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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避世桃源 ...

  •   三年后。

      “爷爷,救命!逢春要啄我!”

      冬荣拄着拐将陶舒窈掩在身后,努力挺着腰杆跟几近半人高的肥大孔雀无声对峙着。

      全封出来见到的便是两人、一傻鸟互相“虚张声势”的滑稽场面……

      他无奈唤道:“老荣,菁娃儿……何至于跟只小畜生不对付几年?”

      陶舒窈指着逢春向全封告状:“它不听我的命令!它还踢掉我给的食物!!”

      冬荣附和:“就是它不对!”这么些年还不知给过陶舒窈多少“冷脸”!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人各有秉性,兽亦有格?若想驯兽,需得拿其‘七寸’。菁娃儿,你已随我学了几年豢兽术,为何至今降服不住逢春?”

      “爷爷……”陶舒窈有点委屈。

      “臭老头,你又要训小菁?!”冬荣如护崽老鹰般恶狠狠盯着全封,仿佛只要面前人开口说句“是”,他便要凶猛扑上来撕咬!

      这场面何其熟悉,在这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全封初时还会体恤陶舒窈体弱,随她自由生长;但后来他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冬荣并不能陪伴陶舒窈很久……若百年后,他俩老头全都逝去,无依无靠的陶舒窈要如何养活自己呢?像当年一样抢?全封是绝对不愿意此种情况发生的!

      他早些年皆是靠着一手“绝活”——驭兽卖艺,行走江湖讨生。驯兽并非人人皆可学,说白了,兽类间的“触觉”十分敏锐。例如,气场不干净者敬而远之;脾气凶残者退避三舍……似乎它们能天然感应到“同类”的气质。因此,能与兽类亲近者,驯服起野性未脱的兽类们更为得心应手,陶舒窈恰巧是其一。

      全封不愿意浪费她的天赋,在毁容的前提下,卖艺讨生亦是条不错的出路。因此,他有时难免爱之深,责之切,盼望着陶舒窈能真正学到一门本领。

      冬荣也明白全封的苦心,但他总会心软,心疼陶家剩下的这一株独苗苗。当年全封救了他半条命,这些年来,他与全封以老兄弟相称,情分早如亲人。他敬全封,亦舍不得陶舒窈受累,所以常常会发生他与全封意见相悖的场景。

      全封曾气愤道:“‘慈母’多败儿!”

      冬荣面色尴尬,全盘接受,但——下次照旧不辨缘由偏袒陶舒窈……

      陶舒窈从冬荣身后探出身子,小声说:“爷爷,菁菁错了。”

      全封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有时候语气急了点。现在的陶舒窈与三年前比可谓天差地别,虽说容貌仍是丑陋,但肤色却红润饱满了不少,性子也逐渐变得活泼。他看在眼里,心里其实很是怜惜。

      前两年,冬荣托他带了几盒胭脂。本以为胭脂能稍微遮掩疤痕,可他却忽略了同为男子的自己和全封,根本对胭脂一窍不通;再加上从小被服侍惯的陶舒窈……结果可想而知——简直惨不忍睹!冬荣那时抚着陶舒窈半边狰狞的伤痕痛哭流涕,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若是能将人护好,陶舒窈也不必受人白眼多年……陶舒窈也曾在夜深无人时无声哭嚎过,在一次哭昏过去后,清醒过来时,她学会了藏起泪水。

      偶尔她会想起周池羽,但冬荣给她种下了怀疑、怨愤的种子,可冬荣又三令五申陶舒窈不能去复仇,希冀他们永世不见最好……

      全封为了不让冬荣瞎折腾,向他保证到,一定会寻到法子治好陶舒窈。如果陶舒窈害怕自己不好看,他可以去请易容高手替陶舒窈造张“面具”。

      冬荣双眸瞬间扬起光亮,急道:“能百分百还原小菁的相貌?!”

      “……不能保证。”

      冬荣很是失落。

      陶舒窈安慰他,这样就很好。眼神深处却是一种既知命运的麻木妥协感。

      全封这些年带着陶舒窈卖过不少艺。演出时,陶舒窈常佩戴着一副狐狸面具,辅助着全封指挥野兽们表演,其灵动活跃的身姿倒是获得过不少喝彩和铜板。面具,亦或面纱是她常备的工具,三年来她适应得很好,对于容貌倒也释怀许多。

      全封养了很多鸟兽,但逢春似乎是它们里面最大的“刺头”。这只大肥兽仿佛知道陶舒窈是全封、冬荣里面最“弱小”的存在,时常昂起高贵的头颅“蔑视”她,再甩她一尾巴。气得陶舒窈常常想拔光逢春支棱张扬的大尾巴。

      逢春喜食蚕蛹。某次,陶舒窈找了几只肥美柔嫩的大蚕蛹,想以此驯化它。在逢春活动范围附近,她丢了一只蚕蛹在一方锦帕前,命令道:“逢春,叼过来。”

      逢春不负众望把蚕蛹吃了,再……踩了锦帕一脚,两腿一瞪,走远了。

      陶舒窈:“……”

      她再放了只蚕蛹在右手上,对逢春说:“过来。”

      逢春过来了——鼻孔出气地望着陶舒窈。

      她不明所以,“吃啊?”

      逢春清鸣一声。

      “低头来吃……”

      逢春倏忽抬脚把蚕蛹扬了?!扬飞了??

      “傻鸟!”

      逢春追着陶舒窈“打”,结果自然是被冬荣拦下。自那之后,冬荣对这脾气倔强的肥孔雀无甚好感!逮着机会就要指着逢春骂,之后……自然被全封拦下。

      全封的驯兽表演在西临城颇有名气,除了每月固定的街头演出,他还会应酬一些达官显贵的邀请。

      全封想带着陶舒窈一起去,冬荣不愿意!当年陶将军与许多人都有交情,倘若陶舒窈被人认出,那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但这些顾虑冬荣通通不能与全封一一道来,即便冬荣早已信任他,但事关陶舒窈,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既然不能言明,那便没有足够理由说服全封不带陶舒窈一同前往。

      陶舒窈仿佛能感受到冬荣害怕着急的情绪,她安抚冬荣没事,她会带好面具,绝不会暴露自己身份。

      这次受邀去的地方是西临城里一户盐商府邸。

      全封在去之前,早已排好了表演流程。毕竟是在府邸里,与街头宽敞的场地不同,有些大型的,例如猛虎扑球等的表演,还是会受场地范围制约。

      临行前,陶舒窈看全封将在洞里睡了几月的方脸狐狸赶到了笼子里。她好奇地问道:“爷爷,小方面愿意动了?!”不怪陶舒窈惊奇,主要还是这方脸狐狸着实似个祖宗!比起逢春的“刺头”行为,小方面是另一个极端。思及此,陶舒窈难免会回忆起初见小方面的情形……

      那时,陶舒窈已学会驭了大部分野兽,连逢春在全封面前也能勉强听陶舒窈的命令后,全封带了她去看小方面。

      小方面住在一处矮山洞里,全封领着陶舒窈去到洞口时,小方面还在团着毛茸茸的尾巴睡觉。

      “小方面?”全封轻声呼唤它。

      它闻声懒懒抬头,先瞧了瞧全封,而后盯着陶舒窈看。

      啊,它的脸好方!陶舒窈心想。

      小方面似乎知晓陶舒窈心中所想,慢慢起身,抬尾,做出一副攻击之势。全封呵斥:“小方面!”

      小方面才又缓缓趴了下来,尾巴宛若撒气般四处挥动。

      陶舒窈怯怯地拉着全封衣角,“它……是生气了吗?”

      全封轻拍她额头,柔声说:“小方面不常生气。”

      “?”那它方才一副想削自己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来,菁娃儿,试着喊它?”

      “……小、小方面?”

      小方面不理睬这一老一小的神奇组合,撇过脸继续睡。

      “爷爷,它、它不理我?”陶舒窈眼眶挂着一泡欲掉不掉的泪水,可怜兮兮地瘪起嘴。

      全封尴尬地挠了挠斑白的两鬓,解释道:“不是菁娃儿的问题……小方面不亲人……”

      “哦哦……”陶舒窈瞬间收起眼泪,指着小方面问全封:“爷爷爷爷,小方面是爷爷养的吗?”

      全封点点头。准确地说,小方面是他年轻时在山林间捡的。那时小方面应当是被母狐狸丢下了,一只小幼崽满身伤痕,脏兮兮地躺在一条小山沟里,嘴里似有若无地喘着气。全封常年与野兽为伍,他身上自带一些野兽气息。所以,当全封隔着麻衣抱着它时,它并无太多挣扎,但又或许是无力挣扎。总之,它还是让全封给带回来了。因着它面孔实在方正,全封给它取名“小方面”,并抚养至今。

      小方面不好动,虽然全封常驭兽表演,但他从不勉强小方面演出,并给它挖了一处小山洞供它睡觉。

      此次去盐商府邸表演,全封原也不想带小方面。只是有次深夜,小方面刨开了全封的屋门,跳到全封枕边拍人。

      全封睁开惺忪睡眼,迷蒙道:“祖宗,你怎么不在自己的狐狸窝睡觉?”

      小方面又拍他。

      “哎哟,疼疼疼!轻点,祖宗……”

      小方面跳下地,再跳上全封整理在角落的行李处,抬起左腿细细地顺着自己褐灰的毛发。

      “嗯?”全封疑惑道,“你也要去?”

      小方面轻摇尾巴。

      “得嘞,祖宗!”全封又躺下,迷迷瞪瞪说:“出去帮我关下门……”

      祖·小方面·宗只有腿,没有手。因此,它迈腿潇洒地……弃门而去了。

      ……

      时间回到全封装笼子的这幕。

      陶舒窈稀奇地看着乖乖进笼子的小方面,一边胆怯地抓住全封的衣角,一边试图想摸小方面的方脸颊。

      小方面依旧不怎么搭理她,但相比从前,它算是对陶舒窈“好”了不少。

      “爷爷,小方面要去表演什么啊?”

      全封也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小方面并不经常演出,他也无意要真正地驯服它。所以,当第二天回忆起头天晚上,小方面主动要求与他们同往时,他还没具体的想法,只当顺带只小宠物罢了。

      “随它吧。”

      “随它?”陶舒窈不是很理解。

      全封深吸口气:“它是祖宗。”

      此话一出,陶舒窈倒是深有同感。

      “明天我们便启程,菁娃儿,你收拾好行李了吗?”

      陶舒窈点头,可眉眼间却是颇为不舍,她喃喃自语道:“可惜冬叔不能与我们一同前去……”

      “他身子骨差,舟车劳顿的,菁娃儿亦不想你冬叔受罪吧?”

      “……”陶舒窈心里认同全封的说法,但一想到要离开冬荣半月,她其实十分不愿意。这还是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与冬荣分开这么久。

      全封想逗她开心,转移话题道:“菁娃儿,你不是一直想骑马厩里那匹汗血矮马吗?这次我们就骑它去……”

      陶舒窈果然被分散掉了注意力,一听能骑马,当即跃跃欲试就要去牵马出去转几圈!

      那匹宝马脾性倒是温和,陶舒窈平时也摸不少。至于为何一提到要骑它,陶舒窈会如此兴奋?其实还是由于——陶舒窈胆小,她觉得小驹很漂亮,但她不敢骑。冬荣腿脚不方便,没办法带陶舒窈骑;虽然全封可以带,但他时常很忙,也没带陶舒窈骑几回……一来二去的,陶舒窈一直没骑过瘾,对骑小驹的执念愈深。因此,当全封说要骑马去时,陶舒窈是激动不已的。

      临行前一晚,冬荣先去找了陶舒窈,叮嘱几番后,丧气道:“小姐,冬叔太没用了……”

      陶舒窈哪能听冬荣这般颓唐之语,想到被人设计害死的双亲,她终是忍不住掉了泪。冬荣能陪她几年、十几年……可终归是陪不了她很久。家门仇恨,她时刻不敢忘却!冬荣担心她,不愿让她报仇,那她便再等几年,等到冬荣逝去……便好了吧?她是这么打算的。这么些年,她也在努力令自己看起来表面乐观……等到四处无人时,她常常神思不属,她床头那处暗格装了不少宣纸,上面无一不是字迹潦草的“周”或“羽哥哥”等字眼。这些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不能想起那位……情谊笃厚的儿时竹马!

      可往往事与愿违,陶舒窈越害怕见到某人,却偏偏能与那人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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