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莫名其妙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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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一天，楚习舟从同事手中拿到了这个学期的新课表。刚带完一届高三，学校减轻了他的工作量，安排他去了新高二。照例还是带四个班的生物，只不过办公室从五楼搬回了三楼。他盯着课表发了会儿呆，发现开学第一天就要带整整四节课，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把课表塞在书架上，动身搬座位。
和其他老师并不相同，他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人，从不叫学生帮忙。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楚习舟从小到大的孤僻作祟，他畏惧和其他人说话，甚至有人处在他身旁一米以内都会让他极度紧张。他捧着一摞顶到下巴的教辅坐电梯下三楼，正想腾出手来按一下电梯，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要去几楼啊？”
楚习舟的脑袋嗡一声，完蛋，怎么有人跟自己一路。要说什么？要不走楼梯？但感受着手臂承受的重量，他还是放弃了逃避的想法，僵硬地带着微笑转过头，看见一个没见过的老师手里拿着一本五三，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好奇。
“三、三楼。”强迫自己瞥了一眼对方的眼睛表示真诚，楚习舟立刻转回头，讷讷地补上一句：“谢谢。”
“自己一个人搬书啊？上学期没找同学帮忙吗？”对方显然属于他最不擅长应付的自来熟，一个人就叭叭地说开了：“自己一个得搬多久啊，要不明天找几个学生算了。”
“没关系。没多少书。呃，你去几楼，怎么不按？”
男人转头看他，嘴角带笑：“我也去三楼啊。”
苍天啊，难道还要和这个陌生的演讲家同行整整一个走廊？楚习舟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他把头埋在书堆上，假装自己是在维持书的平衡。那人显然还没发现他的紧张，背靠着电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你是哪个办公室的？要不要我帮你搬几本？”
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又热情的人，太可怕了！楚习舟几乎要瑟瑟发抖，好在此时电梯已经到了三楼，他扔下一句“不用了谢谢”就往外走，没想到肢体僵硬到撞在了电梯门上。当时他已经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没事吧没事吧！你走得太着急了！”那人听语气大惊失色，蹲在地上帮他捡起撞掉的书。楚习舟只能呆立在原地，等着对方帮他把书重新摞好，一直嗫嚅着说“谢谢”。
等他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那个陌生的老师把他的书也夹在书堆里了。
怎么能看出来的？因为那本五三上赫然写的是“高中化学”。
可怜的楚习舟翻来覆去把书看了三四遍，也没发现一个名字，显然是新拿到的书。这下社交是不可避免的了，楚习舟抓着头发，心中充满了懊丧、羞耻、恐惧等等不可名状的情绪。
等到第二天第三节课都没等到那个人来找自己要书，楚习舟和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并不很熟，呆坐一会儿终究没敢开口打听那到底是谁，只好起身去三班上自己的课。走到班门口，孩子们还在教室里吵吵嚷嚷，他默不作声地走上讲台，把书摆正，他们很自觉地安静下来。之前带这个班的刘老师到了退休年龄加之身体不好，楚习舟清清嗓子，向他们解释一番，台下一张张脸仰起，听得很认真。他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有所缓解，拈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背对着台下，他清楚地听见第一排的女生给她的同桌说：“这个新老师的字比刘云静的字好看多了呀。”
“就是，她那字抄笔记都看不懂。”
这帮孩子永远不知道老师能听到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嘀咕。楚习舟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我的办公室在318，有问题可以去找我。”
第一排的女生瞪着眼睛：“318在哪儿？”
楚习舟只好又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刷刷刷画了个平面图，在走廊东侧标上了318的位置。那个女生趁他转过去的时候低声说：“他不会是美术老师吧。”
“咱学校还有美术老师？”
重点高中也不能没有美术老师吧，这位同学，你这就有点诬蔑学校了。楚习舟腹诽着，依旧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他双手撑在讲台上，语气不疾不徐，简单交代了一下课程安排。第一排的女生提醒：“老师，我们班主任让你自己把课代表重新选一下。”
“之前的生物课代表是谁？”
话音刚落，她就高高举起了手。
……好吧，怪不得这么积极。楚习舟向来懒得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他抿抿嘴，宣布说：“那你们就继续帮我的忙吧。”
用剩余时间简单复习了一下上学期的尾巴，楚习舟踩着下课铃结束内容，立刻被一群学生呼啦啦包围了。他几乎瞬间心跳加速，肌肉紧绷，好在绝大多数人只是拿着练习册问问题的，他尽量不看他们的脸，言简意赅地解释问题。看着上课铃快响他才得以脱身，刚走下讲台，门口就进来了下节课的老师。
就是昨天给他造成巨大阴影的那位。
楚习舟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来。他本来想低头擦肩而过的，不想恰巧对上了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真巧。”
“呀，你是生物老师啊？”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这个班的娃，可积极了。你……”
话没说完，旁边就有男生大笑起哄：“你不是说老师讲的不好下课了才有人问问题嘛！”
这话一出对方显然很尴尬：“李佳乐，打断别人的话是很没礼貌的！况且我不都说了那是开玩笑吗！”
这人显然跟这个班的学生很熟，且他的脾气必然很好，否则班里的学生不敢这样开玩笑的。楚习舟并不适应这种气氛，他微微点个头，就从旁边的空隙里匆匆走了出去。
有人埋怨李佳乐：“你看看，你都把楚老师给气跑了！”
“错了错了。”他讪讪一笑，“我也没想暗示什么，下次不敢了。”
那位化学老师也拿书敲他脑袋：“三思而后行，懂不懂？”他教育完，抬头一看黑板，上面飘逸俊秀的“楚习舟”三个字和楼层平面图历历在目。尽职尽责的劳动委员立刻站起身高喊：“值日生！擦黑板！”
他站在教室前面跟李佳乐闲聊：“你们新来的生物老师？”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人比你长得帅，字还比你写得好？”男生笑嘻嘻的，“小心以后你就不是我们班最喜欢的老师了。”
“不可能！”生物课最积极的女生魏圆登时反驳：“我永远喜欢许老师！”
班里哄笑起来，这显然是什么属于年轻人的梗，许老师轻声一笑，无意深究，拍拍手道：“好了好了，不聊了，上课。”
楚习舟走回办公室才发现自己忘说事了，看着桌子上的化学五三，一时间悲从中来，只好踱到比较熟悉的张志清老师身边。张志清教龄三十多年，是学校的教学骨干，生物组教研组长，为人很是亲切，也是楚习舟为数不多敢主动搭话的人之一。他低声问：“那个，张老师，打扰一下，您知不知道三班的化学老师是谁？”
张志清把老花镜推了推，还没等张嘴，坐在对面的郑玉华老师先开口了：“你说的是小许吧？”
“小许？”张志清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许越嘛，是那个化学竞赛负责人，是吧？”他显然是问郑玉华的，她是年级化学教研组组长，因为办公室太远，课间借了个凳子在这里歇脚。她点点头：“那小伙子挺能干的，听说学生间评价也不错——你找他有事吗？”
“他的书落在我这里了，我待会儿给他还回去。郑老师，他在哪个办公室？”
“哦，306，走廊那头。”郑玉华抬手一指，“你俩认识？他的书怎么在你那儿？”
正所谓人老了好奇心也就重了，看着郑玉华一副找乐子的表情，楚习舟心中叹气，面上不显：“之前有点误会。那我下节课去给他一还吧。”
第四节课很快过去，楚习舟拖着疲惫的双腿赶回办公室拿上那本烫手的五三，马不停蹄地赶往306寻找失主。走到办公室门前他已经如芒在背如鲠在喉，鼓起勇气推开门，环顾一圈，发现许越还没回来呢。他只好很尴尬地掩上门退出来，站在走廊上若无其事地端详办公室外的名牌。正看到“许越”两个字的时候，熟悉的声音飘近：“找人吗？我帮你叫？”
他吓得浑身一抖，直起身来，看到许越夹着几本书走过来。楚习舟的勇气此刻已经近乎消耗殆尽，小声说：“就找你。”
“什么？”许越皱眉凑过来，显然没听清。走廊上很嘈杂，楚习舟勉力压制住自己推开他的欲望，把书递出去：“你的书。”
“唉？我的书？怎么在你那儿？”许越的问题和郑玉华如出一辙，显然根本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事了。楚习舟也懒得解释，把书一塞，转身就想走。许越叫住他：“楚老师。”
这一声差点又把他吓得一颤。楚习舟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定神回身看过去，许越脸色有些尴尬：“那个，李佳乐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那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楚习舟心中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开玩笑。”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许越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口才缺少用武之地，眼前的人轻描淡写，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那个略显沉默寡言的人已经晃悠悠走远了。
……唉，算了，反正是李佳乐的问题，我何必费尽心思解释。许越摇摇头，推门进了办公室。只是楚习舟眉眼低垂的样子时不时从他眼前晃过去——总觉得他很脆弱的样子。
看着草稿纸上凌乱的字迹，许越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莫名其妙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