没想起从前了。但是被压抑的情绪追逐南枝那么多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终于，在南枝终于松懈的空隙，迟到多年的疼痛在胸口绽开，带着若有似无的腥气，把南枝钉在床上。
　　恨，我应该恨的，可是恨谁？恨鸣剑门不作为？恨魔物摧毁了一切？恨镇民曾视她为不详之人？还是恨明守义在最后关头护住自己，害得自己只能独活于世？原来曾经翻滚的浓烈的情绪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化，以时间为曲，这些情绪在发酵了那么多年后变得无比呛人，一股脑的袭击了南枝。
　　无数的片段在南枝的眼前闪回，剑士的冷漠，和尚慈祥的笑容，寺庙屋顶夕阳的热烈，还有在难捱的黑夜里高塔那萤火一般的亮光。南枝头痛欲裂，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天光大亮，南枝艰难地起身，支着沉重的身躯准备去见黛比小姐。没想到刚出门就撞见了隔壁的艾茜，艾茜一脸关切：“南枝你还好吗？看上去脸色很难看，是生病了吗？要不要我替你去和安娜小姐请假？”南枝连连道谢，赶忙冲回房间照了照镜子，脸色确实很难看，用难看来形容甚至都不够，眼睛通红皮肤惨白，看上去简直像是僵尸。
　　门外又传来艾茜的声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面包房，她有些担心南枝。南枝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安娜小姐辞职，于是便答应下来。艾茜一路紧紧贴着南枝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摔倒。等到了面包店门口，安娜小姐已经等着了，她皱着眉头似乎十分生气，但在看到南枝时脸上的表情又化作惊讶：“南枝，你怎么了？”南枝用做噩梦搪塞过去，安娜挑了挑眉：“所以这就是你们两个都迟到的原因？”艾茜说自己昨晚去给客人送面包了，凌晨才回到住处，安娜点点头让她进去，南枝本想蒙混着也进门结果被安娜拦住了。
　　“做噩梦确实不太好受，但是南枝小姐你要知道，迟到可不是一件小事！”看着安娜小姐紧绷着的严肃面孔，南枝捏着裙摆，深呼吸两次才开口道：“安娜小姐对不起，迟到确实是我的错。但是我今天来是为了向您辞职的，很抱歉，以后我不能再在面包店工作了。”
　　安娜眉头皱的更深了：“虽然迟到确实不对应该小小处罚，但是你也不必辞职吧？南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南枝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找到新工作了，是给黛比小姐当药师学徒。”安娜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悠悠转身开门道：“你先进来吧。”
　　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南枝又紧张起来，安娜站在她身边慢悠悠的翻着账本：“南枝，你一开始来这儿的时候无依无靠的又没什么技能，我是于心不忍才留你下来又教你做面包的手艺……”南枝回道：“安娜小姐，过去的几年真的非常感谢您，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您的善良我也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下去，我知道这样擅自离开对不起您，但是，我真的想当药师学徒，希望您能理解。您生气是当然的，我拿到黛比小姐的工资以后一定会还您损失的。”
　　没想到安娜听完却笑了起来：“好啊，南枝，在你看来这份恩情是靠钱就能还清的吗？”南枝拼命低头，不敢直视安娜的眼睛。本以为安娜要说出什么重话，南枝却感受到安娜小姐正在摸自己的头。安娜强硬的把南枝的脑袋抬起，双手捧着南枝的头，与南枝对视：“南枝，你真的想好了吗？”南枝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却还是用力点点头：“是的，安娜小姐，我真的想换一个工作。”
　　安娜小姐在听完南枝的回答后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吧好吧，看来你真的找到想干的事了，那就走吧。”南枝震惊的看着安娜，眼前的安娜依旧是平时那身干净优雅的打扮，笑意盈盈，南枝问到：“安娜小姐，您不要求我赔偿损失吗？”安娜摆摆手：“你还真以为你能给我造成什么损失啊？不用了，不过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去找黛比小姐商量商量，上午来我这里工作，下午再去当你的学徒，行吗？我一时还找不到新的助手，最近可能还是需要你帮忙。”
　　南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两份工作不就有两份工资了吗，她激动地拉着安娜的手：“安娜小姐，真的可以吗？”安娜点点头：“就看黛比小姐答不答应了，但是，我先说好，由于你只工作半天，所以工资减半明白了吗？”南枝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好的，我这就去找黛比小姐商量。”然后风一样的向镇口跑去。安娜在她身后无奈的笑笑：“真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小姑娘。”艾茜看透了安娜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质，笑道：“你应该挺开心的吧？”安娜拿账本敲了艾茜的头：“还不赶紧去和面，今天的面包要由我们两个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