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一纸木书

2、第一幕：枝妖

　　如今已是陈暮入池离山的第八个年头，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她早已麻木。这池离山名头上是很好听，绵延了上千年的宗门。
　　可实际上，就只剩下名头了。
　　这山上的弟子总共就三人。
　　陈暮的大师兄和大师姐，月明和月紫。
　　池离山掌门，也就是当初在石柳村救下陈暮的那位仙人，名曰月水真人。

　　今日池离山格外寂静，虽然以往的每一日都是这样，只是今日，月水真人要说一件大事，是关于神荒封印的事。

　　许久未打扫的议事堂今日落满灰尘。

　　“师妹，我去那边，这边就全交给你了啊！”月明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议事堂里面的角落去。

　　月紫神色愠怒，“叫师姐。”她纠正道。

　　月紫和月明是同一天入的池离山，他们两人年纪也是一般大。月水真人也没有给他们两人排个先后顺序，都是月紫月明的叫着。
　　如今有了个小师妹，他们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辈分，都争着抢着要做那最大的那个。

　　不出半日，议事堂就收拾好了。

　　月紫月明陈暮三人坐在一起，看着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的月水真人。

　　“近日人间新生妖族越来越多，已有多个仙门派门下弟子治理妖祸。我们池离山也不能放任不管，你们三人选一个出去历练吧。”

　　月紫和月明互相打着眼神。

　　陈暮面无表情，她向来如此，很少笑很少哭，一整个木头似的。

　　在月紫和月明的密谋下，这次下山历练的人员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陈暮。

　　陈暮被坑了，仍旧面无表情。

　　月水真人摇头叹息，“你们两个啊，真是一有事就缩头，给你们那法器也是无用。”

　　月紫眼珠子一转，将别在腰间的铃铛取下，十分郑重地放到陈暮手心，“这是回天铃，可是天级灵器。师父特意给我的法器，今日我将它传给你，也算是为池离山的将来做贡献了。”

　　陈暮点点头，“谢师姐。”

　　月水真人长叹一口气，“你们自便，近日神荒封印异动，为师要去封印之地一段时间。池离山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月明与月紫点点头。
　　应是应下了。

　　隔日，陈暮收拾好行装，带的东西不多，一把月水真人传给她的息水剑，昨日师姐月紫送给她的回天铃，还有些灵石和铜板。
　　下山时，无人相送。
　　陈暮也并未对此有过多想法，只身一人默默下山。

　　池离山是传承了不知多久的仙门，就算如今没落，其周边也鲜少有新生妖物作祟。
　　山下有一片树林，林中无鸟兽。

　　沉默踏着无人走过的荒野，一路寻着水气穿过树林来到湖边。
　　彼时已然入夜。

　　夜晚风轻，湖水微微荡起涟漪，一轮月亮投影其中被搅得模糊。
　　岸边有一等船的地方。

　　仙门有规定，凡是做除正在捉妖之外之事，不可御剑飞行。
　　以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妖族复苏，尚且是仙门共同的机密。

　　陈暮坐在亭子里，幽冷的眼眸望向湖对岸。

　　一叶扁舟缓缓踏着夜色向着陈暮这边驶来。

　　一盏茶的时间。
　　扁舟停靠在岸边，一佝偻老者自扁舟上走下，带着笑意来到陈暮身侧。
　　“姑娘可是要过河？”

　　陈暮点点头，“多少铜板？”

　　“不要钱。”

　　陈暮没有追问，在老者后头上了扁舟。

　　观这老者面相，应有七十有余。其划船动作极慢，但十分的稳，想来也是干这一行多年。

　　老者哼着陈暮听不懂曲子，大致讲的是一个妻离子散的家庭。扁舟行至湖中央，老者突然停下。
　　他笑着看向湖面，浑浊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绪。

　　陈暮沉默地盯着老者。

　　“姑娘是池离山上的人吧。”

　　陈暮一顿，“船家怎知？”

　　“这附近早已没人居住了。”老者言语间满是叹息。

　　“为何？”

　　“闹了妖灾，人都跑喽。”

　　陈暮微微蹙眉，“你为何不跑？”

　　“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折腾不起。就想着日日划着船在湖中转上几圈，哪天寿命尽了便一头栽在湖中，喂了鱼了。”

　　陈暮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是何种妖物？”

　　老者道：“枝妖。”

　　《妖籍》之中记载，枝妖为树妖的共生妖，其多为树妖之后。

　　“枝妖……”

　　“姑娘，快到了。今日天色已晚，若姑娘不嫌弃，可到老朽家中暂住一晚。”

　　陈暮没多想，便答应下来。
　　“好。”

　　今日为月圆之夜。

　　老者所在村落名唤桥山村。

　　如今已然成了乱葬岗。

　　挨家挨户院中都有两个土包，听老者说那是原本生活在这的百姓。

　　桥山村地处偏僻，消息是传不出去的。曾经有人想过去池离山求里面的仙人出来捉妖，可还未等过湖就被那枝妖给拖入湖中淹死。
　　至此便再无人敢去请那池离山上的仙人。

　　就这样，年轻的带着孩子跑了，只留下老了动不了的在村里等死。

　　来到老者家中。

　　这一路上，陈暮有见到几间还亮着烛火的屋子。

　　“村中还有人？”

　　“有的，不过也快不行了。”

　　老者话音刚落，陈暮听见一阵翅膀挥动的声音。她闻声看去，只看见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却并未见鸟兽身影。

　　“姑娘？”老者早已打开门站在屋中等候，见到陈暮半晌未动，唤了她一声。

　　一阵清风拂过。
　　陈暮腰间挂着的回天铃轻轻摇晃，背上背着的息水剑也传来阵阵嗡鸣。
　　陈暮眉心紧锁，道：“您先回屋，今夜怕是要不太平。”

　　老者面不改色，倒是有些怅然。
　　“那姑娘小心。”

　　陈暮没再搭话，只身往那间传出鸟兽挥动翅膀的声音的屋子走去。

　　屋中很干净，显然今日有人打扫过。

　　往里屋走，陈暮只看见一个躺在硬木板上的老人。
　　她上前探了探老人鼻息，已然断绝。

　　老人尸体尚存余温，显然是刚刚咽气。

　　回天铃乃是当今唯一能够探寻妖气的天级灵器。
　　陈暮将回天铃从腰间取下，往其中注入灵力再轻轻摇晃。
　　清脆悦耳的铃声回荡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