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工作时遇到前夫是一种什么体验》人禾

1、第1章

　　第一章

　　“您好！我是董越城市新闻频道的记者菅姜，你当上医生了啊，真厉害！”菅姜一脸明媚，与荣有焉的模样让身为前夫的祁昀神色不明地捏着她递过来的名牌。

　　祁昀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名牌上的大头像，黯栗色的额发柔软地垂下挡住视线，薄如蝉翼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霜冷雅正。

　　论工作采访中遇到前夫是一种什么体验，菅姜可以回答某乎的这个问题。

　　会客厅实木长桌上，菅姜朝坐在对面的祁昀递过一份报纸，双手托住脸：“就是这么回事啦。”
　　她细腻光滑的手指戳着其中一个版面：“这是最受欢迎的《民生访谈》栏目，本次是医护工作人员工作采访的专题。”

　　祁昀坐得笔直，宽背窄腰禁欲又圣洁，他面无表情，大大的下垂眼无辜地随着菅姜收回手指而移开视线，薄唇轻启：“好的，虽然我刚入行不久经验尚浅，但是能回答的问题肯定尽量回答。”

　　菅姜没有应话，偌大宽阔的会客厅一片寂静，祁昀食指微微弯曲扣在虎口处，后槽牙咬紧，他就知道，她现在还是嫌他不会讲话，木讷无趣，如果她今天见到是他那个惯会社交又健谈的同事，肯定不会出现现在冷场的情况。

　　祁昀鼻尖动动，瞥见办公桌上鱼缸，一只乌龟在慢悠悠地浮沉，做一只乌龟真好，既不用讲话，能留在家里，还能送走菅姜。

　　“噗——”菅姜微低下身子，轻松惬意的语气调笑，露出两个灵动俏皮的梨涡：“不用那么严肃刻板的，祁昀，我是你的前妻，又不是别人，语气上再随便一点又没关系的。”

　　菅姜是江南地区人，吴言软语，像是情人间呢喃细语，她近视度数不高，喜欢戴隐形眼镜，眼睛又大又明，看人直勾勾，专注得让人动容心头发痒，但是她是个骗子！

　　祁昀无意瞥见她手横在胸前压着，忙移开视线咳嗽一声：“你才是一点没变。”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骤然冷下来，冷若冰霜：“而且和是不是前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特殊关系。我会认真接受采访，算是为单位做一次宣传，仅此而已。”

　　菅姜脸色微怔，祁昀如此泾渭分明，她眼睛微微睁大，轻含着唇肉，松开舌头，唇间嫩润泽明。

　　菅姜整理好采访稿，坐直了身子，逻辑清晰道：“你说的也对，那我们现在开始采访吧。”

　　摄影师马上过来架起不同角度的机子。

　　菅姜按部就班地问道：“你现在已经进入医院，那实现少年的梦想了吗？”

　　祁昀∶“哪个梦想？”

　　摄影师立马抓拍祁昀的神态表情，只是完美疏离得非常刻意。

　　“就是那个啊，你不是说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吗？”

　　祁昀一怔，狭长廊道里窥见几分菅姜精致妍丽的脸庞，他沉声道：“没有……我还没……”

　　祁昀倏然转口：“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

　　“是嘛，那就是还在追梦过程嘛！”菅姜露齿笑，开朗充满生气，她穿着高领修身的毛衣，整个人气质如竹挺拔清雅，“我也是啊，现在还在持续努力，从幕后走到台前！”

　　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递过来采访流程图，菅姜看看给摄影师竖起大拇指，一米九的葱省大男人被夸得脸颊黑里泛红，欲语还休，周遭原先安静的其他同事纷纷围上来，好奇地追问菅姜。

　　祁昀看着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的菅姜，心尖被捏了一下，菅姜真的很不一样了，比起刚离婚时候的窘迫尴尬，现在的她闪闪发光。

　　菅姜已经踏上新的人生征程了，那他呢？

　　*

　　办公室内，一脸疲倦的副院长按着清明穴，“这次落选，还有下次啊，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祁昀垂眉，“一再辜负您的推荐，真的很愧疚。”

　　“职称这个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用对我愧疚，”副院长看着眼前的年轻后生，推回桌上的辞呈，“医师执证不是那么拿到的，现在就业环境也很严苛。你再考虑考虑，或许你想通了想再冲一把？年轻人怎么那么没有拼劲呢？想想家里人。”

　　“我……没有家人。”

　　祁昀眼前似乎有层层雾，他找不到出路。

　　“祁昀！ ！ ！ ”

　　祁昀瞳孔睁大，菅姜欢欣的声音唤醒他的梦魇，他看着菅姜抱着摄影头，听她说话。

　　“照片已经拍完啦，请你确认下成品。”菅姜低头摆弄影片，祁昀闻到一股陌生冷香。

　　原来她早就换香水了。

　　“嗯，没问题，不如说你拍得很好。”

　　四方镜头里，他总是和菅姜一个机位角度拍摄。短片转场流畅，详略得当，菅姜的技术确实不错。

　　“谢谢！但是我的文章更好哦。”

　　祁昀看着她矜持小得意的模样，没压住上扬的嘴角，附和：“我很期待。”

　　菅姜夸张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重担，她笑着注视祁昀:“总算是笑了。”

　　祁昀闻言移开视线，逞强道：“……你还真是没变啊……”

　　菅姜眉眼弯弯：“祁昀才是老样子嘛，安心啦。”

　　祁昀蹙起眉头，比起菅姜来，他真是太没用了。

　　他看着已经转身的菅姜，脱口而出：“那么……”

　　菅姜像是被提醒要完成礼貌告别仪式的模样，她回头：“这次麻烦你啦。”

　　祁昀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菅姜已经是外人了，他们离婚后的首次重逢也戛然而止，他闷闷道：“也麻烦你检查原稿了。”

　　菅姜走进光里，下一秒她像是想到什么回身对着阴暗处的祁昀，漫不经心的模样，她撩撩鬓前的碎发说：“我说，就算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我能请你喝一杯嘛？”

　　祁昀看着她，他们在光的平行线上，明晦交杂。

　　*

　　暧昧暖灯下，西餐厅酒气蕴人。

　　菅姜喝得脸蛋酡红，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蕊，她一手捏着红酒杯，扬起脸蛋闭着眼睛，像是对对面人很有安全感：“组长那次教训人的方法真的很伤人自尊！”

　　她的语调娇软呢喃，祁昀一时分不清是酒更醉还是面前喋喋不休的女人，他屏住心神，“这话我刚才就听过了。”

　　“啊——”菅姜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睛，双颊一片绯红，她有些羞恼，发酒疯还是老样子。

　　祁昀垂下眼，不敢去看。

　　“让你们久等了。”服侍员的话让祁昀转眼看去，服侍员端上，“这是高粱酒。”

　　“……啊？”祁昀没缓过神。

　　菅姜此刻仿佛很清醒，她接过话来温声告诉服侍员：“麻烦给我们一个陶瓷杯。”

　　“——”祁昀没明白。

　　菅姜好像也不明白为什么祁昀不明白，“诶？要喝的不是吗？祁昀你不是最喜欢喝高粱酒的嘛？以前我们婚房里都是葡萄酒，你也不说你根本喝不惯红酒，你只喜欢喝高粱酒。”

　　菅姜：“要不是我逼问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

　　祁昀沉声：“有什么好说的？陪你喝红葡萄酒，也没什么。”

　　菅姜搓搓脸，真诚道：“可我不想你将就。”

　　祁昀阖上眼皮，他还记得他们刚离婚的那段时间，他很抗拒所有跟菅姜有关的一切，学生时代的感情薄又破碎。

　　“你在笑什么？”

　　菅姜晕乎乎的声音传来，祁昀敛下眉眼，“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啊——”菅姜双手抱胸，笑得故作老道深沉，“也想起来了哦。”

　　祁昀抬头瞥见她修长白嫩的手指，定睛一看，十指光滑毫无手饰，他白天没有注意到这方面，没有戒指。

　　……

　　痴乐酒闹，祁昀撑着菅姜的手臂，小心看着她，两人出了餐厅。

　　菅姜喝了酒，脚步虚浮，腰肢左摇右晃，妖妖娆娆的，小包不时打在祁昀手臂上。

　　祁昀虚虚环住她的腰小心搂着她手臂，生怕她摔一点。

　　菅姜喝了酒，身上就会白里泛红，红嫩娇媚，她贴近祁昀，细皮嫩肉的，和祁昀青筋鼓起的手臂时不时碰下，时而又缠绵地挽着。

　　“每次喝了酒都会这样嘛？”祁昀脸色不怎么好。

　　“怎么可能！”菅姜软在祁昀怀里，指腹轻柔地抚过他的喉结，痴迷地盯着他笑，“我要你送我回家。”

　　祁昀撑起她，菅姜又莫名委屈可怜起来，“人家只在祁昀面前这么喝过，因为有祁昀在嘛！”

　　祁昀盯着她，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继续撑扶住她往前走，他不知道菅姜住在哪里。

　　菅姜在祁昀怀里，小包搭在他手臂上，让人迷恋的酒气和温软芳香都在他怀中，菅姜眼睛眨眨，眼睫毛刷刷地起伏，“我一直都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讲呢，但是喝多了酒好像又忘了……”

　　“什么事情？”祁昀沉沉说道，他没看菅姜一眼，手臂不敢用力，刚刚情急之下手指在她肌肤上掐进一个小涡。

　　“不急啦，等我酒醒了记起来了再讲。”凉风习习，菅姜好像清醒了一点，她稍微一用力挣开了祁昀的怀抱，祁昀手指下意识抓住，又握拳松开垂下。

　　“啊谢谢你啦，我已经到了呢，就在这片住宅区。”

　　菅姜指着面前的“金沙学府”。

　　祁昀没想到这么近，他“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看着这个小区。

　　菅姜拿出门禁卡，祁昀看着她转身头发散在腰间。

　　“菅姜……我那个……”祁昀眼睛有些发酸，“今天重逢真的很让我惊讶，而且你还一点都没变……”

　　一张薄薄的离婚证，破镜难重圆，但是他们之前仍然是夫妻不是吗？

　　“我们难得再见面，我们能再稍微多聊一会儿吗？”祁昀看着菅姜，就这种程度的小事还是可以允许的吧。

　　“不行，”菅姜笑着摆摆手，“而且现在已经太晚 。”

　　“……”祁昀鼓起的勇气像是被散气的气球瘪瘪地摔在地上，他垂下脑袋，“是啊，现在晚了，而且我也太突然冒犯了。”

　　“是有点突然，”菅姜说：“像我家这么冷静的小孩子都会被吓一跳。”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