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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92 ...

  •   公主下嫁、王府娶妇,自然少不了大宴宾客。不过这流水席虽然摆得浩大,那宾客却也分了个三六九等,这正堂里招待的自然是勋贵世宦、亲朋贵戚,剩下的却按着上下尊卑的次序,排在了二等席与三等席,并不在同个院落里。
      为了更多的人沾染喜气,不但那些随着主人同来的车仆马夫也各分了一碗酒与十几个喜钱,在公主进了门后,端郡王府还在大门前撒了好几筐的铜钱,引得那些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纷纷哄抢又争相传告,吉庆的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说。
      京城的百姓很是有几分见识,就是看热闹也能说出个三六九来,这个说:“这端王府到底是老牌勋贵三代王爵,果然底蕴丰厚。”那个道:“那是人家端郡王经营有道,这些年来京中没落下去的勋贵人家还少了吗?”
      不过,即使在这么喜庆的气氛下,五阿哥的到来,还是显得出人意料。
      虽说民间素有“送嫁舅爷坐大席”的风俗,但一般讲究点的人家,除了送嫁的兄弟外,其他“娘家人”是不会来男方家坐席的。
      今日来为和章公主送嫁的人是四阿哥永珹与六阿哥永瑢,但这两位阿哥却是出了名的本份人,一待合卺礼毕,便打道回府,竟是连在席上露个面也不曾。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当今圣上,不只见过圣祖爷时九龙夺嫡的惨烈,自己也曾深陷夺嫡之争,几近九死一生,从来最是忌讳皇子私自结交大臣的。两位阿哥都是谨小慎微的人,对这等最易攀交情套近乎招惹闲话的宴会酒席,从来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过,皇子阿哥们要避嫌,宗室近枝却无需太过避忌。譬如那和亲王世子永璧一般,论尊贵,那是皇子阿哥之下的第一人,论体面,只怕那一般的皇阿哥还比不得他,论起自在,也堪称宗室皇亲中的第一人。
      他与多隆素日有旧,前来道贺赴宴倒也不出奇。只是他来得虽晚,但因他的身份尊贵并不亚于端郡王,众人不敢怠慢,自是在首席上加了座。哪知那永璧却是个爱热闹的,哪里愿意同一群端方持重的老头子坐在一处拘束,自然连连谦让。偏偏众人只以为他是客气,少不得让了又让,倒是好一阵推辞。
      好在多隆深谙他的性子,带着些许醺意过来解围,道:“今日不分大小尊卑,只在酒量上论英雄。”便将永璧拉走。
      老端王与他何等默契,虽嘴上直喝骂着他:“狂悖!无礼!”实则并未阻拦,又有一干老友劝他:“算了算了,天大地大,今日新郎官最大。”便也随他们去了。
      因那永璧默认了酒席无大小的话,几轮敬酒下来,酒筵上的人便渐渐分成了年少年长两派,将那座次席位彻底打乱了。
      年青人这边,能与多隆交好的,大多带着几分纨绔气息,虽不敢说都是不学无术,却绝非恪礼守仪的人,一时间劝酒的、斗酒的、灌酒的、随大流的,嘻笑揶揄荤素不忌的,竟是好不热闹。
      年岁稍长的那头,虽然老成持重得多,但席间推杯换盏、高谈论阔,其热闹程度,竟也不亚于年青人那边。
      这边动静闹得大了,便是偏厅女客那边也听得一二,妇道人家虽不敢如此荤笑无忌,但彼此相熟者相互敬酒,或小声说笑,或互打机锋,虽有一二尖酸不谐之声,到底也不敢太过,大面上儿倒也过得去。
      因那老端王早年丧妻,身边只有几名侍妾,到底上不得台面。二儿媳三儿媳又皆随夫赴任,这端王府主持中馈的是长媳佟氏。这佟氏倒是个长袖善舞的,但今日在座的女客多是宗室近枝、勋贵世妇,她也不敢托大,这位敬了酒那位问了安,又要过问酒筵琐事,还要分神照看男客那边,竟是忙得脚不着地,连喝口茶的功夫也没有。眼瞅着着那两位妯娌任事不理的做那甩手掌柜,只围着几位老封君奉承,心中郁气一阵阵直冒。
      她出身佟家,又是长媳,长年掌理中馈,按说理应是媳妇里头的一份儿。可惜大爷才干平平仕途碌碌,至今不过区区一六品闭职。倒是二爷三爷,一位道台一位府台,两位妯娌妻凭夫贵,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这次公主下嫁,二太太三太太特地从任上赶了回来,正值佟氏忙得团团转,便有意让二太太三太太搭一把手,一则是借机拉拢两个妯娌,二是也是看准她们不会在京久留,自然无法窥伺这管家的权力。哪知话头方提起,便让两位妯娌给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
      二太太陈氏出身书香门第,是二爷座师之女,说话行事总还留着几分读书人家的清高与体面。三太太郭索络氏却是个牙尖嘴利,嘴角边的讥诮的笑意连帕子也掩不住,道:“大嫂是能者多劳,想来日后公主也会感激你的。”
      霎时便把佟氏给气了个仰倒。
      佟氏自掌理中馈,除了在老端王面前外,在府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但连多隆也得让她三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她京中的人面儿广,借着下人的口很快就将两位妯娌袖手旁观当甩手掌柜的事给漏了出去。
      但二太太三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是同个鼻孔出气,借着今日的喜宴,二太太就在族中的几位老封君面有抹了几把眼泪,委曲道:“大哥大嫂长年留在王爷面前尽孝,让二爷三爷能安心赴任。二爷三爷虽然不说,心中也是感激的。妾身与三弟妹虽是妇人,也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况且公主下嫁,又是家族显耀兴旺之兆,妾身与三弟妹若真敢坐视不理,又岂敢在伯娘们面前出现。”
      这话说得面面俱到,几位老封君也连连点头,直赞二太太明理晓事。
      三太太为人泼辣,说话就直接多了。
      “公主下嫁是阖族大事,不是妾身不愿帮大嫂分担一些,实是有心无力……妾身与二嫂长年在外,这次回得匆促,也没带多少人。还多得大嫂安排,在人手上才不至于捉襟见肘。只是到底不是用惯了的人,难免有些不顺手,对府中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又岂敢去给大嫂添乱?”
      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在场的人有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一点就透,眼里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陈氏与郭索络氏虽说随夫赴任,又岂会不在府中留下看门护院的人手?可现在当着大伙的面就说什么两眼一抹黑的话,看来这端王府妯娌不和的事果然不假,之前那些传言多半也是在妯娌斗法。
      这种事在大家族里面并不少见的,众人虽不尽全信,却也多是倾向二太太三太太的。就连佟氏的大嫂,也私下寻机劝她:“这种容易授人以柄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佟氏先是莫名其妙,待弄清始末,只气得柳眉倒竖银牙咬碎。她虽爱揽权,但也知道分寸轻重的。当初裁撤掉的都是二太太三太太安排在外头的人手,对她们留下来看院子的人却分毫未动。况且事后也曾去了信打了招呼,只二太太三太太只字未回,她便以为两个妯娌服软,尚且暗自得意了许久,哪料得今日二太太三太太忽然发难,她却成了口说无凭。
      不说女客那里如何妯娌斗法、暗潮涌动,只说男客那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酒酣兴正浓的时候,忽得听那外头的迎宾一声高过一声的通报:“五阿哥到。”
      五阿哥?
      多隆执杯的手不由一顿,眉头微微挑了起来,心中瞬时转过许多思绪。
      按说今日端郡王府办喜事,无论谁来都只有开门迎客的份。只他在皇帝身边当差,虽时常能碰上五阿哥,但一则二人脾性不同,二则却是因他尚了和章公主,成了铁板钉钉的“皇后党”,彼此间自无甚交情。
      况那五阿哥与皇后之间心结甚深,几是连面和心不和也难以维继,连送嫁之事也借故推托,以至于六阿哥不得不临时顶上。偏偏今日辰光已晚酒筵过半,五阿哥却又忽然驾临,难免令多隆心生揣测。且听那迎宾急促的连连通报声,怕是那五阿哥等不及主人相迎,已然不请自入。似这等无礼行径,若放在熟稔交好的亲友抑或如他的猪朋狗友上头自是不足为奇。
      但五阿哥虽长年居于宫中,并不闻达朝野,却是出了名的 “端方有礼、谦和有序”,以致“倍受皇帝喜爱,便连那嫡出的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也多有不及”,又岂能是那等莽撞无礼之徒?
      再者,以他冷眼看来,这五阿哥的心性,堪称是喜恶分明。若是与他脾性相投,如那福尔康皓祯等人,自是不惜折节下交引为知己。反之如多隆皓祥之流,虽不至于横眉竖目,却也是不假辞色、冷颜相待,又哪会愿意屈尊降贵上门道贺?
      多隆暗自思索着五阿哥的来意,行动却无分毫懈怠,酒杯一掷双脚一抬,便连忙往外迎去。
      这五阿哥虽说一无差事二未封爵,不过是个光头的皇阿哥,却总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端郡王府一贯行事谨慎,自不会让人留下个不敬皇子的印象。只那老端王却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异性王,虽行事难免有诸多避忌,但到底也是老牌勋贵,辈份儿是明摆在那里,平日见面,既便是五阿哥以皇子之身,也是礼敬三分,自不必自折身价出外远迎。与老端王同席而坐的诸位老大人,亦有几分自恃自重的矜持。
      唯有多隆,作为除了那在一旁装醉的永璧外身份最高的年轻一代,又是此间主人,却是不敢躲懒。
      但他本就有几分醉意,虽说心思尚且清明,但步履却难免蹒跚不稳。未出得门便一个跄踉险些裁倒,好在身边的人见机得快,连忙将他扶住。待到站稳,却已见那迎宾引了五阿哥进来。虽只是轻装简从便服着身,却无损于五阿哥的气宇轩昂,只看得几位老大人暗自点头:“无怪乎皇上钟爱此子,确乃气宇不凡。”
      倒是他身后跟着那人,略带几分傲气的四下打量了一圈,多隆暗微微眯了一下眼,心头与在座的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浮出一个念头:“果然是来者不善。”
      心念转间,他便亲亲热热的迎了过去,拱手为礼:“舅兄,舅兄,不知舅兄驾临,未曾远迎,万望舅兄海涵。”
      虽说皇家尊贵,但五阿哥到底只是光头皇子,多隆身上却有个实打实的贝子爵位,况且叙的又是家礼,自然无需过分卑谦。
      五阿哥略带几分矜持,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道:“今日贵府大喜,孤冒昧进来讨杯喜酒,失礼之处万望见谅。”却显得过份的客气而疏离。
      孤?
      多隆心中一晒,眼中也有几分意味不明,却依旧嘻皮笑脸的笑道:“这是哪的话,您是我的舅兄,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来来,快上座。”
      说着,拉着五阿哥便要往端郡王那一席走去。酒气喷到五阿哥脸上,五阿哥略感不适,兼又不喜多隆无礼,不由锁起双眉,拒绝道:“不必了,不过一杯水酒,何必扰了大家的兴致。”
      老端王抬起来的脚蓦的缩了回去,众人脸色也有些微妙。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五阿哥不便(或者说不愿)久留,原也没什么大不了,众人也都能体谅。坏就坏五阿哥的脸色实在太僵硬了,那紧锁双眉的模样却不像是来道贺,倒像是来生事的,在这喜庆的气氛中显得无比扎眼。
      若只是这样却也罢了,左右不过是五阿哥与端郡王府的官司。
      可问题是五阿哥说这话时的那口气,说是生硬还算是好的,可透着的那股不耐烦的劲儿算怎么回事阿?
      就算是皇子尊贵,可是以五阿哥现下的景况,到底也只能算是贵而不重。倒是这正堂中的宾客,说不得是位高权重,身后却总有几分倚仗。尤其是那几位宗室老大人,论起辈份还是五阿哥的长辈,便是现在比不得从前风光,却也绝非人轻言微之辈,可听那五阿哥口气,却仿佛成了那巴结皇阿哥的人,心中自是老大不自在。
      在官场沉浸久了的人,肚子里的肠肠道道总要比别人多上几个弯,尤擅于把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不过人老城府深,面上倒是半点不泄。
      五阿哥犹不知自己一时的言语失谨、神色寡淡,便在众人心中留下了“端阿哥架子“的傲慢印象,让原来有意上前寒喧的人皆打了退堂鼓,只是见那多隆从下人手中接过酒壶,仗着几分醉意强拉着他不放,嚷道:“……一杯水酒怎么够,今日难得舅兄大驾光临,自然是要不醉不归的……若嫌老大人们那里无趣,不去应酬便是,正好也能与我等好好亲近亲近……”一时眉头夹得死紧。
      因那皓祯之故,五阿哥一向看不上多隆的不学无术,此刻心中更是厌意大盛。只因心中存事,不欲节外生枝,只好先强自按捺下不快。
      偏那些跟着多隆迎接五阿哥的人,大多是宿日与他玩得好的,正经事做不了,捉弄人却极有心得。跟在后面又是帮着倒酒又是忙着起哄,有意无意将五阿哥与其身后的人挤开了去,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绕是五阿哥一惯机敏过人,却也来不及推拒,眨眼工夫便被灌了好几杯酒。
      想那五阿哥一贯自律甚严,向来不好酒中之物,便是偶有小酌,那也是与三五好友细品慢酌,又何曾喝过似今日这样的急酒?又兼腹中空空,不大功/夫眼中便已有了几分迷蒙的醉意。
      跟在五阿哥身后的那人,见状不由大急,又怨忿多隆奸险狡诈,又愤慨他人助纣为虐,连忙上前将人推开,伸手拦在了五阿哥面前。
      “且慢。”
      多隆没有防备,被推得一个跄踉险些将手中的酒壶飞了出去,不由悖然怒道:“完颜皓祯,你什么意思?”
      皓祯神色冷峻,目光炯炯的看着多隆。
      “狂悖无礼、妄自尊大,这便是端郡王府的为臣之道?”
      多隆却不接皓祯的话头,只将眉角一挑,斥道:“放肆,五阿哥面前哪来你一介庶民说话的地方?”
      旁边便应和的响起几声轻哧声。
      皓祯霎时涨红了脸,怒声道:“多隆,你不要欺人太甚。五阿哥为人风光霁月、不拘小节……”
      多隆不客气的截断皓祯的话,嘲讽道:“你便是看五阿哥心直,才敢做出如此逾越擅权、喧宾夺主的事。”
      “你血口喷人……”
      “你才是以下犯上。”多隆仗着酒意大声怒斥道:“不说五阿哥天潢贵胄,我亦是堂堂固山贝子,只说五阿哥与我郎舅之间,又哪来你这被贬的庶人插足代言的余地。”
      此言正中皓祯恨处,想起自己沦落至此,皆因多隆暗算,皓祯不由目眦欲裂,双拳握得扎扎直响。
      五阿哥此时已缓过精神,闻言亦是大感不悦。又看皓祯怒发冲冠,几是要冲上前去暴打多隆,不由暗叫不妙。
      他虽傲性,到底不比皓祯曲高和寡、目下无尘,还是知道此人情世故的。皓祯但敢动手,搅和了喜宴,有理也要变成没理,没错也成了有错,届时怕是皓祯难挡皇阿玛的雷霆之怒。
      此计甚毒,五阿哥既是心惊多隆阴狠,又是愤恨皇后毒辣,心中提防之意更甚。只皓祯是他的至交知己,他却不能眼睁睁看他受激中计。
      五阿哥饶过皓祯,神色拂然:“皓祯乃孤之至交,孤尚且以心相待,端王府倒是好大气派。”
      多隆貌似一怔,窘迫之色一闪而过,摸摸鼻子强笑道:“舅兄怎么不早说,您看这事闹得……”他凑近五阿哥,小声道:“也怪我,这打狗还要看主人面的……”
      “嘭——”蓦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多隆的话,却是那皓祯激愤之下,一脚将那席面踢翻。
      众人皆一呆。
      老端王脸色一沉——话说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霍的站了起,指着皓祯喝骂:“竖子可恶,来人阿,把他给我扔出府去。”
      五阿哥亦想不到皓祯如此冲动,只他不怪皓祯鲁莽,却怨多隆故意挑唆,但对老端王却还有几分情面,略带几分歉意道:“端王爷息怒,皓祯虽有过错,却也情有可原……”
      老端王脸色又铁青三分,只面对五阿哥,仍是抑了抑怒气,道:“五阿哥,您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只白龙鱼服,容易为宵小所趁,还是尽早回宫,以免宫门下钥,滞留宫外让皇上挂心。”
      说话间,那王府的侍卫已经扑向了皓祯。
      五阿哥的脸色淡了下来,挡在皓祯前面,那些侍卫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只好为难的往老端王那里看去。
      多隆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教训皓祯倒没什么,可现下五阿哥明摆着是要着护他,难道还真能围着五阿哥不放?
      “端王爷有心了,咏琪不才,自问还有几分自保之力。况且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只要不作奸犯科,不仗势欺人,又何惧奸妄宵小。”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老端王霎时一噎,众人也跟着皱眉。
      到底是皇家子弟,再是谦和有礼,这话中有话和给人下套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老端王运了运气,到底还是压下驳斥的话。
      ——话说,皇帝可是一向以“乾隆盛世”自傲来着。
      再说那五阿哥,见一言镇住了老端王,心中颇有几分自得。他到底城府未深,面上竟也带出痕迹,只还要端着矜持,四下环视一眼,淡笑道:“倒是多隆贝子,孤有一言相赠——”
      多隆顿时苦了脸。
      他与五阿哥虽无交情,但对其心性却还知道几分,那是个能为了自己阿玛的妃子跟嫡母死磕到底的主。今日既是要为皓祯出头,又哪会有什么好话
      就算不接话,难道还能捂住五阿哥的嘴,到时少不得有人说他怕了皓祯,丢脸事小,但保不住五阿哥到皇帝面前说嘴。话说这五阿哥别的他不知道,可这御前说话的本事,十个皇后也够不着。
      多隆暗叹了一口气,给老端王打了个眼色——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五阿哥从中摘出来,不然只怕这亏便要白吃了。
      “五阿哥有话请讲,多隆洗耳恭听。”
      五阿哥定定的看着他,正色道:“思先祖立业不易,沐皇恩子孙延泽,持身正兴毓传继,邪心存祸延家族。”
      娘/的,这是威吓?
      多隆暗自磨牙,半晌才道了一声:“五阿哥金玉良言,多隆铭记在心。请五阿哥放心,”他按下心中不悦,拍着胸脯有意打混:“我多隆别的不敢说,但深沐皇恩,绝对是奉公守法为人正直,从不欺公罔法欺小凌弱欺行霸市欺软怕硬……”
      但五阿哥处心积虑,岂会如他所愿?
      “是吗?”五阿哥冷笑一声,逼视多隆:“那孤问你,一年前在龙源楼,是谁欺凌弱女逼死其父,是谁买通都统府家将栽赃陷害,事后又杀人灭口?数月前又是谁□□未遂便污蔑良家,又是谁御前进谗构陷忠良?”
      “赫——”好重的的罪名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暗道难怪五阿哥今日会来,却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呐。
      多隆与岳礼家的小子那点子恩怨情仇,在场诸位宾客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那多隆作为京中的头号纨绔,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姑且不论五阿哥所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只看在和章公主面上,也不应选在今日发难,将那端郡王府的颜面踩了个干净不说,也失了皇家体统。
      便是与皇后一派失和,如此急功近利,也着实难看了些,实不像是那个让人交口称赞的五阿哥。
      ——对于这些整日沉浸于阴谋诡道中的老狐狸来说,与其让他们相信五阿哥此举是在打抱不平,倒不如相信让他们这是五阿哥是在刻意给皇后难看来得更实在些。
      不过,这在他们眼中倒也无可厚非。
      虽说世人重孝道,但正所谓天家无骨肉。作为皇家子弟,为了争权夺势骨肉相残者亦大有人在,区区不敬嫡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过如五阿哥这般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皓祯便不管不顾的扯下那层遮羞布的,却也实在少见了一些。
      再则,不管你与皇后有什么过节,人和章公主一介被收养宫中的孤女总没有得罪你吧,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倒反落得了个下乘。
      像他们这样的勋贵世家,哪家没有几个为国捐躯的忠良,又哪户没出几个不务正业的纨绔?
      一时间,在场诸人心中均有些戚戚然,不由重新估量起五阿哥——
      如此心胸,偏又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得登大宝,只怕日后难免要重演隋唐的世宦之祸。
      不说众多宾客心思如何,只看那端王爷,却早就气得脸色发黑,他原就生得魁武,此时虬须皆竖,却活像个猛张飞。若非知道多隆向主意极正,轻易吃不了亏,只怕早已忍耐不住拍案而起了。
      再看那多隆,也收起了嘻皮笑脸,难得正经道:“五阿哥这却问错人了,我一非顺天府的人,二不在大理寺当差,如何能知道这些……”
      话未说完,便见那皓祯冲了上前,指多隆的鼻子激动的怒吼:“你还想狡辩,若非你垂涎吟霜贼心不死,吟霜岂会……”他沉痛的闭了一下眼,似乎不忍卒想,语气转为低沉:“可怜吟霜险死还生,却仍痛失腹中骨肉……”
      多隆对着皓祯可没对五阿哥的客气与忍耐,冷笑一声道:“我道五阿哥如何会有此误会,原来是你在从中挑拨。区区一个歌女,不过玩意儿一样的人,也亏得你完颜皓祯当成个宝,真当人人都如你一般色迷心窍不成?”
      有那与多隆交好的,便在一旁偷着帮腔,小声议论:“听说硕贝子也养了一位美人,当成宝一般?”
      “咦?还有这回事。”旁边听的人挺感兴趣:“这叫家学渊源?”
      “错,这叫虎父无犬子!”
      “啧啧——”
      这厢帮腔的人笑得猥琐,那厢多隆却不理皓祯怒发冲冠,又冲五阿哥道:“五阿哥,您人品端贵非比寻常,虽与完颜皓祯交称莫逆,但瓜田李下,却是好说不好听的……”
      五阿哥虽自持心正,对多隆的话颇不以为然,但却知人言可畏,又兼那多隆诡诈,只怕还有后着,到时愈描愈黑,反倒连累皓祯吟霜,不由心生犹豫。倒是那皓祯不知五阿哥苦心,一如既往跳了出来喝斥——
      “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心思龌龊?”
      多隆不怒反笑。
      “我心思龌龊?那白氏仍你完颜皓祯之妾,且此事顺天府早有定案,你却偏偏巧言误导,挑拨五阿哥与和章公主的兄妹之情,至五阿哥与我郎舅失和,你才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
      “你……”
      多隆毫不客气的截断他的话,嘲讽道:“我倒忘了,说你蓄谋已久、居心叵测却是高估了你。说到底你完颜皓祯不过是个眼高手低自以为是,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罢了。”
      皓祯自幼长在锦绣堆中,便是被夺了贝勒爵位,也未曾影响他在岳礼心中地位,又何曾听过如此讥讽,一时之间,只气得险些吐血,抡起拳头便要往多隆脸上挥去。
      幸好王府的侍卫虽然不敢再围着五阿哥,却一直未曾退下,又因那皓祯早有前科,皆是戒备满满,哪会让他得手?他方一动,便有两名侍卫扑上前去将他死死架住。虽碍着五阿哥不敢痛下杀手,却不妨碍他们暗下黑手。
      侍卫们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比那些公子哥儿们还要讲究个行云流水潇洒好看,那是怎么实用怎么手黑就怎么来的,那手一捉一捏,皓祯便如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竟连挣脱的力气也没有。
      五阿哥又惊又怒,多隆看在眼中,立马喝道:“把他给我拖出去。”
      奶奶/的,忍五阿哥也就算了,谁让他是皇阿哥,可你完颜皓祯算老几,也敢在本贝子面前叫嚣,今日若忍了你,明天不得成了全京城的笑料。
      那两名侍卫倒也机灵,架着那皓祯一步三纵的往外窜去,深怕晚了一步又让五阿哥给拦了下来。
      “多隆,你……”
      “五阿哥,”老端王端起郡王架子,不怒自威。“今日是小儿与和章公主的大喜之日,五阿哥大驾光临,老臣感激不尽。只是完颜皓祯那獠,胆大包天,无视皇家威仪,竟敢借机大闹婚宴,老臣丢脸事小,但辜负了五阿哥你的信任,将你陷于不义之中,却是罪不容诛,理当上告宗人府,严惩不怠以视正听。”
      五阿哥暗自咬牙。
      他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自是机敏过人,哪能听不出老端王故意将大闹婚宴的罪责都推到皓祯身上?他深知皇帝的性子爱面护短,由他出面诘问多隆,皇帝纵是不悦,也只会大事化小,却不会过分责难。说不得,事后还会觉得他铁骨铮铮、正气凛然。但若任由端郡王将大闹婚宴的事推到皓祯身上,只一个不敬君上,便足以令他万劫不复。
      何况背后还有端郡王府在落井下石,其它勋贵在助纣为虐。
      皇阿玛不管是为了皇家颜面还是为了安抚皇后与端郡王府,都只会顺水推舟。届时便是他想将事情揽到身上,只怕都是有心无力。
      如此用心险恶,五阿哥不由仲然色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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