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尼尔塔之墓》天秤A

5、Chapter 4·安排

　　“所以，就凭一个连是不是梦都尚不清楚的场景，你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找一个本子上？”

　　娜西娅笑了起来，她笑的模样当是极艳丽的，再讨厌她尖锐性格的人也无法对这张完美的面容说出什么重话。当然，对象不包括韩落，笑也不是怒极反笑。

　　韩落并未对自己的决定做出过多的解释，只是反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更聪明的见解？守在这个小房间里等救援？别傻了，我们出不去，他们自然也进不来，干等着只会耗死在这里，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不会选择死在这种地方。”

　　娜西娅并非不善争辩，但是过往数年间，她从未争赢过韩落，此刻也是如此。她的脸色几度变换，最终定格在阴雨交界处，黑沉沉的，显得十分狰狞。眼见着说不过，她转头寻求帮助：“青山，帮我说说他们，鬼才会采纳这种不要命的激进做法，最起码给我个更合理的解释吧！”

　　“我只需要听从命令。”在视线与娜西娅对上后，刘青山飞快地把自己脑袋埋了下去，发丝挡住幽深的双瞳，让右脸可怖的疤痕更加显眼。她微微屈着身子，原本高挑的身形竟变得有些佝偻。

　　“你的命令。”她补充道。

　　韩落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闭上嘴保持沉默。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毫无惧意地直面娜西娅的瞪视。

　　从一开始就不算讨论的谈判陷入僵局，全程没有参与争论却处于漩涡中心的李自林冷汗直冒，他理解韩落略显焦急的行为，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小队长从不拖沓，她将希望寄托于李自林的能力，也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然而娜西娅的不赞成亦有道理，局势尚不明晰，他们连高级蚀的影子都还没摸着，在这时不去调查更多有关蚀的线索，而是把精力拿去找一个小本子，怎么听怎么不可靠。

　　各自有各自的坚持，两个人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主，互相干瞪着僵持不下，目光交汇间似乎蕴藏着刀光剑影，彼此都想给对方身上戳两个血窟窿。

　　周祈令倒是也想上前帮腔，但刘青山一直立在旁边幽幽地注视着他，他被盯得浑身泛冷，递过去的讨好的眼神也通通被无视，那话到唇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他于是只能尴尬地呆立着，期待自家队长说一不二的强势能又一次帮助她取得胜利。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个小时，李自林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委婉地劝说落姐服个软，毕竟时间就是生命，倒计时十五天，十五天过后没有进展，他们都得玩完。

　　他在犹豫，周祈令也在犹豫，刘青山负责用眼神放刀，气氛诡异地凝滞起来，万千思绪在空中翻滚，每个人都有话可说却说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急需一个直肠子的人战好立场开始输出。

　　而在场确实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天生不明白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

　　先前一直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的莱特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最佳时机，他毫不拖泥带水，果断出声：“要我说，老大，你就听一姐的呗。”

　　“啊？”娜西娅猝不及防听此言论，一时愣住，不明白自己的队员为何胳膊肘往外拐，甫一开口便先帮反方辩手记上一分。

　　莱特选择性地忽略队长的惊讶，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

　　“说巡逻，先前也巡过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一只蚀来，它们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又蒸发似的消失了。高级蚀的尾巴还没露出来呢，既然从这方面找不到线索，还不如试着去寻一下那个本子，找一个具体的事物总比追一个模糊的影子要容易得多吧？说不定真有意外之喜在等着我们。”

　　他说罢，还朝娜西娅眨了眨眼，通过眼神传递着“拜托了，你就试一试吧”的信号。

　　娜西娅：“……”

　　虽然挺不想承认，但她竟然觉得莱特说的有几分在理。

　　娜西娅歪着头开始思考，就在这时，周祈令身侧原本阴冷的感觉忽地散开，刘青山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娜西娅身边。她确实很高，哪怕身体微微蜷着也比娜西娅高了小半个脑袋，正因如此，当她的影子斜斜地笼着人时便极具压迫感。

　　但娜西娅并没有被压迫到，她早已习惯了身侧跟随着的这道影子，影子的身上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双眸是古无波澜的漆黑水面，然而平静的外表却有暗流涌动。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是对的，那就这么做。”刘青山认真地注视着娜西娅透蓝的双眼，“我相信你会找到的，那个真相。”

　　浸在这样的眸光里，娜西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缓缓地、沉重地叹出一口气，面向着韩落伸出手，动作略有些僵硬：

　　“事先申明，我可不是在向你服软，你最好真能找出点东西来。”

　　韩落轻笑一声，握住了娜西娅的手：“我对我的队员很有信心，娜西娅，合作愉快。”

　　话说通说明，李自林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咽了回去，绷直的身体放松，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正顺着气，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肩膀上，周祈令从身侧探出脑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悄悄比着口型道：辛苦了。

　　其实辛苦的是你才对吧，毕竟你刚刚真的差点被眼神杀死。

　　李自林这样想着，眉眼弯弯露出点笑意。他的身上总有股惆怅的气质，韩落如此形容：像个伤春悲秋强说愁的文青。但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那淡淡的雾气化开，原本清秀的五官明媚起来，又显出一股少年人的朝气。

　　周祈令感觉自己被闪到了眼，不太自在地扭过头去。李自林盯着他刺挠挠的后脑勺，疑惑又好笑，在周祈令身后发出噗呲的愉悦的气音。

　　目标确定了，接下来便是行动。

　　具体的计划韩落早已制定好，在她眼中，最难的反而是第一步——如何让娜西娅同意帮助自己寻找笔记本。

　　“这难道不是落姐自身的原因吗？”周祈令发表看法，“每次别那么呛，心平气和地和娜西娅把话说开不就行了。”

　　韩落显然不接受异议，呲牙咧嘴道：“ 咋不先让她每次说话别刺人呢？”

　　周祈令问：“所以你俩怎么回事？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

　　韩落思索片刻，给出答案：“不知道。”

　　“自见面起就这样，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相信她也是如此，真要说的话，只能归于冥冥之中特殊的预感了。”

　　在他们交谈之际，娜西娅正倚在门前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发丝在指尖缠绕成结，原本璀璨的金卷发长时间没打理，显得有些黯淡。

　　“所以呢，你们的安排究竟是什么？”她转身询问，声音听上去疲倦又冷静。

　　韩落在桌面铺开一张巨大的图纸，几块方形区域标上醒目的红色，当整张图纸舒展覆盖了桌子，南莞市一中的建筑分布清晰地映入眼帘。

　　“周祈令进来之前用无人机扫描了整片校区，方形部分就是主建筑楼。”

　　周祈令插嘴补充：“要不是时间太短，我能把所有楼层都扫描出来，空间分割后我携带的电子设备都失灵了，可恶，没有电脑就像断了一只手一样不自在。”

　　“行了，等我们出去后你的‘手’就回来了。”韩落屈指敲敲其中一个的红色方块，沉声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这里，东边的1号教学楼。”

　　“教学楼内大都是教室与小会议室，空间狭小，自林说他所见的场景中有很多人，战斗小队的全部成员几乎都在，我和周祈令逐一排查，最终把他们当时的位置缩小到这个范围——”

　　韩落用手指画了个大大的圆，圈住了校区西边的三幢楼：“食堂、行政大楼的会议厅，还有素质拓展中心的大厅。”

　　“接下来只需要挨个去查。”

　　娜西娅挑眉：“兵分三路？”

　　韩落摇头否认：“蚀潮随时可能爆发，分开不保险。”

　　她一挥手，把图纸合上，抬头说：“我们六个人一起行动，还是原来的队型，这次让李自林走前面，进入市一中后他的能力灵敏不少，已经能够隐隐感知到危险的到来。”

　　“你不怕他受伤？”

　　“别把他想的太脆弱了，他可是我的队员。”

　　“呵。”娜西娅低眉轻笑，“那就好。”

　　商量好后，娜西娅出门通知队员，韩落则在室内做准备。她一一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装备：刀，绑在背后；绷带，缠着眼睛没松；围巾，好好地绕在脖子上。

　　“你不一定非要戴这围巾吧，很碍事唉。”周祈令边往背包里塞手电筒边说，他正为如何把之前搜寻到的食物和水一起塞进自己的包里发愁。

　　韩落撇了撇嘴：“才不碍事。”

　　“从我有记忆起就带着它，这一定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但我却忘记了。”

　　“遗忘对我们而言是必要的过程。”周祈令挎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声音放得很轻，如同叹息一般说着。

　　“落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