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鬼王别乱捡》赵鱼舟

5、捕鼠夹1

　　两周后，吴佰易再次见到开了心通的沈难从，惊得目瞪口呆。

　　“就是说……这个心通……是不是吸阳气？！”

　　沈难从脚步虚浮地从道观出来，一脸萎靡地上了车，把座椅放平，恹恹抬眼，“说什么呢？”

　　吴佰易指着沈难从的脸，“你这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你知道吗？”

　　“呵。”沈难从冷笑。

　　他可太知道了。

　　拜鬼王所赐，他这两个礼拜活得像个人机，光是韩剧就看了十二部，还有网剧电影选秀综艺纪录片直播，甚至动画片……基本上屁股是焊在沙发上，上厕所都是膀胱加压手刀冲刺着来回，最后鬼王控制着他在各大视频平台充好了会员才作罢。

　　“诶？法器就带这些？上回那事儿你忘了？！带这么点遭得住吗？”看着沈难从闭眼要睡，吴佰易推了推他。

　　沈难从懒懒摆手，往胸前狠狠拍了两下，“够用了，我的强知道怎么做。”

　　吴佰易停下挂挡动作，在沈难从身上翻找，“不是，你一个劲儿你的强你的强？是个啥玩意儿？藏哪儿了给我看看？”

　　沈难从拂开吴佰易的手，睁眼认真地看向吴佰易，表情严肃，“这可是个大宝贝，我就这么跟你说。”

　　“哦哦！”吴佰易瞪大了眼睛，等着沈难从往下说。

　　沈难从：zzzzzz

　　……

　　又双叒回到了磐毛岭，最近的法事地点总在这里，好在今天天气不坏，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破金杯停在一处平房的巷子口，沿着巷子往里瞧，摆了好些花圈。

　　趁着吴佰易停车的空挡，沈难从被震耳欲聋的蝉鸣声吵醒，失魂落魄地爬下了车。

　　“又是这里。”沈难从无奈地看了眼吴佰易，“最近天天来，跟上班打卡似的。”

　　吴佰易擦了把汗，掏出根烟叼在嘴上，抬了抬下巴，指着巷子尽头，“今天这个简单，老人家寿终正寝，没病没灾，念个经送走就完事儿。”

　　“对了。”沈难从刚走出两步，忽然转身。

　　吴佰易：？

　　“一会儿结束去你们家店里拿点香烛，观里一根都没了，好歹得备着点儿，人家上-门拜神什么的用得着。”

　　“行。”

　　沈难从打开手机，给吴佰易转了笔钱过去，“先拿这么多。”

　　“你还跟我客气……”吴佰易看了眼金额，惊呼，“这么多！？不是，你当柴火烧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沈难从抿了抿嘴，“主要想买你仓库里那几根猛的，就是那几根半人高的巨型祈福香。”

　　“？！”吴佰易眉毛抬得更高了，“许夺大愿啊？！”

　　“啧，问那么多，给我就行了。”

　　“等会儿，”吴佰易急得挠头，“观里有能插那么大香的炉子吗？你还准备扛着烧啊？”

　　沈难从感受着鬼王在听到“巨型祈福香”后身体里那汹涌澎湃的愉♂悦，笑着点点头，“嗯，我给他扛着烧。”

　　“哦……”吴佰易煞有介事地摇头感叹道，“行吧。啧，真够诚的……”

　　这次的超度跟上次流程不太一样，吉穴填土都省了，所以沈难从只需要趁着停灵，在院子里简单做个超度仪式，家属就可以把遗体送去火化了。

　　见过了主家，沈难从把流程细说一遍，就开始在院子中央的灵位前摆设神像蜡烛。

　　天气晴好，一切顺利，主家也配合，法事很快走到了尾声。

　　沈难从一手掐诀，一手拿起度牒放在烛火前点燃。

　　不多一会儿，度牒燃尽，沈难从叩拜神像，高声念诵起《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

　　“喵呜……”

　　一声猫叫合着沈难从的声音，在棺材中响起。

　　沈难从一顿，抬眼看去，只见一抹橘色从棺材上一闪而过，疾跑中踢倒了一侧的招魂幡，奔着存放元宝纸钱的地方冲了过去，转眼没入人群中，场面瞬间就乱了。

　　人群中立马有人举着扫把铁锹冲了出来，

　　“哪儿来的猫啊！？”
　　“快赶出去赶出去！”

　　停灵最忌讳有猫狗从尸体上方越过，就算没有煞气，猫狗毛发上的阳离子也会偶尔引起尸体假性复活，就是俗称的“诈尸”。

　　……何况最近磐毛岭一带这么不太平。

　　沈难从皱眉，走到棺材边往里端详了半晌，老大爷死得挺好的，看着没有像要诈尸的征兆，周围也没有煞气出现，才松了口气。

　　吴佰易在旁边小声捅咕，“没事儿吧？”

　　沈难从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想，其实他自己只是吃了一惊，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坦白说，他甚至想趁机看看鬼王的斤两，好让他知道自己斥巨资买香到底值不值。

　　但是这离谱的念头一闪即逝，沈难从走到人群中央，刚要安抚众人，就听到一阵尖利的猫叫声。

　　回头看去，一只橘猫身上卷了几串穿了线的锡纸元宝从人堆里蹿出来，嘴里还趁机叼了厚厚一摞纸钱，被人用大扫帚驱赶得慌不择路，踢翻了火盆，又爬上了供奉的灵位，最后浑身炸毛地停在了神像前。

　　沈难从目瞪口呆，跟橘猫面面相觑。

　　这只橘猫虽然长得憨厚，但个头也太大了点，几乎赶上了猞猁，虎头虎脑，皮毛油亮，肚子圆滚滚的，除了缠满一身的元宝纸钱，背上还捆着个黑色方块，此刻亮着一双绿色的竖瞳，龇着尖牙冲人群哈气。

　　“快赶出去啊！！这都乱套了！！！哪来的畜生这是！！”主家有人拿着棍子朝灵位挥过来，橘猫尖叫一声，躲开了棍子，后脚用力一蹬，纸钱漫天散落而下，香炉也踹倒了地上。

　　眼看一桌供奉被橘猫折腾得七零八落，沈难从哭笑不得，抬手制止主家棒打灵位，从扫帚上拽了跟芦苇下来，伸到橘猫眼前，“嘬嘬嘬”几下，撩猫逗狗地轻声哄道，“咪咪，快下来，快，换个地方玩儿去。”

　　谁知就在沈难从靠近的瞬间，橘猫周身腾地浮起了一圈黑烟，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地往供桌后的棺材上跳去。

　　“是煞气！”沈难从心里咯噔一下，眼看着由橘猫卷起的这股黑烟逐渐浓郁，刹那间就包裹住了整个棺材。

　　“快进屋去！！都进屋！！！离开这里！！！”沈难从冲人群吼道。

　　凡人眼里看不到煞气，只知道一只猫钻进了老人棺材，想上前赶猫，又看沈难从突然变了脸色，里外不是人地停在了当场，“道长，那这猫……”

　　“别管猫了！！要诈尸了！！”沈难从不管不顾，为了疏散人群，干脆先往最坏的可能喊。

　　果然，大伙儿一听诈尸，立马吓得四散奔逃，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就剩下沈难从和吴佰易两个人。

　　煞气笼罩在棺材周围，棺材里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咯吱咯吱。

　　两只布满皱纹的干枯的手砰地举起，抓上了棺材的边缘，红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了整个手背，指甲也瞬间变黑变长。

　　尸变了。

　　吴佰易瞳孔地震，拽了拽沈难从的道袍，“快……快……都tm长毛了！快想想办法啊！！”

　　“办法……想办法……”沈难从心跳剧烈加速，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大喊：“陛下！！！诈尸了！！！！”

　　电光石火间，黑面獠牙的僵尸从棺材里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两人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从僵尸嘴里喷出的尸臭，呛得沈难从一个趔趄，吴佰易脸都绿了，吓得叫都叫不出，僵在了原地。

　　“去躲到棺材后头！！！”沈难从猛地一推吴佰易，回头就跑，绕着院子逃了起来。

　　他今天托大，存了试探鬼王的私心，除了做超度的用具，别的法器是一样都没带出来，但是鬼王迟迟没有反应，眼看着僵尸越追越近，再这么下去他还没成天师，就得先变成丧尸了。

　　“陛下！！！”沈难从绕过一口大水缸，气喘吁吁地躲在后面，大喊出声来，“陛下救我！！！！”

　　僵尸两手平伸，跳着朝沈难从疾冲过来，直接把水缸撞得稀碎，水缸碎片溅起，划破了沈难从的道士袍。

　　沈难从下意识抓起地上掉落的铁锹回身往僵尸头上拍了过去。

　　beng~~~

　　铁锹颤抖着在僵尸脑袋上拍出了一个绵长浑厚的金属撞击音来。

　　“嘶……”沈难从虎口被震得发麻。

　　可僵尸头都被打豁了，根本没有痛感，拨开罩在脸上的铁锹头，直接三两下攥成了碎片。

　　沈难从握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棍，吓得僵在原地，僵尸怒吼着伸爪一挥，差一点就要勾上沈难从的道冠。

　　沈难从堪堪躲过僵尸一爪，又转身往棺材的方向跑，中途捡起香炉向僵尸砸过去，僵尸不闪不避，被香灰撒了半身，突然吃痛尖叫起来，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原以为僵尸会就此停下攻击，捂脸倒地，还不等沈难从高兴，僵尸陡然一个加速，冲到了他的面前……

　　沈难从屏住呼吸，这下一动也不敢动了。

　　鬼王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可知错了？”

　　沈难从一愣，“谁？我？错哪儿？”

　　“呵。”鬼王冷笑，“你在想什么，孤一清二楚。”

　　沈难从的冷汗顺着鼻尖淌了下来，面前的僵尸还长着大嘴，一口青黄不接的獠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陛下，我错了，再也不敢试探您了，我给您买最大最好的香，一定狠狠孝敬您……救命陛下……”

　　主家有人刚刚逃走还没跑远的，抑或是躲进屋里扒着窗户偷看的，都被一阵亮光晃了眼。随后他们就亲眼目睹了那个刚才还被僵尸追得满院子乱窜的小道长，在这阵亮光后突然双目紧闭，停在了院子里。

　　他的身后，闪现出几条金色的亮光。

　　僵尸抬手抓向沈难从的肩膀，可爪子刚挨上沈难从的衣服，就被金色的亮光弹开，亮光越来越粗，他身后旋转起来，像是具象出了实体一般，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浪，带着沈难从缓缓升上了半空，木簪吹落，一头长发飘散开来。

　　而那个金色的亮光，在沈难从身后凝结成了一个金色的巨型八卦图。

　　僵尸被金光笼罩，像是突然失去了战力，乖顺地伏在了地上。

　　沈难从睁开眼，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右手从虚空中握出一股凛然剑气，向下一挥，一个浑厚的声音念道：“八方无碍，心境明空。破！”

　　僵尸周身的黑雾在金色八卦下顿时烟消云散，等到一身红毛褪去，就重新变回了骨瘦如柴的老头儿。

　　“好了。”看老头儿一动不动地站定，鬼王轻蔑地开了口。

　　“呃……那我……咱们先下去吧。”沈难从低头一看，自己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高度，有点紧张。

　　鬼王声音冷淡地纠正道，“说，多谢陛下，请放我下去。”

　　沈难从一哽，抿了抿嘴，“多谢……多谢陛下……请……放我下去。”

　　这话一出，只觉得心里油然一股莫名其妙的志得意满，两脚缓缓挨到了地面。

　　原本依着沈难从的性格，在心里暗骂两句也算勉强给自己找回场子，现在知道自己在鬼王面前跟个透明人一样，连思想都有罪，顿时老老实实支棱不起来了。

　　“陛下……”沈难从憋屈地补充，“请您……意思意思给老人家招个魂吧……又是诈尸又是驱邪的，阴魂估计早吓跑了，以后怕是找不回来，吃不上香火……”

　　“呵。”鬼王轻笑，也没个准话。

　　沈难从只好低三下四接着求，“都是我一时瞎了心……什么都没带……”

　　“倒是记得带了心眼。”鬼王阴阳怪气，但是右手掐出个沈难从不认识的诀，声音从胸腔响起，震得他心肺都跟着颤抖起来，“三魂勿缺，七魄莫残，听吾号令，速速赴归！”

　　老头站着的尸身一阵抖动，忽然瞪圆了眼睛，两只手像爪子一样举到胸前，缩头缩脚，“吱吱”叫了两声。

　　“耗……耗子？！”沈难从震惊。

　　老头儿脸上冒出些黄毛，门牙也变长了一点，贼眉鼠眼地开了口，“神仙大老爷！？”

　　“啧。”鬼王咂了咂嘴，“哪来的畜生，莫要添乱。”

　　“大老爷大老爷！！我是前山的黄鼠狼，我的身体让人占了！求神仙大老爷做主！！！”老头儿说着跪在地上，两手合在一起虚握成抱拳的样子，给沈难从哐哐磕了两个头，“我辛辛苦苦修炼几十年，前几天渡雷劫……”

　　鬼王皱着眉，一挥手，老头儿伏在地上的身体突然顿住，黄毛变黑，耳朵蹭地窜起老高，“啊呃啊呃”地叫了起来。

　　“驴……？”沈难从看呆了。

　　“咳。”鬼王轻咳，又挥手。

　　老头儿脸上的毛褪下去，长出一身鳞片，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扑腾起来，时不时吐出两个泡泡，水灵灵地飘上了半空。

　　沈难从麻了，“这回是鱼吧？”

　　鬼王看着眼花缭乱的老头儿，有些尴尬起来，“多话！”

　　“这回变成狗了！！！”沈难从的裤脚被老头儿咬住，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一边往后拖，眼看就要有辱斯文，“别拽了我裤子都快干-开线了！！！”

　　再这么下去，动物世界快让一个老头儿（寿终正寝版）演完了，关键是沈难从刚才还用铁锹给人家脑袋都打豁了，主家要是闹起来，他一准得上被告席。

　　正这时，只见一缕半透明的白雾乘着微风飘落到老头脚边停了下来，老头儿也重新默默站定。

　　鬼王心里一松，指着堂屋，“回去，莫要乱走。”

　　老头儿跟着自己的魂魄，一步一顿地走到棺材前，被白雾轻轻一托，重新躺了回去，白雾在棺材上盘旋一圈，钻进了遗像。

　　“好了。”鬼王这才长出一口气，“念在你诚心悔过，孤勉为其难救你一次，孤累了，你退下吧。”

　　听鬼王这么说，沈难从感受到了一股脱力的错觉，知道这位电又放光了，连忙提起裤子，闭眼在心里大喊道“谢主隆恩！”

　　“弄完了吗？”吴佰易一直躲在棺材后面，从头到尾见识了沈难从一会儿上天一会儿打闪的样子，现在铁子在他心里地位已经不一般了，至少也是个神仙显灵的水平，眼见场面消停，连忙擦着汗跑出来，没跑两步，脚下被一串穿好元宝的棉线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这场诈尸的元凶——那只圆滚滚的橘猫正狰狞地望着他，嘴里叼着棉线的另一头用力拖拽。

　　“嘿，这猫还挺执着……”吴佰易觉得好笑，抬起脚来想要驱赶，没想到橘猫硬生生在他眼前陡然变大了一圈。

　　“啊……猫！！大……大个儿的！！！”

　　听到吴佰易前言不搭后语的惨叫，沈难从抬眼，只见一辆半人多高的橘猫正眼冒红光，像个什么地狱怪兽一样，冲着吴佰易飞扑过去。

　　沈难从当即抄起刚拍过僵尸的铁锹朝橘猫挥过去，橘猫四周腾地蹿起一团黑烟，恶狠狠地停在了原地，抬起前爪擦了擦下巴上的灰，向着沈难从抬起一侧嘴角，“呵。”

　　“成精了！！吴佰易起开！！！”沈难从大喝一声，抬手掐了个诀，“百妖退散，精怪亡形，急急如律……”

　　“吃俺老茉一夹！！！！！”

　　一个粗犷的声音操着浮夸的语调乍然响起，橘猫从背后抽出黑色方块，后腿猛地一蹬，蹿起两米多高，从天而降照着沈难的天灵盖俯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