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葵花》夙愿愿

9、秋冬之一

　　九月，尚葵正式成为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她却有些茫然，似乎没有不足一年后就要参加高考的决心与觉悟。
　　尽管最近的一次换座位中，尚葵选择了其他位置，她却仍暗中密切关注着许初阳的一举一动。这天，来到教室的许初阳多了一个变化：佩戴了一副新眼镜。课间，与他关系好的男生女生们纷纷上前围观，他的一位调皮的室友甚至自己戴上了那副眼镜，惹得其他人一阵笑声。尚葵也走了过去，可害羞的她又不敢凑近，因此只是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远远地看着。忽然，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是遥遥。
　　遥遥向她举着一张草稿纸，醒目的银色荧光笔画着一个搞笑的、戴眼镜的简笔画头像，旁边赫然两个大字：心虚！！
　　尚葵不由得失笑。
　　紧接着，高三的学生们进行了一场体育测试，项目包括身高、体重、肺活量、视力……等等。整个年级22个班的体测占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学生们在校园里穿来穿去，寻找着下一个项目的测试点。迎面遇见许初阳时，尚葵飞快地低下头，连和他打个招呼都做不到。所有的测试进行完毕后，尚葵回到教室，这里只回来了寥寥几个学生。讲台上放着一本测试记录，尚葵翻到许初阳的那页，她看到身高一栏记录着：178cm
　　178cm。尚葵想，这不是和她曾经最喜欢的木暮学长一样吗？
　　语文老师会给学生们定期发一些作文素材。尚葵翻了翻这次的，米色轻型纸还带着油墨味，印刷着邻国那重返王座的落难公主的故事。尚葵回想起不久前这位登上各路媒体头版头条的黄衣女子，对她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好奇与兴趣。课上，语文老师对学生们说，要在闲暇时多看优秀的影视作品，那样才能提高审美。她向大家推荐了《步步惊心》和《甄嬛传》。
　　尚葵听到遥遥小声吐槽道：如果为了提高审美，不是应该看一些更经典的作品吗？！
　　虽然尚葵的生活很单调，但她曾经是个兴趣广泛的人。课间，周围男生凭借他们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史料”，满脸神秘地讨论着现代史上的一些“不可说事件”。尚葵也有些好奇，她问其中一个男生，他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
　　尚葵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放学后，几个男生没有立刻离开教室。其他学生差不多都回去后，正准备回家的尚葵看到他们来到许初阳座位旁，找出他的笔记本，拿在手中翻来翻去。许初阳不让别人碰他的笔记本已是人尽皆知，他们大概也很好奇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你们不要乱翻许初阳的东西！”尚葵走上前，说道。可她的声音一听就软弱无力，没有任何威慑效果。
　　——尽管她也不理解许初阳如此保守的态度，可当他的物品被人乱动时，她还是无法不站出来为他说话。
　　此外，尽管几个月前小B对尚葵“诚恳”地道了歉，她对尚葵的态度又恢复了客气的疏离。尚葵很失望：难道这都是在骗我吗？

　　即使对高三生，时间也依旧与过往的每一天相同，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期中考试后要重新换座位，这个规矩也没有变化。
　　这次，尚葵的新同桌是一个与许初阳一样成绩优秀的女生，小C，而许初阳成了她的后桌。
　　小C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不久前，她曾经公开言语攻击一个并无不当举止的男生，全班一片哗然。随后，她又在某节自习课时，走到讲台上，对那个男生公开道歉。“虽然我的理科很好，可我并不是没人情味、无法沟通的人！”彼时的小C这样说。
　　许多学生都私下议论，小C虽然成绩很好，但却是个脾气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尚葵从前隐约觉得小C似乎不太愿意和自己说话，但她想这也许是错觉。对于不熟识的人，尚葵总习惯用善意的角度看待对方的行为。
　　换新座位的当天，小C就把自己的课桌向一旁拉开，和尚葵保持着一段距离。尚葵觉得很不舒服，但她对自己说小C未必有恶意，并试图和她搭话。而对方眼珠都不愿向尚葵转一下，一个字都懒得和她多说。尚葵暗中皱眉，决定还是别搭理她，就先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个月吧。
　　谁知，对方却主动找上门来。放学前，小C忽然问她，能不能和其他人换座位。尚葵心想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提这种要求。她勉强笑着说，还是等下次考试后再换吧。
　　小C没有答话。第二天，她却再次开口，还是那副看都不看尚葵的神情，语气变得更加不友善：“你到底换不换座位？”
　　尚葵愣住了：“为……为什么非要让我换座位？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就是讨厌你！”更加冷酷的一击。
　　尚葵定了定神：“既然你那么想换，你自己找人换吧。”她加重了语气：“我是不会找人换的！”
　　当天的放学路上，骑着自行车，天真又软弱的尚葵再次独自伤心地哭了起来。从小A、小B到小C，她不明白，从没招惹过任何人的自己，为什么要承担这些无端的恶意？为什么有人会肆意攻击、伤害别人？
　　第二天，尚葵的心情还是很低落。她一向没什么主见，此时非常想找人倾诉自己的烦恼。思来想去，她觉得坐在自己身后的许初阳是个合适的人选。和今年春天相比，她与他已经熟悉多了。
　　“许初阳……”上午的大课间，趁着小C不在教室，尚葵转过身：“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听到。”
　　察觉到女生眼中的迫切，许初阳重新坐下，身体向前微微倾斜，凑近尚葵的脸。“尚葵，怎么了？”
　　对方的肢体动作顿时让尚葵安心许多，她对许初阳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许初阳叹了一口气：“她这个人啊……性格就是比较古怪，我也觉得她很难相处。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觉得，她的要求实在太没道理了。”尚葵答，“所以，我不想换。”
　　“也对。”许初阳点点头，叮嘱道：“你不要主动和她说话了，有问题可以找我。”
　　许初阳的安慰让尚葵心情轻松了许多，可还不到一天，小C又找上门。她喊尚葵出来一趟。
　　“不换座位也可以。”小C皱着眉开口，仿佛为难的人是她自己。“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只是你这样问，我也就顺着你的话回答了。”
　　“但是，我有一些要求。”小C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的桌子要和你的桌子保持距离。第二，不要和我说话，不要问我问题。第三，你喝水的声音太大了，会影响我学习。”
　　——这霸凌色彩如此强烈的要求，尚葵竟然答应了。她当真以为是自己影响了对方：“好，我会注意的。”
　　果然，小C没再主动找尚葵的事。可坐在这里，尚葵却觉得压力巨大，她终于无法再忍受小C身旁的低气压，主动和一个与小C关系不错的女生换了座位。或许是尚葵没能坚持到底。可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没想到，许初阳却主动找到她。“尚葵……你还是换座位了吗？”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惋惜。
　　尚葵点点头：“我还是觉得很难受，就换了。”
　　许初阳也沉默地点点头。“无论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最后，他保证般说道。
　　望着他的眼睛，尚葵的心是如此温暖。

　　高中三年级唯一没有停止的副课是体育课，这天的体育课，男生们要进行一千米测试，女生们的八百米测试在下一节。尚葵和几个女生站在跑到外，看着许初阳和另外几个男生一起跑过来，尚葵朝他们挥挥手，声音不大地喊加油。
　　出乎她意料的是，正在跑步的许初阳看向了她，点点头，露出微微笑意。那瞬间，她确信他是只看着她一个人的。
　　明明是阴天，尚葵却仿佛全身落满了阳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