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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东宫孤女11 ...

  •   宫中备宴许久,日子就选在今天,京中凡是未婚的贵女都被递了皇后名帖唤进了宫,明面上是赏花宴,实则是为二位适龄皇子选妃。
      前阵子风言风语太多,有些人家觉着没戏才歇了心思,可如今圣旨没下,说不准会出现转机,能上皇家玉牒的身份也有利于延续家族荣光,故而各府姑娘再次跃跃欲试,或靓丽,或清新,美人如云,光是看着便舒心得很。
      轿门推开,谢溱先一步下了轿辇,站定后抬手屏退要去搀扶的秋玟,玉冠束发,那绣着金线的墨色衣袖宽大,随着动作下滑露出腕骨,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稳稳地牵着怜婳。
      怜婳身着一袭藕色织锦裙,只在发髻上插了支东陵玉缠丝珠花,眼角旁微微点了些许胭脂,端是一张美人桃花面。
      她知晓这赏花宴的目的,也知晓与自己无关,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因此并未特意装扮,但落在部分人眼中还是过分扎眼了。
      此次宴会为的什么几乎昭然若揭,这样明晃晃的行径,让所有生出心思的人都重重敲响了警钟,纷纷暗自思量争那太子妃的位置究竟能有多少可能。
      有些心思迟钝的还当是太子殿下仁厚,多年来与方怜婳如亲兄妹一般。
      有些心思灵活的倒是会多想一点儿,男男女女的事可不能只按表面上给的说法来论。
      如今,这方怜婳身后无人,方家又并非世家,底蕴算不得深厚,说起好处那自是落不到实处去的。
      可有话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方太傅虽已故去,在明面上给不了更实打实的支持助力,但文臣向来与武官不同,武官是兵权军列,文臣更多是人脉声誉,相辅相成,算不得强弱。
      方太傅的门生遍布四处,且还是已经死去的长辈,于太子殿下而言既有教诲之恩,又有救命之恩,她们若真要争,或许是争不过的,人情这东西实在难测。
      方怜婳这个恩人之女、恩师之女,与太子殿下自小相识,可谓是占尽了先天优势,但说到底也就是个无父母倚仗的孤女罢了。
      没了长辈维系,那些人脉声誉怕是难以把握,也是无法服众,如此,她便毫无作用。
      各家相熟的贵女凑在一块儿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这都随着两人的到来戛然而止,此刻的噤声便如没有波澜的湖面,过于安静了,周围如密针一般的视线更是让怜婳不自在。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这不意味着想被人当成猴儿看。
      怜婳微微蹙着娥眉,轻抿樱唇,把手从谢溱的掌中抽了出来,引得他垂首看来。
      “嗯?”
      “太子哥哥,我都说了不要你送了。”
      身为一朝储君,事务繁忙再平常不过,除却年宴、万寿节这样的场合,旁的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今日能同怜婳一块儿来属实少见。
      被抱怨的谢溱习以为常地瞥了眼闹小脾气的人,伸手把她挂在腰间的有些乱糟的玉佩穗子理顺,抬眸淡淡扫视了一圈,散发的威压叫所有人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知道的,婳婳脸皮薄,不情愿被当热闹似的盯着瞧。
      “不许嫌弃孤。”
      “知道啦知道啦!”
      怜婳无所谓地噘了噘嘴,显然是不把这话当回事,反正太子哥哥从来都没有对她生气过。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一青衣宫婢恭敬地站在离谢溱三步远的地方,低头行礼,怜婳与谢溱都认得她,是皇后身边的人。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
      御花园内春色如许,暖阳透过云层撒在朱红宫墙上,覆盖在亭台楼阁顶上的黄色琉璃瓦温泽润和。
      不远处的石块堆叠成座座假山,错落有致,极显精美,斑驳的阴影从空出的石洞中探出,接连映照在翠绿叶片与簇簇花朵中
      沿着小径往里走,两侧的汉白玉栏杆被擦拭得透洁,蜿蜒伸展,其中雕刻着的缠枝纹样分外细腻。
      怜婳踩着闲适的步子,指尖抚过微凉栏杆,她跟着谢溱在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很是熟悉这条赴宴的近道。
      她就是个图省事的性子,才懒得多走几步路。
      这边绕过一条小径的弯儿,那边就有两道女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你说,两位殿下会选谁?”
      “该是国公府的那位罢。”
      “确实,可余姑娘就一个人呐,也不晓得是会成为太子妃还是皇子妃。”
      “这不有将军府的那位么,尚书府的也都在使劲儿,况且你别忘了,东宫里还住着个人呢。”
      “外头传得那样有鼻子有眼的,我看着也未必,太子殿下对方怜婳好却一直没有请旨将她纳入东宫,等东宫来了真正的主子,又哪会容得她不清不楚地就在那儿?”
      “是啊,到那时候怕是被狼狈地赶出去呢……”
      怜婳垂着眉眼站在假山后,细白的手指紧紧捏着嶙峋不整的石块,眼睫如被风打落的蝶一般颤着。
      这两人她见过,眼熟得很,只是记不太清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了。
      怜婳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实打实的胆小鬼,明明她们在编排碎话,却鼓不起勇气站出去驳斥。
      因为她也害怕。
      方家人丁不丰,从小到大只有爹爹养育教导自己,他是她的支柱,爹爹逝世后是太子哥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于她而言,太子哥哥是完全不能割舍的存在,是她珍之重之的人。
      如果他把自己赶走……
      怜婳越想越难过,心底那团酸涩如云雾般混杂缭绕,摸不清,捋不顺,她相信他,可还是害怕。
      太子哥哥是储君,娶妻为的是朝堂安定,为的是拉拢朝臣,这是他该做的事情,可他一旦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和妻子,大概就不会要她了。
      她不想被抛弃,也不想把太子哥哥分出去。
      太子哥哥是最好最好的兄长,如果可以,她想永远与太子哥哥在一起,独占他的关心。
      “姑娘……”
      秋玟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将怔愣着的怜婳的思绪拉回来,面含担忧和不忿,殿下对姑娘那般溺宠,才不会同她们说的一样。
      “我没事,没事……我们走。”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这是不对的。
      ……
      谢祯过来时刚好瞧见坐在亭子内的怜婳,裙摆铺在周围,垂落的裙角沾着几片碎叶,仅她一人,也不知丫鬟去了哪儿。
      在略微思忖后,谢祯缓缓抬步过去。
      “怜婳姑娘?”
      阴影覆下,粹金罩着他的面容,半边肩头浸在其中,另半边又隐在微凉里,一身墨蓝色锦袍,右侧还挂着一枚双环玉佩,衬得他的身姿愈发挺拔。
      怜婳前不久才确定自己的心意,眼下实打实见到了人,四目相对着反倒不太自在,转而有些慌乱地挪开眼。
      “怎的在这儿坐着?”
      “我、我吹吹风,一会儿就过去的!”
      谢祯轻笑了声,给足她颜面,并未拆穿这个拙劣的借口。
      “上回那支钗子可喜欢?”
      见怜婳迟疑点头,他笑得更加温柔,一双多情眼静静地锁着她,看得怜婳莫名有些想逃,站起身准备告辞,却又被叫住。
      “婳婳?”
      “啊?”
      怜婳下意识应声,应完才发觉不对,这是谢祯。
      “我听皇兄唤你婳婳,我能否这样唤你?”
      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了。
      怜婳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偏偏谢祯并未如以往那般善解人意地用话解围,而是又上前了一步,一副非要得到个确切答案的模样。
      “可以吗?”
      怜婳本能地避开那如针芒一样锋利炙热的目光,想了想,鼓足勇气开口,并未正面回应他的问句。
      “你为什么要这样唤我?”
      “因为我喜欢婳婳,对心悦之人自是愿意再亲近些的。”
      “……”
      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就去宴席上坐着了,总好过眼下不知说什么好。
      怜婳前几日在安宁的点拨下想明白了自己对谢祯的喜欢,可真真碰着听到了,除却脸热和心脏跳得更快以外,再没有像话本子里写的那种抑制不住的欣喜欢愉。
      她不太懂这到底正不正常,只好将其归结于是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自己转不动脑子了。
      “特别是在春猎后,我总会想好好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谢祯注意到了怜婳的恍惚,继续不动声色地补充着,他很清楚说什么能最有用。
      这就像放风筝,线不能一直把着,更不能直接脱手,而是要松一下放一下,确保能时时刻刻把控着、钓着。
      果然,眼见怜婳的神情发生变化,谢祯勾了勾唇角。
      “可,你明明与余姐姐……一个人是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的。”
      想到前阵子看到的相谈甚欢的画面,怜婳敛下心里不断泛滥的波澜,但余姐姐喜欢的是太子哥哥,上回春猎时她还撞见过他们坦言。
      好乱。
      “谁与你说的?我没有喜欢她。”
      在这一方之地内只有自己与他,垂首瞧去,裙摆与衣袍偶有交缠,藕色花同墨蓝海汇成新新推开的画卷,明明是舒适沁人的分寸相配,却让怜婳感到一种大石压紧的逼仄。
      “我也不晓得!反正、反正我要走了!”
      “还有,你叫我怜婳就好。”
      折转回去捡玉佩的秋玟才露出身影,怜婳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急急忙丢下两句话便提着裙裳跑走,徒留谢祯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
      太子与三皇子都不是中宫所出,她费心费力替他们发帖子办赏花宴既是嫡母的职责,也是皇后的职责。
      皇后提前让谢溱过去也是为了说则个。
      谢祯好办,不用多提就会到场,他自己有成算,他需要强大的妻族。
      但太子不是。
      皇后看过形形色色的人,谢溱算是让她捉摸不透的了。
      这个昔日的宠妃之子,靠着自己重新出现在当今面前,重新夺回储君之位,其心思计谋不可小觑,并不是会因姻亲势力而乖乖听安排的木偶人。
      她倒也不是多在乎谢溱能不能在今日定下,但他得到场,以免让人觉得自己这个后宫之主办事有所欠缺且存在私心。
      毕竟,最后无论是谁登基,只要她不胡乱掺和,按着老祖宗的礼法规制,她都会是最为尊贵的太后,根本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好在她与太子面上过得去,给点脸面的事他愿意配合自己。
      到底不是亲母子,他若真不来,她除了能在孝道上浅压一头外也没有旁的能耐了。
      谢溱坐在高位,宽袖一揽,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黑眸有所向地淡淡扫过下首并往一个方向去,不由蹙眉。
      平日里这时候婳婳都会尝尝御膳房新端出来的糕点,品品新上的花茶,再像只可爱狸奴一般微微侧头听旁人谈天,眼下却神情恍惚,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明明适才还与自己耍着小脾气,分外鲜活。
      长指叩了叩桌案,站在身后的近忠迅速会意,即刻上前弯腰附耳。
      “去看看怎么回事?”
      近忠这样的人精,一听就晓得了,根本不需要主子指名道姓,迅速俯身后退往那边儿走。
      谢溱一向如此,有什么做什么,对怜婳的特殊从不会收敛,从来都是明晃晃地摆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告诉众人他就是偏着她纵着她,这般也能叫那些有小心思的不敢做得太明显以至于闹到跟前让怜婳伤神,更让人嫉妒羡慕。
      余若吟坐在怜婳对面的座儿,明明这样的场合有的是眼睛盯着,明明可以派个小太监去瞧瞧,偏生太子还叫用惯了的近侍走到怜婳身边对她嘘寒问暖。
      似不经意的,怜婳抬眼,正正好对上余若吟未曾收回的视线,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闪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东宫孤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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