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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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后面有个小小的花园。花草修剪的很整齐，极具对称平整的欧式美感。花园正中有一个白色大理石砌成的水潭，里面有一个喷泉口。护士或者家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或者扶着病人在花园里慢慢的行走。因为最近政局不稳定，本来一直准备独立出去的精神科依旧在医院内，故亦有很多精神科的患者在花园中休息，活动。
护士荼殷子与她负责的病人并肩坐在小花园靠近喷泉的石椅上。雨后凉风习习，荼殷子刚从护校毕业不久，满脑子还都是些罗曼蒂克的幻想。她用余光锁住身边的病人，他正在吸烟，身体略略前倾，微微低着头，胳膊支在大腿上。荼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是精神病人而有什么不适和偏见，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觉得自己是整个医院最为幸运的护士。当初被分进精神科，她着实哭了很久。而她没想到她会负责这样一个病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单独的病房中，黑色短发，很干净，听到脚步声，他望向门口，眼神清澈而镇定，相貌英俊，丝毫不同于一路上那些鼻歪口斜，四肢乱抖的病人们。
照料他也相对简单，除了每日的药和饭食，只要偶尔陪他下楼吸烟。唯一要担心的是他有时候会在病房吸烟，荼殷子撞见过几次，只好怯怯的上前劝阻，他每次都是一惊，似乎刚从沉思中惊醒一般，然后忙掐灭烟头道歉。
荼殷子听别的护士议论这位病人似乎原来是真选组的人，病症似乎主要表现为记忆混乱与失忆。荼殷子照顾他时间并不长，只见他发过一次病。那天是个雷雨夜，荼殷子值夜查房时去他那儿，却发现他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荼殷子走近了去看，却见他瑟缩的厉害，口里的话含糊不清，似乎有总又有卷。荼殷子当时的感觉不是害怕，却是难过，她叫来了值班医生，值班医生看了看他，然后从冷柜中取出一瓶草莓牛奶递给他。
他一把抓住，仿佛将要溺死之人攀住援救绳索一般。渐渐的，颤抖消失了，他似乎平静了很多。荼殷子讶然看向风轻云淡的医生，医生不在乎的伸了个懒腰：“你是新来的吧，下次他要是再这样，只给他这个东西抱着就好了。待会等他完全放松了，就扶他上床睡觉。”
于是，那天晚上，荼殷子坐在床边，看着抱着草莓牛奶沉沉入睡的病人。
月光照进来，将他漂到白的几乎透明；纯白的被褥间，他似乎睡在云朵里一般的香甜。
乌云飘来，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护士赶紧扶着病人往住院楼中走，微微缩起肩膀，踮着脚，都走的快而轻巧。荼殷子站起身，对黑发的病人说：“我们也回去吧。”雨点越来越大，但是还算稀疏。荼殷子微微缩起肩膀，手虚撑在戴了护士帽的头上，却看见病人只是继续吸着烟，没有任何动静。
荼殷子犹豫着伸过手去，触到了黑发男子的肩膀，他侧过脸来看向她：“你先走吧，我再呆一会。”
“可是，下雨了。”荼殷子看着黑发男子的眼睛，有点痴了。那双一向冷漠无焦距的眼睛忽然变得熠熠生辉，里面毫不掩饰的跳跃着兴奋的光点，男子微微一笑：“我觉得他就要出现了。”
雨越下越大，荼殷子放在头顶上起装饰作用的手也放下了,她看着她的病人慢慢站起来，黑色细碎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凌乱的贴在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下巴线条削瘦完美，打湿的刘海贴在额上，几乎刺入眼睛，使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来，但纵然这样，那里面透出的越来越强烈的雀跃光芒也是明显到令人无法忽视。
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但荼殷子还是清晰的听见了：“天然卷。”她转眸看向前方，雨帘铺天盖地的巨大，声势磅礴，有一位武士正穿过重重雨织帷幕向他们走来，轻松的似乎在嘲笑豪雨的虚张声势，他银白色的头发被彻底打湿了贴在脸上，全身湿透仿佛一条鱼，但他毫不在乎，虽然距离很远，但荼殷子还是看见了他唇边那惫懒而温和的笑容，心中蓦然一动，仿佛在这满天雨幕中看见了一抹阳光。
银发的武士越走越近，这边黑发的武士也慢慢向他走过去。荼殷子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黑白武士终于穿越重重雨幕水帘面对面站到了一起。银发武士潇洒的一挥右手，扬起一串水珠，将一支木剑扛架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双手随意搭在木剑两端，略歪着头，眼睛眯起，雨水从睫毛上成串落下，望着黑发的武士笑：“走，攘夷去。”黑发武士手中还夹着烟，垂在身侧，抖动的仿佛帕金森患者发病。终于，荼殷子看见那支烟落在了地上临时出现的小潭里，打着旋，沉下去。黑发武士向前迈了一步，迅捷有力的将银发武士抱住。
荼殷子一步步向后退，终于站在了淋不到雨的地方。可身体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每缕发丝都在滴水。而在那铺天盖地的暴雨中，那两个人，一黑一白，还在坚定的拥抱。重重叠叠的雨帘水幕，模糊混沌了一切景色，只有他们两个的存在是那样毫发毕现的清晰。睥睨暴雨的肆虐，被彻底冲刷仿佛新生涅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