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桃花半城沙》芊成

5、第四章 索画

　　江雨霏的父母都是教师在嘉峪关，原本都是敦煌人，但是从江雨霏记事起，她家就在嘉峪关。嘉峪关和敦煌一样都不大，但是没有敦煌热闹，让人一走在大街上就清净的清心寡欲油然而生。小时候的江雨霏对敦煌的概念是爷爷奶奶家，和嘉峪关她都喜欢。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名字叫雨霏，她可一点都不喜欢雨天，最爱的还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蓝天黄沙空旷干净。上学后她懵懂的认为大概是西北的雨太少了，江南的雨父母喜欢，于是才有了她的名字，慢慢的她内心也建立了确信，她自我介绍时就如是说。
　　那日意外后，回到单位，同事们都关心问，倒不是关心她而是问萧关的健康，她想韧带拉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几个月也就好了，但同事们都说疼的还真不是她，韧带拉伤的痛丝毫不亚于骨折。江雨霏听了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遗憾的是匆匆一别，自己除了看了挂号单上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外，对于他一无所知，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与关心？这件事成了江雨霏的耿耿于怀，稍一走神就想到。
　　萧关不是个娇气的人，从小便是如此，只要血不当场留下，他都不会喊疼。小时候感冒发烧、磕碰受伤，他都不会吭声。好在冯兮并不是个歹毒的后妈，倒是个心细的人，每每发现萧关不对劲，虽不会直接关心还是会给丈夫报个信，萧易带着萧关去看大夫，才知道他感冒了、磕碰了。“你就不知道吭一声吗，是想死吗，若不是你冯姨发现，你这孩子还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知道。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个闷葫芦样子。”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萧关也是犟，从来不改，不过他对冯兮的抵触也随着这句话一遍一遍的消失殆尽了，他身体也在抵抗力越锻炼越强中一日日越来越健康。
　　这次韧带拉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便一呼一吸都会痛，一出敦煌他就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只不过看了江雪飞的画后，那个女孩才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想起和对比后，他安慰自己，一面之缘，时间终会将她从他脑中抹去。然而她的身影还未在他脑中淡化，萧漠裱的画就送上门了，再次看了这幅画，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又跳入了他的脑中。这次他无法淡定了，但对那个人的思念，他除了克制别无他法。
　　萧家老两口也无法淡定了。他们眼中的画中女子与让萧关无法淡定的女子是一人。冯兮将萧漠拉倒一边气急的问：“你把她画出来想干什么，你想往哪里挂？”冯兮眼中容不下的倒不是令萧家人都不开心的那个女子，更关键的是那漫天的黄沙，冯兮没有说的是令她自己害怕的话。
　　“妈，没有画脸你都能认出来？你说的她是谁？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下？”萧漠没有认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嬉皮笑脸的说，当年他只是知道哥哥有个白月光，但是谁，他太小也没见过，亦或是见过，大人们也没告诉他真相，这么多年过来早就记忆模糊了。“还问我，那你这画的是谁？”冯兮心中瞬息万变，“我哪知道，江雪飞画的，我看好看就要来了。”萧关大大咧咧，两人的声音看似小，该听到的人却也都听到了。
　　冯兮悄咪咪的看向萧易，四目却正好相对，萧易黑着脸，语气凝重“你想把这画挂到哪里？”“挂我卧室，正好有一面墙空着。”这下轮到冯兮黑脸了，“不行！”冯兮斩钉截铁，萧易萧关也不做声，意思是一致的，“为什么不行？那您说家里还有哪里能挂？”萧漠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开始刨根问底。
　　“不行就是不行，家里正好也没地方挂，你自己看着处理了吧。”冯兮心烦意乱，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更没想拿这画怎办，不就是一幅画吗，还不好处理？“那怎么行？要画的时候我就是承诺挂在我卧室的墙上，人家雪飞才给的。”冯兮刚要说话，萧易开口了“你那面墙上我刚好看上了一幅好字，再没地方挂这画了，我看先将其放在库房吧，等哪里再有更适合的地方再挂。如果你觉得对不住雪飞，就不要让她知道。她要是问，就说还没拾掇好。”萧易算是给这幅画盖棺定论了。
　　萧漠还想争一争，被冯兮使了个眼色压住了。萧关让人将画搬去库房，萧漠一脸不甘心，但萧易一言九鼎，萧家谁也不敢顶撞，萧漠推说自己有事处理出门喝闷酒去了。江雪飞前几日还“关心”萧漠来着，两人讨论了半天这画，估摸着裱好了，江雪飞就来萧家看自己的杰作。
　　萧漠不在家，萧家的人似乎都不太欢迎她，爱答不理的。冯兮和萧易一见她，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出门应酬了。萧关对她倒是还可以，冯兮出门前还叮嘱萧关好好招待江雪飞，一脸的看好他们。江雪飞只是感到了冯兮是脸上的热情，怕是一转头就绷不住了。
　　移步到客厅，墙上巨幅的画作不可避免的被江雪飞看到了，第一眼她也是被画作本身惊艳到了，然后很快“江雨霏”几个落款，作者虽然已尽力不被注意，还是醒目的被江雪飞看到了。她在画作前驻足，仔细欣赏。
　　“关哥哥，这画是？”江雪飞以为这是萧家老两口或者萧漠的手笔呢，前者与书画界交好，后者最近对画感兴趣，这不刚到她那里薅完羊毛。“在敦煌买的，出自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个作者之手。你看怎样？”萧关说的很淡漠，江雪飞心下一惊，倒是看萧关看的仔细，用她职业的眼光，一个表情都没有放过。
　　“那个作者叫江雨霏？和我同姓呢，不知道的人搞不好还会以我俩是姐妹？呵呵呵。”江雪飞想进一步了解，她还不知道萧关喜欢画的呢，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也算是从小青梅竹马，她都没发现他对哪幅画感兴趣，何况知道哪个画家呢。这其中定是有故事的。“从专业的角度看的确有功底。不在石窟里待个小几年是达不到这个水平的。我倒想结识结识这个画作者，切磋一二，关哥哥可否介绍一下？”江雪飞试探问。
　　“作者我也没见过，只是商业往来，介绍谈不上。这画也是我托人买的，如果你对作者感兴趣，我可以托人给你们牵个线。”萧关自是清楚江雪飞心中的小九九，半真半假，半推半就。江雪飞似是放心，但心里总觉得不对。
　　她的画呢，萧漠不是说裱好了吗“萧漠哥哥前两天到我那里拿走了一幅画说是要挂在卧室里，你可见了？”这幅画是试金石，“哦，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萧关云淡风轻，江雪飞琢磨不透萧关，那个人，他究竟是放下了没有。萧关心下觉得好笑，这个小姑娘总喜欢给别人出题，她自己却解不开答案。
　　“既然这么麻烦那就算了，我一直喜欢飞天，想临摹，怎奈技不如人，不敢献丑。如今看到高手，可否拖关哥哥也替我求一幅大作。”这一招似在宣誓主权，萧关也不在意，不触及底线他是不会拒绝人的，不轻易得罪人是他的原则。
　　“你若喜欢，我去求一幅便是。”江雪飞听了心中十分开心，她是个光明磊落型的女子，欢喜也不掩饰，开心道“那我在这先谢谢关哥哥啦”。“不过得等到下次我去敦煌了，目前还没有定下次什么时候去，要看工作行程。”萧关实话实说，江雪飞更是打消了心中的不安，欢天喜地回家了。
　　萧关一直都知道江雪飞对自己的心思，但是他不愿意伤害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也给了他一切她能给的温暖，他视她如亲妹妹，只是不会让人发现的那种，不会那么明显，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无人能替代的。不就是一幅画么，她喜欢，那他就满足她。
　　他还真没有那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真得费一番周折，托人查查。更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平时工作那么忙，又不是专业的画家，自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思索了一会，萧关有了主意。
　　萧漠在外面混了一天，疲惫的拖着身体上楼想躺一会，经过萧关卧室门口，门虚掩着，萧关在打电话。萧漠稍作停留听了会墙角，是打给秘书的，已经说了一半，之前说什么就不知道了，只听他描述了一个女孩的外貌气质和工作，原来是壁画修复师。萧关吩咐按他说的挑东西，这两日送来，萧漠听得一半没有听到具体是什么东西。我哥从未给哪个女生送过东西，难道是开窍了，真是铁树开花，是喜欢上人家女孩子了吧。
　　电话已挂断，萧漠就幸灾乐祸地进了萧关的卧室，萧关在小露台上还盯着手机，“呦，哥你在和谁聊天呢，新交的女朋友吧。”萧漠一脸八卦“给我说说她是如何勾搭上你的？壁画修复师？是敦煌本地人还是不是？难不成那幅画—难道是她画的？”萧漠先是围着萧关考究，滔滔不绝发问，一手拖着下巴，指手画脚，最后恍然大悟。
　　“不要胡说，雪飞要一幅飞天，这不，我托人打听到有一个有名气的画师，不过工作是壁画修复师，我思忖着直接买有辱人格，所以打算送人家礼物，求一幅画而已。被你想成什么样了。”萧关脸不红心不跳，一番话说的萧漠都信了。“仅此而已吗？”萧漠还是不死心。“仅此而已，你还是把心放在工作上，不要操心我的事。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你自己也应该抓紧了。”萧关一副苦口婆心。萧漠只想溜，“好好好，不要把话题往我身上引，你赢了。”比划了一个手势就溜之大吉了。
　　再次见到江雨霏出乎萧关的意料，原本萧关已经得到了江雨霏的详细资料，只是还没有考虑好如何联系她，更没有给自己定下见面的时间。刚好萧关要去敦煌参加公益活动，原想着活动结束后在视行程决定是否联系江雨霏。只因这次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活动排的满满的，萧关临行前还担心自己无法实现江雪飞所托，还考虑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程，只说是去外地考察。没想到江雨霏也代表单位职工参加了此次活动。
　　这次公益活动主要是环保组织发起的，旨在防风固沙，保护绿洲。早在开幕仪式上，萧关就远远的注意到江雨霏了，在象征性的植树环节，萧关这才有机会和江雨霏说话，他只简短的问候了她，“好巧啊，又见面了。”江雨霏也很吃惊，能再次相见，他的事缠了她心头好些时日，最近才要忘了，没想到又见面了。两人一起种树，正好方便了聊天。
　　她抓住机会问了“那日你走的急，也没有留联系方式，好问问你后续的伤情。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好些了，肋下如何，还疼吗？”萧关没料到江雨霏还对他如此关心，真是一面之缘吗？心中一闪而过的颤抖，习惯让他瞬间就调整好了状态，面上稍稍露出笑容“我皮糙肉厚，早已经不疼了。小事一桩，烦你挂念了许久，这叫我情何以堪？”江雨霏听这么一说，不禁脸上有些红。
　　萧关还以为江雨霏是累的，江雨霏此时正往两人刚栽好的树坑里倒水，桶有些大，水还满，萧关见状扔下铲子就帮她提水，两人双手相碰，都一惊，江雨霏赶紧放了手。“晚上的招待晚宴江小姐会否参加？”萧关似乎不以为意，专心致志浇着水头都没转就问。江雨霏累了一天本打算不参加，直接回家洗洗睡的，听他这么一问，倒觉得他有事，所以说“当然。”萧关微微一笑，“那我们晚宴上再见。”说完，树已经栽好了，萧关潇洒的离开，留江雨霏，在原地品味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