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尼尔塔之墓》天秤A

6、Chapter 5·蚀异能

　　黑暗中传来了什么声音，他屏息静听着。

　　首先飘入耳中的是身后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气流似乎变成了某种语言，传递着或紧张或好奇的情绪。之后是水珠落地溅开的声音，学校里遍布破损的水管，滴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最后便是一阵沙沙响动，仿佛有活物正在行走。

　　他的心下一沉，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连续的哒哒声响，尾巴拖着在地上摩擦出的细微声音，在分辨出这些声音属于哪种动物后，他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吗？”韩落缀在李自林的左后方，轻声询问。

　　李自林摇了摇头：“是老鼠，我没感觉到危险，我们进去吧。”

　　推开铁门，室内荡起一片厚重的灰尘。结在门角的蛛网被扯得七零八落，风从破碎的窗户缝隙中穿过，带来抽泣似的低低的哀鸣。

　　这里的破败程度比之食堂更甚，无法找出丝毫人类活动的迹象，他们大致搜寻了一番，确定五年来除了现在的几人外无人踏足这里。

　　“那么就只这剩一个地方了吧？”娜西娅拿着图纸，手指着最大的那块区域，“素质拓展中心。”

　　他们走出行政大楼，再度来到操场。这片宽广的空地还是老样子，连光线也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在这一片小小的孤岛上，日月交替不复存在，它的模样定格于一片寂静荒凉。

　　素质拓展中心位于行政大楼左侧，装修风格更为简约，混在校园的其他建筑物中显得格格不入。楼旁有一个花坛，不知道原本用来栽种哪种植物，现在生长于土壤中的只有成片成片的黄色的野花。

　　素质拓展中心，逐一的排查下唯剩的地点，看外表只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大楼，甚至被那抹摇曳的黄色衬托出一丝生机，但没人敢放松警惕，五道从身体四周传来的视线，明晃晃地刺在了李自林的脸上。

　　李自林感到紧张不安，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来，这并不是由于目光，而是另外一种从内心生出的恐惧感受。

　　他看见了虫子，很多的虫子，果蝇飞虫，螳螂蜈蚣，潮水一般从门洞里涌出。蜻蜓秘密密闪烁的复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蝴蝶的花纹仿佛是梦境中扭曲出来的图案，宽大的翅面嵌入一颗颗黑宝石般的眼，极致的绮丽梦幻，让他沉入晕眩的幻觉。

　　一场属于昆虫的狂欢，“它”不欢迎擅闯者扰乱这场派对。

　　“自林！”周祈令的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带他逃离了这场可怖的幻梦。铺天盖地的节肢类动物顷刻间消失不见，白光刺得李自林落下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他眨眨眼，大楼的门依然洞开着，但那里什么都没有，连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传出来。

　　韩落的位置不知何时向他靠近了几分，此刻也正看着他，顶着队友们暗藏关切的眼神，李自林强扯出一个笑，缓缓道：“我没事。”

　　“蚀只有一只……还有很多虫子。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或许是蚀异能。”

　　“蚀异能吗？”韩落拍拍李自林的肩膀，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表情。她抓住身后漂浮的长带，猛地一扯，缠绕着巨刃的绑带便层层松开，刀身泛着诡谲的红芒，甫一见光便发出难耐的轰鸣，似是饮血铸成般浸着寒意。韩落握刀而立，刀刃直直插入地面，整柄刀比她人还高上几分。

　　对于塞尼尔塔的普通学员来说，碰上拥有蚀异能的蚀实则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它们是特殊个体，由低级蚀或高级蚀变异而来，诞生的概率极低。虽不具备灵敏的反应力和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命力，但却拥有各种古怪的异能。寒冰、烈焰、风刃……有些能力竟与神选者们的神具效果别无二致。

　　但韩落并不是普通学员，对她而言，这份杀意的宣泄口来得恰到好处，所以她只是轻巧地问：“虫子对吗？自林，你觉得那些虫子能不能扛得住我的火？”

　　李自林没有回答，娜西娅倒是先叹了一口气：“只要想到一会儿楼道里会铺满黑糊糊的虫尸我就恶心。”

　　“那你忍着。”韩落扭头露出一个挑衅般的张扬笑容，知道敌人是怎样的存在后她便不再担心了，从队伍中抽身，率先冲进楼里，剩下的几人紧随其后，踏入了昏沉沉的楼内。

　　李自林准备跟上队伍，在迈步的那一瞬却突然被人攥住了手，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皮肤烫进他的掌心，是如此的温暖，他这才惊觉自己手掌的冰冷。

　　周祈令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李自林心中涌上一阵慌乱，他在沉默里发散着思维，思考着自己是否哪里惹了周祈令不开心。

　　半晌后，周祈令突兀地开口：“我们在消耗你吗？”

　　闻言，李自林愣住了。“消耗”，多么陌生的词汇，发动能力会对他的身体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但他此前从未思考过这是不是所谓的消耗。他开始回忆起每一次发动能力后自己的状况，疲惫不堪，思维涣散，那是消耗吗？那么在看见队友脸上的神情后，萦绕在心头的满足又是什么呢？

　　不，不对，才不是消耗。

　　李自林只思索了一瞬，片刻后，他缓慢地、坚定地说道：“不是你们在消耗我。”

　　“祈令，不管是陪伴我最久的你和落姐，抑或是现在一起行动的B队，你们都是一样的。不是你们在消耗我，而是我被你们需要着，这正是我一直期待着的。”

　　说罢，他揽住周祈令的肩，神采奕奕，似乎连疲惫也一扫而空：“你是在担心我吗？安啦，又没有不舒服到不可忍耐的程度，真到那种地步了，落姐也会让我好好休息的。”

　　“这样啊。”周祈令望着面前绽放出愉悦的青年，苦闷的心被一种充实的情感填满，他轻笑出声，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快走吧，等会跟不上他们了。”

　　两位年轻人相互望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浸润着的光，他们一前一后地快跑着，逐渐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