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重生》月上苏

19、莫离旅舍

　　涔涔的雨也就热闹了两日。

　　阴历七月之四，周三，火车准时抵达小小的静安镇。

　　那里正是午后的光景，凉风拂面，似乎想带走每一个人脸上的倦意。

　　她刚下火车，也还没有走上几许阔步，便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着她。

　　寻声看去，在她右侧的石柱旁，正靠着笑盈盈的苏晚生。仍旧是浅蓝的衬衫，浅蓝的牛仔。

　　她愣住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面笑，一面迈步走到她的跟前。

　　“释新月，你不记得我了么？”

　　“晚生……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很简单。为了保护一个不需要被保护的人。”

　　听了这话，她心里微微一惊。任何人，都不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她从来就不是不懂却还要装懂的女子。

　　而这一次，她却是能懂而装作不懂。

　　采风拾雨拎着旅行包亦从车厢走出。季采风一眼便认出了苏晚生，他嘱咐拾雨不要说话，自己走上前去，立刻对苏晚生说道：“我是季采风，请问你是……?”

　　“季采风，你不知道我是谁？”晚生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从未见过。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采风平静回复道。

　　“我叫苏-晚-生。”

　　“你好，苏晚生。这是我的女朋友拾雨。”

　　“哦，你的女朋友。”晚生调侃地说。

　　释新月并未专心听他们的谈话。她注意到静安镇已不似往日那般安静。

　　林立的高楼似乎非常看不起传统的青砖瓦房。前者明显高高在上，令后者攀缘不起。商店，铺子，茶馆，旅店等分明是多了，仿佛哪里又都有显眼的商业广告。

　　释新月怅然若失，问苏晚生是否已经入住旅舍了。他说，没有，我也是一个小时前才下的直升机。

　　“那好。你们跟我来，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旅舍。”

　　太阳向西落去，她也领着他们三人往镇西的方向走去。

　　几番穿街过巷之后，他们走到一棵高大繁盛的银杏树下。树下有一些老人，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木桌前，手中摇着芭蕉扇，很有节奏，如同生命苍老的步伐。

　　其中有全神贯注下棋的，也有漫不经心拉家常的，宛然一幅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情态。

　　孩童们则是喧嚣浮动，满是稚气，满是渴望。

　　他们头顶上方的银杏叶，深绿的，皆是精致小扇的形状，在风的作用下，摇曳着，似乎等不及要将底下的孩童们摇成老头子，将老头子再摇成灰，化作一叶小舟，驶向生命的神秘之处。

　　那是生者无论如何探索，都得不到究竟的地方。

　　四个人一同走过树下，来到释新月所知道的旅店。

　　它的名字叫作莫离。

　　招牌左右两侧各自挂着大红灯笼。透着几分古典的气息。

　　门上的对联所写的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远离名利一心念佛。

　　“白昼时分，为何掩门？”季采风文绉绉地说。

　　她未作任何回应，慢慢将门向里推，口中喊着莫离叔叔。

　　谁呀？

　　屋中一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边向堂屋走着，一边想着谁在正门前叫他。

　　待走近细看，原来是旧人，便喜不自胜。“我的佛！这不是新月么！”他激动地说。

　　“莫离叔叔……”她两步并作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莫离。

　　苏晚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激动的释新月，便幻想着，要是哪一天自己被她那般抱着，应该会幸福死吧。

　　这莫离是在家居士或优婆塞，信仰佛教几十年，其中又以净土宗和禅宗着力最多。他独身自修，希望来世生于莲花之中。

　　莫离山与莫离水是他许多年前，在无色城的一家孤儿院里所收养的儿女。

　　释新月将苏晚生，季采风，以及拾雨一一介绍给莫离居士。之后，他们一面交谈，一面将行李领进屋内。

　　莫离说：“新月，最近来住宿的人比较多。刚好只有两间房是空下的。你们四人怎么安排？”

　　“我要和季采风一起！”拾雨迫不及待地宣称，仿佛唯有如此才可以证明她与男友的亲密关系。

　　苏晚生听后笑了笑。而季采风则白了拾雨一眼，说：“拾雨，你和释新月一间房。我与苏晚生一起。”

　　“那就这样吧，”她微笑着说，“莫离叔叔，我们想把行李先放到房间去。”

　　“好，我去拿钥匙。”

　　各自进房后，释新月便对拾雨说，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和莫离叔叔说说话。说着，一转身便走了。

　　苏晚生将他与季采风所在房间的门，从里面反锁，质问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二少爷，可以不说吗？”

　　“废话。当然不可以。”

　　“拾雨说想去无色城……我陪她一起。”

　　“那为什么在释新月面前说拾雨是你女朋友？”

　　季采风无以应对。

　　“是不是我哥？”苏晚生问。

　　季采风还是一语不发。

　　“你和他从小就很要好。一定是他托你跟踪释新月的。”

　　“不是跟踪，”季采风辩解道：“请别说的那么难听。”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释新月事实？”

　　“释新月要独自回无色城时，你哥担心她路上的安全问题，便将我从公司召回，让我和拾雨以去无色山的许愿池为借口，扮成一对情侣，一路上陪同着释新月。但他说不能让释新月知道，因为她是擅长拒绝别人的女子。”

　　“所以我哥不过是在利用你。”

　　“不是利用。是信任。”

　　“我在这里的事，哥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道。”

　　“你别说。让拾雨也别说。不然我就将事实告诉释新月。”

　　对此，季采风无从选择，只好答应了事。