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公敌》班画

74、脱衣服

　　柴炎搬进家属楼半个月后，方木终于回校了。
　　他可能是怕瘦脱相了在学校里引起恐慌，柴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比春节的时候看上去有点肌肉了，穿上那么宽松的校服也能挂得住肉。
　　至少不再是具骷髅，像个正常男子汉了。
　　柴炎问他：“你是不是临时增肌健身了？”
　　方木一惊：“这都被你发现了，你怎么知道？”
　　他又没在柴炎面前脱过衣服秀过肌肉，方木很好奇柴炎是咋看出来的。
　　柴炎说：“我是没健过身，但我每天体训的时候都会做体能锻炼。”
　　柴炎瞥他：“蛋白粉没少灌吧。”
　　方木像是被人逮到了尾巴似的眼神闪烁：“还行，也就灌了一两罐吧。”
　　顿了下，他满脸憋闷地补充道：“但那玩意儿确实味同嚼蜡，真难吃，还不如啃两斤地摊小龙虾呢，起码又香又辣巴适得板。”
　　他这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方言柴炎没听懂，但也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意思就是小龙虾不如蛋白粉美味，柴炎无情道：“那你还是老老实实灌蛋白粉吧，至少比你那些地摊小龙虾干净卫生。”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后转回正题，方木说：“哎，班主任同意咱俩去他家住了？”
　　柴炎：“早就同意了，我行李都已经搬过去了。”
　　方木说：“那我……”
　　柴炎：“你趁周末的时候把你的行李搬过来，拎包入住就行。”
　　说完，柴炎丢给他一把钥匙：“班主任家的房门钥匙，你保管好，别弄丢了。”
　　方木把钥匙搁在手心里转了转，故意道：“那我哪天要是运气不好，就是弄丢了怎么办？”
　　他这抬杠技术令柴炎无语，扯了扯嘴角：“这还不简单？”
　　“睡路边睡厕所睡树上，总有一个值得你容身的地方。”
　　“……”
　　方木以为自己可以听到柴炎嘴里冒出来一句“我会替你开门”或者“你跟着我，不会让你进不了门”之类的感天动地的话，结果……呵，果然，某人的嘴里是永远吐不出象牙的。
　　方木皮笑肉不笑地说：“柴二火，你这人是不是从小就和浪漫绝缘啊？”
　　柴炎无所动容：“噢，那又怎样？”
　　他下意识欲脱口而出一句“与你有缘不就得了”，话出口前意识到这种话肉麻到他想吐，又默默吞了回去。
　　说是周末再搬，但方木可等不了那么久，他回校的当天晚上就让家里司机把他的行李运到校门口来，晚自习一放学他便冲去校门口，一件一件地把行李搬进了高皮鞋的家属楼居室里。
　　搬完所有家当后，方木出了一身汗，找出睡衣就去浴室里洗澡。
　　洗到一半浴室门被咚咚咚地敲响，柴炎在门口问：“高老师回来了，他从食堂带了锅贴饺回来，问你一会儿要不要吃夜宵？”
　　方木把花洒关掉，边抹沐浴露边说：“要啊，帮我跟高老师说声谢谢，正好我饿了。”
　　方木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就见客厅的餐桌上摆了几盒锡纸盒包起来的锅贴饺，旁边还有一瓶香醋和醋碟。
　　柴炎和高皮鞋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正要给柴炎打电话问人呢，客厅的门锁响了，门从外向内打开。
　　柴炎和高皮鞋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回来，进门后越过方木，把袋子里装的肉蛋蔬菜拿出来，分门别类全数塞进了冰箱里。
　　方木瞪着眼睛看着他俩忙活：“不是，高老师……你们俩这是，扫荡超市去了？”
　　难为高皮鞋这个快退休的中老年男人干这种提着重物爬楼梯的体力活，他累得脸通红，满头密汗，嘴上却还笑呵呵的，说：“扫荡超市不至于，这个点都十点过了，学校早就门禁了，我们出去不了，就去食堂后厨那边借了些食材回来。”
　　方木问：“借食材干什么？”
　　柴炎比累趴了的高皮鞋情况好很多，身体素质上的天然优势让他扛着两袋米爬了八层楼梯仍然气不喘心不快，他替高皮鞋回答：“星期天的时候，高老师打算请同学们吃顿饭。”
　　“准确来说是请大家涮顿火锅。”高皮鞋瘫在沙发上，喘平了气后说，“高中最后一学期了，你们还有不到半年就毕业了，我这个做班主任怎么也得请大家伙吃顿好的吧。”
　　方木笑了：“高老师，我怎么感觉您有点伤感啊。”
　　高皮鞋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那肯定啊，每隔三年都要经历一次跟学生们的离别，没准以后都再也见不着面了，三年的相处全成了回忆，长了心肝的活人都受不了。”
　　对十七八岁正当大好年华的少年们来说，与高中生涯的告别是对过去十多年象牙塔生涯的辞旧，也是对即将迈入无数种璀璨未来的迎新。
　　可对高皮鞋这种已值暮年的教师来说，不过是一年比一年更老，每送走一届他亲自带出来的学子，都意味着他必须要接受自己又老去了三岁的事实。
　　时间的长河滚滚向前走，有人在出生便有人在离世，有人在长大亦有人在老去。
　　虽说岁月是公平的，再朝气的少年也总会有年老的那一天，可至少在当下，青春年少与耄耋之年永远是两个反义词。
　　高皮鞋一时想不开，接受不了也正常。
　　“不过也怪我。”高皮鞋手搭在膝盖上，垂头丧气地说，“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都还没脱敏习惯，心性这一关我就没练好。”
　　方木在高皮鞋面前蹲下，温声安抚这位年长的师者：“话不能这么讲，高老师。”
　　“您年纪比我们大，同样的您所积累的知识和眼界也比我们广博得多，岁月的力量在于使人的心境每一天都比上一天更清醒和温和，这可比我们这些人生经验匮乏的毛头小子珍贵得多啊。”
　　柴炎看着方木，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为了宽慰高皮鞋，甚至不惜拿自己来做反面例子。
　　方木绝非真正幼稚之人，嬉笑耍滑的外表下是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宽厚。
　　如果方木都能算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的话，那和他年纪相仿的其他人应该都只是些智力还没开化的学步小儿。
　　高皮鞋摸了摸方木的脑袋，像在宠溺一个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道理老师都明白，我都这岁数了，要是还不能比你们成熟稳重的话，但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
　　“但我还是很舍不得你们，一想到你们还有几个月就要走了，我就……”
　　他话没说下去，声音被压在喉咙里，让他难以再发出半个音节。
　　方木反握住高皮鞋的手，常年握笔写黑板让高皮鞋的手部虎口处长满了老茧，方木说：“那等我们毕业了，我带着柴炎，还有毛卷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经常来看您不就好了？”
　　高皮鞋摇头：“我带过的每一届学生，没毕业之前都是你这么说的。”
　　“但实际上呢，毕业之后都是各自奔向东西南北，考上大学之后各有各的忙碌，能有一两个学生愿意抽出空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高皮鞋说：“当然他们不来看我我也是开心的，这说明我的学生们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很充实，挤不出空闲来。”
　　高皮鞋拿出大度的姿态：“要是天天都提着水果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反而要是怀疑他们是不是没事干提前辍学了，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空。”
　　“青年人就该鼓足了劲去奔赴属于你们的未来，这才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力量和朝气。”高皮鞋轻轻拍了下方木的脑门，“我尽我的努力提供给你们想要的住宿环境，你们两个作为班上最优秀的学生，可得给同学们做好榜样。”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方木配合着举手发誓：“好，既然高老师这么支持我俩，那我和柴炎说什么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方木拉了拉柴炎的校服外套：“你说是不是，柴二火。”
　　柴炎简略应了一声嗯。
　　就当给高皮鞋的面子。
　　柴炎给方木带的锅贴饺子很香，皮薄肉厚，不过时间久了有点凉了，方木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下，端出来的时候油煎味又香又酥，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夜宵的浓郁香气。
　　由于太过好吃，导致方木一口气炫了七八个。
　　“这下好了。”方木擦了擦嘴说，“我刚刚洗澡的时候还顺便刷了牙，这下又得重新刷一遍了。”
　　柴炎瞥他：“你不是天天都戴着牙套的吗？”
　　“啊？牙套？”方木很惊奇，“你咋看出来的，我从来没戴过这玩意儿。”
　　方木没戴过牙套？
　　柴炎盯着方木亮得发光的牙齿沉思了一会儿，那他牙齿为什么一天到晚都白得跟瓷釉似的？
　　有的时候，柴炎甚至都分不清方木的牙和肤色哪个更白。
　　方木吃完锅贴饺夜宵，刷完牙，恰巧柴炎也洗澡出来了，两人一起回到卧室。
　　一关上门，方木就跟做贼似的把窗户和窗帘全都拉上。
　　柴炎：“你干什么？”
　　方木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说：“对面有其他的家属楼还亮着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睡觉时的盛世美颜。”
　　“……”柴炎槽了一句，“神经。”
　　柴炎把被子和枕头丢给方木：“该睡觉睡觉，大晚上的少折腾，明天还要去上学。”
　　“哦。”方木把枕头被套铺在床上，铺到一半他说：“柴炎，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说。”
　　“那个……你介意我有脱光衣服睡觉的习惯吗？”
　　“……”
　　方木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当变态的想法。”
　　他挠了挠额角，说：“是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不穿衣服睡觉，我觉得这样睡着很舒服，一点负担都没有。”
　　“我介意。”柴炎看向方木，面无表情，“你要是真习惯了你就从今天开始给我改，至少在我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间里，我并不想看见你光着身体的样子。”
　　方木委屈：“……你明明之前还说只要不违法犯罪，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不会阻拦我的。”
　　“……那行。”一提起这茬，方木就跟捉住了柴炎的死穴似的，柴炎拿他没辙，态度软化了一些，说，“你睡觉的时候麻烦把被子好好盖严实了，早上闹铃响之后先在被窝里穿好衣服再起床。”
　　他问：“这样能做到不？”
　　方木点头如捣蒜：“我保证做到，绝不让你有机会看到我被子下皮肤的一分一毫。”
　　“……”
　　柴炎说：“你最好是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