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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海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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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了!快去喊冬管家!”
一群下人惊慌失措忙分散去提水,等冬荣赶到时,陶夫人那屋俨然被火舌气势猛烈围住……
“夫人?小姐?!快洒水!快!!”
冬荣指挥众人接力取水,眼见着火势渐渐凶猛,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咬牙披了一层淋湿麻袋便往里冲……
“冬管家?!”一众仆从惊呼。那可是火海呐!
“夫人?咳咳……小姐……”
冬荣喊了半晌,皆不听陶氏有所回应,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若陶氏已然昏迷,那年幼无助的陶舒窈则更是危险!
“老爷咳咳……求求你保佑夫人和小姐……咳咳……夫人!……小姐!……”
“哇呜呜呜……”
床边柜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哭声,冬荣慌忙冲过去踢开柜子边的断木,拉开不知为何并未着火的木柜,见陶夫人紧紧揽着满脸泪痕的陶舒窈的姿态,惶恐地试探道:“夫人?”
陶氏并无回应,反而陶舒窈哭得几欲断气。
冬荣将手颤颤巍巍探向陶氏鼻息,得知结果后悲从中来!他想哭喊出来,但火烟气似乎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将陶舒窈从陶夫人怀中接过,泪霎时滴在陶舒窈黑熏的脸颊上……
夫人,冬荣会替老爷、夫人照顾好小姐……
他四处逃避着往屋外跑,不料,一根房梁轰然拍在冬荣两主仆身上,陶舒窈左脸顿时皮开肉绽,冬荣半边身子起了火……
“啊呜呜啊……”
“小姐……小姐……我们出去……出去……”
冬荣宛若不知痛觉,唯一执着的目的便是活着带陶舒窈跑出去……
他也的确跑出去了,但陶舒窈也毁容了……
自那日后的半月,冬荣遣散了陶府众人,与陶舒窈行踪不明……
西临百姓惋惜昔日风光无限的陶将军府成了废墟……
而隐姓埋名后的陶舒……哦不,如今已是“叶菁菁”的陶舒窈则与冬荣隐居在了西临城的荒郊。
冬荣自那场大火后行动力大不如前,时常身子欠佳咯血。陶舒窈年纪尚幼,兼之相貌丑陋,做小工无人要,即便是想……沦落风尘也遭人厌弃……她没法拿钱买药给冬荣吃。
“小姐,咳咳……外头冷,快进来……”
陶舒窈艰难地扶起卧病在床,形容枯槁的冬荣,苦兮兮道:“冬叔,舒窈怕……”
“咳咳……”冬荣板起面孔,佯装生气道,“你不唤‘舒窈’!”
“呜呜呜……”陶舒窈惊惧地拍拂着气息不稳的冬荣的背部,忙保证说:“我是‘叶菁菁’,我不是陶舒窈……我不是陶舒窈……”
“菁菁,不要怕……”冬荣揽着她瘦弱的小肩膀,“是饿了吗?冬叔去找吃的给菁菁……”
“冬叔不要动?!”
陶舒窈先前见过一次勉强下地后跌倒磕出一脸血的冬荣,吓得整日惊惶失措,她不敢再让冬荣随意走动!
“冬叔,你、你咳得愈发厉害了?!”
“冬叔吓到菁菁了吗?”
陶舒窈轻轻点头又猛地摇头。
“冬叔要吃药……”
她从前常生病,一生病陶夫人便唤郎中抓药,这样陶舒窈身子才会好。她一直记得这个道理。
如今冬荣也“病”了,他只要能吃药就会好了……可是他们没有银子……
陶舒窈怯怯道:“冬、冬叔,我、我想去找羽哥哥……”
冬荣闻言,霎时满瞳血丝,恨声说:“不许去!”
“呜呜……”
“不许去!听见没有!!”
忍了一年仍悲愤激荡的冬荣凄声说:“小姐,你要记住,他们周家是我们陶家永世的仇人!你去……去把我床底下的包裹拿上来……小姐……听话……”
陶舒窈抽泣着趴下身子勾,将包裹拿到手后小心地递给冬荣。
冬荣粗暴地揭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张信笺后,悲戚道:“小姐,你可知……这、是什么?”
“是陶将军的‘催命符’!……如今想来,夫人似乎早已知晓了……她的命运……竟把它提前给了我……小姐,你看,上面写着‘夷陵退岗,可追。’旁边是丞相大人的金印……竟是这短短数字,将老爷永远留在了荒凉的边境……你还记得吗?我问过你——那场大火前可有何蹊跷?小姐说,似乎听到了夫人和某人在争执……可小姐知晓吗?……事后,我、我却在废墟捡到了周左相的令牌……哈哈哈,荒谬!当真荒谬!丞相大人不是一向与老爷交好吗?……为何下此狠手!!——他们都是我们陶家的仇人,是小姐永世的宿敌!”
冬荣掐着双手道:“小姐,你告诉我,你怎能——去找他呢?!!”
陶舒窈吓得直哭,她能听懂冬荣的话,却下意识抗拒这结果!她拼命挣扎着逃出冬荣的怀抱,逃到城里……诚惶诚恐间,她不小心踢倒了乞丐的烂碗,被几个身材瘦弱的乞丐追着打。
“啐!臭小子,长得像个恶鬼……”
陶舒窈流落江湖前被冬荣勒令着扮男装,如今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后更像个“鬼”了……她痛得蜷缩住身子,好冷……是身处炎热七月天里的“寒凉”……
不能……我不能睡……冬叔……药……药……
陶舒窈油然而生一股毅力,支撑着她忍痛爬起,她想爬到医庐……路上行人见一个衣衫褴褛,满目空洞的叫花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攀爬,面上或是疑虑,或是厌恶,或是视而不见……总之,无一人驻足问她几何?
少时的陶舒窈享遍荣华富贵,如今的她尝遍人间百苦。
冬荣让她不要找羽哥哥了,说周家是自己仇人!在这之前,陶舒窈始终心存疑惑,现下却突然生了嫌隙……周家害他们沦落至此,她好恨……恨谁呢……恨羽哥哥还没来找她……恨大火令冬叔身体抱恙……恨自己身单力薄……恨娘亲抛下她去找了爹爹……
好香……
陶舒窈循着香味找去,是一户正在烤烧饼的小摊。
烧饼好香……像回到了幼时爹爹拿烧饼逗自己那时……
“抓贼!”
突然有人大喊,围观群众循声看到了一个样貌似罗刹的臭叫花子捧着烧饼便跑了……
“大家伙帮我抓住他!”老板忙招呼众人围截她。
陶舒窈用衣袖无意识地举着滚烫的烧饼跑,嘴里喃喃道:“给冬叔吃,冬叔饿……给冬叔吃,冬叔……啊!”
陶舒窈忽然痛呼一声,不知被何人绊了一脚,脸朝地撞下来。
“打死你这臭叫花子!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老板把饼踩碎,而后又猛踹陶舒窈几脚,口里骂骂咧咧。
陶舒窈想爬过去捡起那块饼,但身体很痛……骨头似乎都要裂了……她卸力地任由老板打骂,眼前好似看见了娘亲和爹爹……他们要来带她走了吗?她伸手想抓……抓住了一只褶皱苍老的手掌。
“小孩儿,能起来吗?”
陶舒窈想说,她可以起来,喉头却涌起一股血腥气……
“不要动!乖……先不要动……”
她感觉身子似乎飞了起来,被一片温热的胸膛拥住……
“不痛哈,大爷带你去找郎中……”
郎中……冬叔……
陶舒窈终于陷入了昏迷……
再睁眼时,陶舒窈看到了守在自己床前的老人。他安抚地拍了拍陶舒窈额头,略松口气道:“你终于醒了……”
陶舒窈戒备地看着他,不言语。
“小孩儿,你可以叫我全爷爷,是我救了你。”
陶舒窈记得全封,也想喊他,但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般呼吸困难。
“小孩儿,有名字吗?”
陶舒窈怯懦地点点头。
“不会说话?”
陶舒窈轻轻摇头。
“那……识字否?”
她点了点头,而后接过全封递来的纸笔,低头慢慢写下“叶菁菁”。
“叶菁菁?你、是女娃儿?”
陶舒窈迟疑地点了点头。
全封轻笑,“这般坦诚?不怕爷爷是坏人?”
陶舒窈猛摇头,焦急地双手挥舞。
全封原先可怜年幼无助的小叫花子,如今得知她竟是女娃儿,心内更是怜惜和疼爱,他小心翼翼道:“菁娃儿,你可还有亲人?”
“冬、冬叔……”陶舒窈急得发出了沙哑的低鸣。
“能开口了?!”全封惊呼。
“冬、叔、要、死了……药……”
陶舒窈抓着全封哀求道:“药……救命……求爷爷……”
全封被陶舒窈哭得肝肠寸断,前后一思索,拍拍脑门说:“是你亲人生病了?需要药?”
陶舒窈低泣:“没有钱……药……”
这下,全封算是捋清了陶舒窈的话语,他安抚道:“爷爷给你亲人请郎中好不好?”
“冬叔……爷爷……娘亲……爹爹……”
她神思不属地抓挠已上了药的胳膊绷带,一心想回去找冬荣。
“菁娃儿,别抓!爷爷这就带你回去……”
“爷爷?”
“哎!”
“我只有冬叔了……”
全封眼眶泛酸,“爷爷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冬叔是快死了吗?”
“……”
“冬叔说他陪不了我很久……”
“那……以后爷爷做菁娃儿的爷爷,好不好?”
陶舒窈突然不说话了。
全封揉了揉陶舒窈额头,转身便要去请大夫,衣摆却被一股小小力道扯住……
陶舒窈轻轻唤:“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