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东宫孤女2 ...
-
虽说如今已是回暖三月,但时不时的凉风一个不小心就会叫这些素来被精细养在闺阁中的姑娘们生病。
安宁既是办了这场诗会,那就要对所有来客负责,特别是怜婳,她身子一向不强健,等会儿落个什么风寒回去,且不说难不难受,东宫那里先不好交代了。
“安宁姐姐,我不需要披风。”
“你需要,听话些穿上,总好过乍暖还寒的时候着凉吃苦药。”
这话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怜婳就是再不愿也不能拒绝了,伸出手任由侍女倒腾,留一个余若吟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安宁郡主哄人。
说起来,她与方怜婳从不曾有过正面冲突,甚至连争吵都没有过,在旁人眼中亲不亲近不晓得,但龃龉肯定是不存在的,毕竟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相冲。
一个没有双亲的孤女,论家世论助力论名声并不及自己,唯一值得攀附的不过是方太傅以身死为代价为她争取到的太子恩情。
而自己与她不同,且不说宫中贵人于自己的看重,便是这些贵女也全都围绕在身侧,以自己为标杆,若父亲应允,她很有可能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到那时,按着太子殿下与之的情谊脸面,给予少许照顾也不是不可以。
可余若吟不想承认,她讨厌方怜婳。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叫难以接近的太子殿下对她十分宽和,各种好的稀有的都摆到她的跟前,自己家世样貌俱全,与之交谈却换不来多余瞩目。
明明是她在给自己送东西,行的仿若是讨好之举,面上却无半分讨好之色,还有那双过分干净的眼眸,倒衬得自己心思极重了。
都是在一个圈子里,与怜婳相识也有好几载,余若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出于女子的直觉她总觉得有些违和,但又找不到什么出错的岔口来证实。
怜婳似乎就是这样的,似乎都是她多想,是她小人之心。
“走吧余姐姐。”
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道尽头。
有些眼红的看了自然不高兴,或许是想借攀谈怜婳进而攀上太子的,或许是想攀谈余若吟进而攀上国公府的,三三两两聊着聊着,嘴上就不自觉地吐出了几句酸话。
太子殿下与方怜婳没半分血缘羁绊,却让她在东宫住了好几年,保不齐有什么心思呢。
安宁瞥了她们一眼以示警告,这都是些爱嚼舌根子的,虽不清楚太子到底是何意,但怜婳年纪还小,自己得为她的名声考虑。
……
走远的二人自然不清楚这些。
一路上,怜婳就像完全意识不到余若吟的冷淡似的,总是笑吟吟地与她说话,往她身边凑。
倏尔,余若吟顿住,看向跟着停步的怜婳,直截了当地让她离自己远些。
“这儿就我们,你不用这样。”
“余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我怎的了?”
怜婳反问道,漂亮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不解,细看还有些许委屈受伤,仿佛真的不能理解为何突然这样。
“是我做了什么让余姐姐不高兴了吗?”
又是这低眉顺眼的无辜姿态!
让旁人瞧见怕是会给想岔了去。
余若吟叫自己冷静了些,好歹是没再将不加掩饰的厌恶明晃晃摆在脸上。
“无事,我想着你适才疲乏,若不想开口说话也没关系的,不必为了我的自在多受累。”
“不会呀,余姐姐人美心善,说不准日后我还能叫你一声嫂嫂,与你一块儿又哪会累呢?”
嫂嫂?
余若吟再次侧过脸打量了眼怜婳,后者眸中满是真挚,仿佛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是,她随着太子称呼,不论自己最后是太子妃还是三皇子妃,她想亲近些叫声嫂嫂并无差错。
“这都不是定数的事,可不要胡说。”
“余姐姐这是害羞了?”
闻言,怜婳快走两步,歪头看了眼余若吟的脸色,嘴上跟着打趣,瞧着一派稚气,与寻常人家的妹妹无疑,乍一瞧还颇有些像姑嫂相处。
【女主这时候喜欢男配呢,你别太过啊,你看你把人唬得一下一下的。】
一直没动静的叮当缓缓飘过,虽然让怜婳看着办,但也不能太看着办了,等会儿剧情线乱了的话它都来不及发任务。
这前不久才修葺过的皇家别庄小径多,都是娇养的姑娘,哪怕走走停停的也还是会乏累,怜婳率先败下阵来,左右张望着,终于在接近桃花林的地方看着了个熟悉的人。
“近忠公公!”
这是跟在太子谢溱身边的内侍。
此番谢溱刻意掩藏行踪风声,并未带多少人来,这会儿也只有三四人守在院子外,近忠还是为着吩咐事情才出来的。
来到别庄是意外,只因着方便才用了这里,但谢溱晓得前头是谢安宁办的诗会,也晓得怜婳在宴上,特意放了话头让近忠派人去瞧瞧何时结束,好一并揣上带回东宫。
怜婳也是来得巧了,刚好看着在与侍卫说话的近忠,作为太子亲信的他自然清楚怜婳姑娘的分量,同样也早早便瞧见了她,之所以没上前打招呼还是怕打扰了怜婳。
姑娘来此处玩得好好的,他一个老阉人往跟前凑一下算什么事啊,实在败兴。
“哎!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你在这儿的话那太子哥哥也在了对不对?”
怜婳一边与近忠说话一边朝里头看,得了肯定的回答后才长舒了口气,似乎解决了什么棘手的烦恼一般。
“那太好了,我走了一大段路正累得慌,刚好进去歇歇。”
话毕,怜婳直接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余若吟往院子里走,近忠向来不防备她的,故而都没来得及拦住,怔愣了一瞬才倏尔意识到不能就这样让她进去,还有那个跟着的国公府的姑娘。
余若吟跟在怜婳身旁,想到等会儿会见到谁就止不住地紧张,心脏怦怦直跳,手上的手帕也在无意识中被攥紧再松开。
“太子哥哥,你……”
带着上扬音调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嚇住了一般,怜婳僵在原地,没再敢向前迈步,细看眼神都有些发直。
地上躺着个看不清面容的血人,极其可怖。
血腥味同样藏不住一点儿。
近忠拎着柄拂尘紧跟其后而来,见着这场面直接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殿下这一路过来不可能不沾人命不染人血,就是要处理哪个丫鬟太监也都是背地里动的手,从未当着怜婳姑娘的面做过。
自己这一个没拦住还让姑娘惊着了,回去必定要领罚。
至于另一位,他身为太子近侍自是要将京中贵女公子都记个清楚,且常闻盛国公府的嫡姑娘蕙质兰心,举止文雅端庄,该是不敢到处乱说殿下是非的。
……
谢溱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拭方才动手后沾到的脏血,反复了两遍,眼瞅着没什么遗漏这才将帕子轻飘飘地砸在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一滩烂肉身上。
叛徒本就该死,这是代价。
听到动静,谢溱漫不经心地抬眸,却在下一瞬隐隐愣住,旁人近乎无法察觉,但并不妨碍他横生怒意,这样的情绪便是方才处理叛徒时都没有的。
近忠这差当得实在是太过轻松,皮子也越发松乏了。
握有权势的男人周身气度不凡,矜贵从容,就是那张脸也生得尤其俊美,本该是会令余若吟羞涩的见面,偏偏她与怜婳一样,被这场面吓得呆愣在原地,甚至在看到谢溱走过来的时候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这动静让谢溱抽空瞥了她一眼,凡是在怜婳身边出现的人都会叫他上几分心。
“婳婳怎么过来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视线停留,谢溱并未放在心上,有什么问题近忠会处理好,这些不需要他刻意吩咐,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怜婳,一边佯装无事地上前两步,一边却暗暗用身子挡住后面那坨脏物。
“我、我想歇歇脚……”
几年的朝夕相处让怜婳很是依赖谢溱,也叫怜婳养成了下意识回答谢溱的习惯,但闪躲避开的视线瞒不了他,还有那瑟瑟的语气和煞白的脸色,她在怕他。
这样的发现让谢溱很不高兴。
一旁,近忠的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殿下阴恻恻的眼刀刮得他生疼,姑娘活泼,换作寻常见了殿下定会扑到殿下身边说好些话,哪会就这样简单的几个字了事?
怜婳垂头不作声,谢溱也不说话,就那样立在她跟前看着她,顿了几息才握住她的手腕要带她往外走。
脏血污浊,不能让她多瞧。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适才失仪,还请殿下勿怪。”
一道突兀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怜婳妹妹胆子小,怕也是惊着了,臣女陪同散散心便好。”
眼见着太子要略过自己,余若吟强忍住害怕开口,她才不像方怜婳那样无用,瞧瞧,吓到现在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成大器。
谢溱略略蹙眉,他向来不爱听这些场面话,况且连人都不认得,话里话外似乎还想要代替自己陪着怜婳,他根本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还愣着?难不成是要孤教你做事?”
“殿下恕罪!”
虽不曾点名道姓,但近忠仍是一个激灵,迅速跪下请罪,额头紧紧抵着手背,直到两道身影消失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冒出的虚汗,这才转而看向还不明所以的人。
“余姑娘,今儿殿下处理一些小事,无伤大雅,前头宴席还没结束,咱家送您出去。”
余若吟自认适才那番话得体妥当,偏偏太子殿下并未应承,也并未再看她一眼。
近忠这暗含告诫的话她自然听得懂,她也不是那种四处胡说的性子,眼下瞧着是没什么机会与太子殿下交谈了,虽有些失望但毕竟苛求不得。
“好,有劳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