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开幕·溺海」·其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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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勇先生！”
“富冈！”
“富冈先生……！”
“……义勇！”
巨大的荒谬之感席卷了蝴蝶忍紧绷的思绪，双眸因这正发生着的未曾料想之事而睁大到近乎刺痛的程度，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浑身都沉重起来，手心里沁出冰冷的汗。
她缓缓侧头去看其他人，声音虚弱：“为什么……”
画中的大片血色映在所有人的眼珠上，像是地狱之河缓缓聚流。
“义勇先生怎么会——”炭治郎失声泻出半句下意识的话语，声音沙哑得像是几日未曾进水，他攥紧拳头，神色迷茫而痛苦。庞大、可怖、骇人的死亡气息自那静静倒卧的身影之上传来，那不再能闻到的、让人心神安宁的竹海与静水的气息，那无法继续传达出情绪的、在胸腔里走到末路而不再跳动的心脏，一切的一切，都明晃晃向他彰显了一个事实。
——那个义勇先生，是真正的死亡了。
那个强大而可靠的沉默青年，以生命为他和祢豆子担保的师兄，不善言辞但愤怒地训斥了他的杀鬼人——
“真的死了——”善逸尖叫起来，空间里让他难受的情绪在不断递增、递增，膨胀再膨胀，从不知低到何处的下方蔓延上升到遥遥的无形的天际，像是这里在为这幅自杀的画面举行盛大而沉默的恭迎会，一切负面情绪都被这一幕唤醒，无形存在低头祈愿，将相似的痛苦与绝望容纳。
他快速而慌张地晃着头左右看看各位柱，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水柱大人——就这样死了啊！我能听到！这里、这所有地方都开始像是什么恐怖的鬼神会议一样在阴暗地欢迎啊！”
“……这绝不是富冈！”不死川实弥几乎暴怒地瞪着画面，其上黑发青年神情空白的面容与平日里冷淡高傲的水柱区分开来。他倏然想起在这画面显现出不同的过去事件之前，自那幅压抑的西洋画中传来的富冈的话语。
自卑、自贬，用平淡的语气为自己定下罪行，像是深夜长久无声的雨，死亡的阴影将他笼罩，而在如今终于显现。
无法理解、无法相信，他所认识的那个富冈会变成这幅模样——恐怕是堪比鬼王自己跑到太阳底下的可笑故事。
富冈就该是高傲到不屑与众人相处，有着将鬼轻松斩杀的强大实力，独来独往，沉默寡言，握着他的刀和所有柱一样在黑夜里追寻鬼的踪迹。
这样的富冈才能让他燃起战意，让他想看到这人不再骄傲自大地扬起他那颗脑袋，而是低下头来，承认他的强大在他之上——但如今水柱头颅低垂，以这种姿态展露了他确实并非强大到无可匹敌。
但不死川无需这样的证明，富冈的姿态太过割裂，画面上展示的事件亦是由他与炼狱证明了真假，因此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画面里的富冈与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他们或许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着同一张脸，有着同样的身份——他不是“富冈”。
“富冈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做？”甘露寺蜜璃失神地喃喃，水柱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强大的，冷淡的青年在她向其搭话时偶尔会简短地回答她的问题，像是在思考如何答复的、扭扭捏捏的样子很可爱，柱合会议远远站在一旁的样子也很可爱，虽然常常听忍说富冈先生受伤后老是不安心养伤，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但是未曾亲眼见到，就没有实感——她会在心里悄悄感叹：对伤势处理很笨拙的富冈先生也很可爱。
但是发生这种事——这样干脆地、无意义地了断了自己的生命，并非与鬼战斗而死，也不是因疾病而死，而是在伤重昏迷醒后用刀杀死了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是担心自己被鬼操控吗？可是鬼能够操控尸体，死亡也无法阻止血鬼术的发动。
富冈——富冈会做这样的事吗？炼狱杏寿郎如此想道。
他并不了解富冈，至少不了解他作为柱之外的姿态，他见过巡逻回来时夜色下表情柔和的青年，斩杀鬼时冷淡肃杀的神色，柱合会议上古井无波、像是切腹的担保信不过是有人在旁边念一首无趣的诗的模样，然而未曾见过他痛苦、软弱的姿态，不知道他在回想起无人知晓的过往时是否会深觉难以面对，不知他有无放弃、踌躇、犹豫不决之时。
既然不能下定结论，那么，就让这画面来告诉他们吧，让那里面陷入危机的他、紫藤花之家的老妪、生着病的小芽衣、即将赶来的鬼杀队员们来告诉他，这个富冈是否也是富冈。
“……因为无法战胜就自裁了吗？未免太过软弱。”蛇柱自绷带下挤出一句嘲讽，然而语调犹疑，杀伤力大大减弱。他伸手摸摸缠绕于脖颈上的镝丸，烦躁的内心稍稍被安抚。
富冈义勇。即使作出那样的举动，那张脸上依然是一副全世界我最不幸的模样，让人恼火。
就算想死，也给他好好把柱的职责履行到底啊。
“阿弥陀佛……这就是富冈为自己选定的死亡吗？”悲鸣屿行冥泪流汹涌，他微微低头拨弄佛珠，“犯下如此大罪，会堕落进无边痛苦的地狱……”
伊之助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野兽般的低嚎，惊愕的情绪几乎能从野猪头套的蓝眼睛里流露出来。
半□□织砍断了自己的脖子——能把硬邦邦的蜘蛛鬼一下斩首的他，也把自己一下子斩首了。
富冈先生……变成破破烂烂的陈列品了。时透无一郎眨眨眼。
立于众人中央的产屋敷耀哉被深沉的痛苦击中，脚步踉跄了一下。义勇，不善言辞而又内敛温柔的青年，他的柱、他的剑士、他的“孩子”……即使只是真假难辨的景象，他也在他眼前死去了。
这是他的选择，他只能尊重。
摆着一副要参加谁的葬礼一般的表情，结果自己却就这么死了啊。宇髓天元无声叹气。
这样的半场落幕可不华丽。
在众人短暂的沉默与各自的思索后，仍想让众人关注四周的善逸被音柱拍了拍脑袋，严肃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暂且先安静会吧，小子。”
像是为另一个富冈默哀一般，空间里一时间万籁俱寂。
“……那是什么？”蝴蝶忍疑惑的声音轻轻响起。
——画面在此时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异变。
【然而他的周身却缓缓飘起黑色的细小颗粒，那些颗粒由他流下的鲜血消散而成，浑身响起刺耳的骨骼复位声，黑色颗粒将他缓缓包围，那些可怖的、濒死的伤势被加速愈合，几乎只是短短几秒，连伤痕都消失不见，破损衣物下是一片光洁的肌肤。一个完好无损的富冈出现了，身下因割喉流出的鲜血，也就此消失得一干二净。
富冈义勇握紧日轮刀，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充斥着让人感到无尽绝望与悲哀的痛苦表情，像是又一次舍弃了最重要的事物，要去孤注一掷地、付出所有去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事。不顾一切，放弃一切，甚至再次面对不愿面对的、不堪而丑陋的自己。】
——像是一个荒唐至极的玩笑，显得他们先前的一切反应都那么愚蠢可笑。
蝴蝶忍心如鼓槌震响，空洞而剧烈的回声震得她感受到浓烈的眩晕。这违背常理的复生、伤势恢复——除了鬼，她从未在其他生物上看见过。
这就是……他想要隐瞒的事吗？
时透轻轻开口：“原来……是鬼。”
“他是什么时候——”宇髄天元讶异地睁大眼睛。在短短时间内就达到类似于“复活”的效果，被刺伤内脏，砍断脖子，也能恢复得一点痕迹也没有——只有鬼能够办到这种事。
所以——那个富冈，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他是否已经吃过人，所以才能保持神志，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当他的水柱？
他开始复盘画面中展现出来的一切，像是福至心灵一般，他脱口而出：“一开始，富冈出现在湖边之前，也出现了一样的黑色颗粒！”
“不、富冈先生——”蝴蝶忍声音沙哑地反驳，“鬼被日轮刀斩首后不会再复活！”
“蝴蝶。你是想说——”不死川实弥拔刀，刀尖直直指向画面中已经做出水之呼吸起手式的黑发青年，他神情暴怒，无边的杀意已经从他的双眼中冒出，“这个不知道怎么活了的家伙不是鬼？”
“但是，你怎么敢肯定——这不是他的血鬼术的效果？”
蝴蝶忍哑口无言。
“画面中展现的短短一日半，都没有出现过太阳……”甘露寺脸色变得惨白。不久前画中的炼狱杏寿郎说过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
——鬼在阴雨天，是能够出现的。
“义勇先生不是鬼！”炭治郎大声喊道，“他的身上没有鬼的味道！”
画面中的青年在立刀起身时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像是对无形的某种东西感到绝望、恐惧与无边的厌恶，然而这厌恶之物如附骨之蛆无法挣脱，纠缠着将他拖入深渊。炭治郎熟悉的竹海夜风簌簌作响，紧接着却被升高的浪潮冲袭，一切都被卷入绝望的黑海。
“灶门少年！”金红色的人拍了拍少年僵硬的肩膀，将渴求认同的目光投向年长之人的暗红发少年，只看到炎柱严肃的神情，“你妹妹的奇迹是无法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的！若是富冈变成鬼，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他！”
“对鬼仁慈？别太天真了小鬼，”伊黑小芭内不屑道，“要是能干扰这幅画，我必将富冈杀掉——”
这软弱无能的水柱，连成为鬼之后让太阳或是日轮刀真正杀死自己都做不到，他对不起鬼杀队的所有队员，对不起那些因鬼而家破人亡的人，对不起主公对他的看重，成为如此卑劣的生物活下去，也已经丢弃了为柱的职责，丧失为人的尊严。
“……原来是弱郎与罗刹。”岩柱喃喃道，“斩尽鬼，乃是我之道！”
“仍有蹊跷之处，还不可妄下定论……”
“别再试图为他辩解了，蝴蝶！”
“义勇先生真的不是鬼！”
“不管怎么说，这画里的富冈是确确实实死后复活了，只有鬼办得到——”
已经无人再关注画面的变化。所有人都因这怪诞的发展而焦躁起来。
神色平淡的小少年注视着虚空，双眼像是清凉而飘渺的薄雾。
“只需斩鬼。”时透轻声道。
【他悄无声息冲了出去，像是一场浩瀚而满布杀机的巨浪，夜色下带着雪白的浪花而来，而在静谧的水底，藏着一击致命的刀锋。
富冈的刀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来到鬼的背后之时，炼狱正缓缓倒下。
血，又一次泼洒在地面上。
于是那决绝的一击更为凶狠，不断在空中旋转着增加刀势的力度，裹挟着无数致命的水流，几近疯狂的攻击将鬼的脑袋干脆地从脖颈上砍了下来。】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扩散在空间里：“义勇仍在杀鬼。”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抛下自己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开幕·溺海」·其三（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