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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天罚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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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火将屋内烘得暖暖的,暖得人有些晕,沈梳离将窗推开,凉风混着泥土的腥气袭面而来,神智却清明了许多。
他将手中的书放下,垂眼看窗下的沈一心。
不知又是它的哪位好姐姐给了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小黄鱼,啃得正香。
自来了白府,白家的奴仆对它喜爱得紧,总换着样式投喂沈一心,叫这个原本就膘肥体壮的猫愈发圆润了。
“沈一心,天天这样吃,看看你胖了多少了,嗯?沈一心。”
见沈一心只顾着吃鱼,全然不把他这个老父亲放在眼里,他有些来气,于是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住了沈一心命运的后脖颈,将他直接提在了半空中。
沈一心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时,小黄鱼已经被旁边蹲守多时的鸟儿给捡走了,它顿时炸了毛,在空中张牙舞爪地乱扭,半点不肯顺着沈梳离。
嘿,还敢乱动。
沈梳离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在榻上,将方才握住窗沿用来保持平衡的手也伸出去捞它。
结果沈一心扭动得愈发厉害,二人陷入了僵持——沈梳离不放手,沈一心死命乱扭。
二人僵持许久,见沈一心似乎挣扎累了,沈梳离准备偷偷地将它抓上来。
却不料下一秒一双大手穿过了他的腰间,直接用力地将他从窗外给拔了回来,但因冲击力太大,又向后仰去,硬生生地撞到了那个人怀里,就连沈一心也被直接带飞了起来,砸到了他的脸。
它不安地动了几下,随即瞄准窗户,跳了上去,落到了窗沿边,摇了摇尾巴,高傲地低着头看榻上的两人。
窗外静止的风又重新流动起来,将窗子带得‘吱呀’作响。
方才失重感突然袭来,沈梳离毫无防备地被人抱了起来,又重重地砸了下去。他霎时间有些懵,待意识到自己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躺在身后人的怀里,便立马如惊弓之鸟般坐了起来。
“你的头有大碍吗?需不需要叫大夫来瞧瞧?”
白祁揉着头慢慢坐直了身子,“没事儿没事儿,小问题,你刚刚在干什么?半个身子都出去了。”
方才他一进门便看到沈梳离半个身子在窗外,还在向外倾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窗台虽然不高,可若是栽下去,也够吃一壶的,他顿时想不了那么多,两步并做一步地冲过去,搂住人就往后拉,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让二人一起砸在了榻上,他的头还撞到了墙。
“诺,和这小家伙玩儿呢。它现在是过着了富贵日子,完全不把我当它主子看。”沈梳离用下巴点了点沈一心,伸手去摸他。
沈一心却似波浪一般,堪堪地躲过了,还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家主子。
正得意时,突然被人腾空抱起,固定在了臂弯里——原来是白祁趁它不注意时下的黑手。
“诺,现在它连动也不能动了,尽情摸吧。”
“喵呜!喵呜!”
沈一心微眯起眼睛,凶狠狠地瞪着他。
沈梳离揉了几下,却又忙将手缩了回去,掩住嘴,连连咳嗽了几声。
白祁将沈一心从窗户扔了出去,顺带着关了窗,将它骂骂咧咧的声音挡在了屋外。
“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把你给勒到了?”白祁看沈梳离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有些担忧道。
“没事儿,小问题。”沈梳离道。
见沈梳离这么说,白祁也就没多问,只是嘱咐道,“以后还是得把窗户关起来,眼下快入冬了,风凉得很。上次见长榕姑姑时她嘱咐我了好久,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得多注意身体。”
“长榕姑姑?她一向比较爱操心,其实哪里就那么弱不禁风了呢。”他笑了笑,忽然凑近,语气暧昧道:“你怎么这么听长榕姑姑的话?不应该啊,白祁,你可不像会听话的人,。”他用手勾了勾白祁的衣带,道:“怎么?难不成你我二人假意成了亲,你却对我起了真......?”
话还未全,白祁连忙打断道:“谁起了真心了,我不过是听他们唠叨得多了而已。但凡你自己多注意一点,也不用我听他们唠叨了。对你起真心?我是疯了么?你不知道我多么讨厌你么?全北城的人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对你起真心的。”
沈梳离看着他,轻笑一声,没多言,转而拿起方才搁置着的书继续看。
一种莫名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屋子。
见沈梳离不说话,白祁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将话说重了,虽说他说的是实话,可说出来也确实有些伤人了,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他主动转了话头。
“我打算去几十里外的一个庄子上办案子。”
“庄子?是最近传得正凶的那个李家庄火灾吗?”沈梳离问道。
“你竟然也知道。”白祁以为沈梳离每天窝在府里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当对这些事情不大知晓的,没想到这案子竟然都传到了他这里。
“如何不知道,娘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那场火灾烧死了几十人,画面如何如何惨烈。查得怎么样了?”
“田哥说是天雷引起的大火。”
沈梳离道:“田哥?田一么?”
白祁点点头。
“我知道他,我爹在世时夸过他好多次,说他能干、脑子灵光,办案勤快,有好多案子都是他勘破的。”
“是,原本田哥是打算结案的,但是他说看我整日窝在大理寺中,甚是烦闷,不如出去走走。于是就把这案子批下来给我看看。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叫我去外边逛逛,长长见识,不要像个游魂一样天天在他那儿游荡就行。”
沈梳离颔首道:“我有一好友,曾经去过那儿,说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好玩之处甚多。想来就算是看风景,这一趟去的也是值得的。”
听他话中颇有心驰神往之意,白祁问道:“你也想去?想去的话一起去?”
沈梳离听后不喜反忧,皱眉道:“可是,你此去是为了公职,我去的话,难免拖累你。”
白祁摆摆手,他不过是去玩一遭,又何谈拖累。
“怎会呢,我明面是去查案,实际就是去游玩一番,他们也没指望我能派上点什么用场,哪里谈得上拖累。”
白镇这几日宿在宫中,忙朝中事,所以白祁只将事情告诉了顾筱言。她起初听到白祁要带着沈梳离去李家庄时,是极力反对的。白祁喜欢胡闹就算了,他是个憨儿,摔摔打打的不妨事,但是沈梳离就不一样了,细皮嫩肉的,身子又不好,出去一趟必得有个三病五灾的,这不是换着花样折腾么。
就连白祁说什么带着沈梳离出去散心,她都没松口。
还是沈梳离说他同白祁的感情进展不太顺利,他想借这次机会好好培养一下二人的感情,顾筱言这才有些松动,她当初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硬逼着白祁成了这门亲,成亲之后她也确实常常叫白祁要好好待人家,但感情毕竟不是她能操控的,她再怎么喜欢沈梳离,白祁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一样叫沈梳离受委屈。
既然这次白祁愿意带沈梳离出门,那不如自己就将心放到肚子里,且由他们去一回。
于是她只最后说了一句:“白祁,离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我都唯你是问!”
轧过潮湿的小道,被雨水侵蚀到骨的小道好容易齐整了许多,却又被车轮硬生生地碾出了纹路,生出了许多小土刺出来。
沈梳离和白祁坐在马车内,因着这次是以办公事为主,所以只让渚漓和木棍跟了过来。
白祁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顾筱言为沈梳离装的大包小包的包袱,郁闷道:“娘她也真是的,生怕你哪里受了委屈,啥都准备齐全了,怎么就不想想她亲儿子呢?”
沈梳离闻言笑了笑,没答话,一路的颠簸让他有些不好受,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同白祁贫嘴。
白祁接着道:“不过她本来就喜欢你,诶,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们北城的孩子都有一个公敌。”
沈梳离睁开了眼睛,头偏向白祁那边,“公敌?是我么。”
“能不是你么。”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参加完宴席回家,都能被顾筱言抓到各种错处骂一顿或者是打一顿,刚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打得次数多了,就发现是因为每次在宴会上都能遇到沈梳离这种琴棋书画样样好,功课也做得好的别人家的孩子。
“嗯,没办法,像我这样的人,就是比较招仇恨的。”
“你...”白祁正准备反驳面前这个‘这样的人’,却见他又合起了眼,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唇色略微发白,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受。
从前白祁总以为,沈梳离永远都只会像一个孔雀一样,无时无刻不是高傲、华美的,但自从亲眼见过他是如何歇斯底里,如何脆弱难堪的,他就陡然间明白,原来孔雀也是会有收屏的那一天的,也是会有垂头塌翅的时候的。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生了些异样的感觉,叫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车轮捱过泥泞的土地,终于爬上了平整的小青砖,马车晃动的幅度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