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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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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退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这三天他睡的并不安稳,就像是陷入了冗长的噩梦中,但也并不挣扎,只是经常的绷紧了身体,仿佛在忍受什么折磨。间或的呻吟里反复而含糊的叫着一个名字。
痛苦,每个人都无法放弃,也不能逃离。
连着两天不眠不休的照顾一个人,我也有点受不了,趁着他平静的时候稍微睡了一会。却也不能睡的踏实。估计他差不多要醒了,就起来熬点粥。胸腹部都有伤口,估计他还得一周才能进食。所以,这粥是给我熬的*^^*
当粥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的心情也因为这香气而宁静起来。
有时候,幸福是一件很容易得到的事情。
走回卧室,就见他已经醒了。
他的头偏向窗外。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橙色的光芒从窗口柔和的斜射进屋,恰好在他的身上拉出一个温暖的地带。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带着春日特有的绿色气息。他神色平静,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什么失望悲伤,只是看着窗外,仿佛一直都是如此,似乎在沉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只落在电线上的麻雀相互梳理着羽毛,又不时的蹦蹦跳跳。一株桃树顶着粉色的花冠,在风中微微的晃着头。背景是被晚霞铺满的天空,和红彤彤的太阳一颗。
很普通的春日傍晚,不知怎地,他因为瘦削而越发棱角分明的脸却柔和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口移开,屋里陷入了昏暗。
“啪”我打着了电灯。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醒了?”我走到床边。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我先用棉签沾水浸湿了他起皮的嘴唇,然后把吸管插在水杯里,放到他嘴边:“少喝一点润润嗓子,不过还要禁食水一段时间,你还没有排气。”
他听话的吸了一小口,喉结滑动,咳了几声,仍旧没有说话。
“起来坐会?”我试探着问。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扶他慢慢的坐起来,调整枕头的高度,让他半靠床头。然后回身拧了一条毛巾,想给他擦擦。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却看他发疯了一样弯着腰在拔自己的导尿管。
他神情激动,动作激烈,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只是用力的拔着导管,不管是否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我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左手压住他的上身,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右手拿起床头的注射器,抽出导尿管里注入的空气,然后小心的拔出。整个过程中他身上在不停的颤抖,却是一声不吭。
我把动作尽量的放轻加快,然后扶他靠好枕头,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口,幸好没有崩裂。最后盖上被,把导管拿出去扔掉。
暗暗的叹口气,其实从他身上的伤痕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这么抵触这件事情。有些东西,明明是救命用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有人能花样百出的拿来给人痛苦羞辱折磨。
再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了下来,方才的激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之前他脸上的柔和也昙花一现。他的平静,带着死寂的空洞。
“我散步路过的时候发现的你,我想你可能不愿意惊动别人,就自己帮你做了处置,”我坐到床边和他解释:“毕竟这样的事情一去医院就会牵涉很多。不过看你恢复的还是不错。”
“谢谢。”他简洁的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做什么?”我有些好笑:“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什么?或者你觉得我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会救我,还是两次。”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平静无波:“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怕我死在那里麻烦的话,那么这次你就是在自找麻烦了。”
我温和了语调:“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做每件事都会带有那么强的目的性。”我停顿了一下,考虑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只是不能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么?那么我生命的价值是什么呢?”他喃喃自语。
“你有地方去么?或者说有什么人能照顾你?”我考虑一下,做了决定。
他缓缓的摇头。
“那么就先留下来吧,等你找到你存在的意义再离开。”我看着他微笑:“或许我们会相处一段时间,我叫沈风羽。”
“赵阙。”沉默了许久,他紧闭的嘴唇终于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